这次他运气好，过来时楼下没什么人在，也就不会像上次那样被人拦着问话，直接上楼去了宋家。
宋红旗和宋长民趴桌上写信，忽然门口的亮光被挡住，他们齐齐侧头去看，接着就是两道一口同时的惊呼：“姐夫！”
厨房里头的唐秀香抽不开身出来，听到他们姐弟两的声音就问：“小川你怎么过来了？”
宋红旗忙道：“妈，不是大姐夫，二姐夫来了。”
“二姐夫？小赵来了？”唐秀香赶忙加快速度，往砂锅里放好配料，擦擦手，走了出来。果然是赵平生，高兴道：“你来怎么不提前说一声？我也好提前买菜。是过来出差的吧？哎呀，红旗你拿钱和票去肉站看看还有没有肉，多买点。”
赵平生制止道：“我过来的时候去过肉站了，剩下的只有些下水，这会儿估计也卖完了。”又道：“我赶中午的那趟船回去，也来不及吃饭了，不用忙活。”
“你说你这每次都来去匆匆的......都说了，回家里不用带那么多东西，你和雨晴在海岛那也不容易......”
赵平生笑笑，任由她碎碎叨。
说了些他们在海岛那边的生活，赵平生就直接问：“妈，雨晴让我来问问，她那个朋友的事情，你们有没有她的消息？”
唐秀香看了看他，无奈地叹了声气，“我就知道雨晴不问个明白不死心。但我们也是真的不知道，自从杨家出事后，我们就没见过杨曼曼了，她也没再跟着雨晴到家里来。年后初八那天，我们收到她托人递来的信，只说她要跟着丈夫去东北了，具体是去东北哪了也没说，没给留下联系方式。还让我们别和雨晴提她。”
“雨晴怎么突然问起她来了？”
赵平生皱眉，“杨曼曼给你们递信，说让你们不要和雨晴提她？”但是杨曼曼却给“宋雨晴”寄了信到海岛......
唐秀香如实道：“是啊，杨曼曼给我们递来的信里是这么说的。不过她也是好心，现在不少人盯着她，就想从她那套出她家的东西，不过当初她家已经把东西都给捐出去了，就算是剩也剩不出什么了啊。杨曼曼估计是怕她和雨晴走得近，连累了雨晴，被那些人盯上，那就是甩不掉的狗皮膏药。”
不过，她现在也不担心了，雨晴跟着小赵住在部队基地里，那些人的手再长，也伸不到部队里面去。
赵平生低头摩挲着手指，现在真是一头雾水。
杨曼曼结婚再回羊城，又要跟着丈夫去东北，羊城这边肯定不少人知道她的去向。她和“宋雨晴”关系好，不想连累好朋友所以让宋家人不要和“宋雨晴”说她的情况，这样很说得过去。只是，那为什么有写了信给“宋雨晴”呢？
“杨曼曼去了东北也好，那些盯着她家的人气跳脚也没办法了，不管是西北还是东北，他们都没功夫跑那么远去。我看啊，这些人就是贪的，杨家都这样了，还能剩什么东西出来？”
唐秀香看了看门外，没人，小声道：“我去杨家附近打听过了，杨曼曼走的时候就带了两套衣服，她那个丈夫也没带多少东西。听说她丈夫是她家旧交的儿子，就是为了她特意从东北赶过来的。你回去了和雨晴说一说，让她别担心了，我看啊，杨曼曼跟着去东北不是坏事。”
没有打探到别的消息，还增加了疑惑，赵平生也难免心生郁气。
不过也没表现出来让唐秀香担心，又说了宋雨晴别的事情，让她也知道宋雨晴在海岛过得不错能放心些。
等到要走的时候，宋红旗和宋长民送他去到公交站，一路上宋红旗都在纠结。
眼看着时间一分分过去，宋红旗终于坚定下来，对赵平生道：“二姐夫，我，我初九那天在外面玩，遇到曼曼姐了，她找我问了二姐的事情......”
赵平生突然心一紧。
第069章 猜测
“所以, 杨曼曼那天在街上拦住你，只是问了你二姐的事情？你怎么和她说的？”
赵平生的表情太严肃，一改前面几次在他们面前的温和态度, 宋红旗也有点怵他，担心她把二姐的事情说给曼曼姐听, 要是曼曼姐联系二姐的话，二姐夫会不会不高兴......毕竟现在大家都不敢和成分有问题的人走得近, 越是想到这个问题, 她越是心慌，她好像给二姐惹麻烦了。
赵平生缓和了下情绪, 道：“你二姐关心她的那位朋友，你怎么和她说的？她还说了什么？等我回去了也好跟你二姐交代。你把你二姐的事情告诉她, 不会有什么问题的，我们也希望能和她联系上。”
听说没有关系, 宋红旗才松了一口气, 认真回想着初九那天见到杨曼曼后的对话。
“曼曼姐问我为什么二姐突然下乡去了，我就说二姐的工作被表姐抢走了，二姐没有工作不想嫁人就选择了去海岛插队下乡。曼曼姐又问二姐在海岛哪里，过年是不是回来过......”
“其实过年的时候二姐回来，我和二姐出去逛街, 好像是遇到曼曼姐了，不过那会儿隔着马路，曼曼姐好像有事情，看到了就匆匆走了。”
“我就和曼曼姐说了，二姐下乡插队后在那边找了对象也结婚了。这次过年回来是带姐夫上门见家里人的。我也说了姐夫你的情况, 说了二姐现在是跟住在部队里面，让她不用担心。”
“对了, 曼曼姐还说她以前的课本在二姐那里，问二姐是不是把书给带去海岛了。我就说二姐之前留在奶奶家里的两箱书都给带走了。当时曼曼姐说，那就好。我就没放在心上。不过......”
宋红旗抬头看了眼赵平生，小声道：“不过，我说了二姐在当地生产队当了小学老师教画画和音乐后，曼曼姐的脸色不太对。她以前，打扮得很漂亮的，上次看到她，跟老了好几岁一样，脸色很苍白。她还拉着我哭了好久，莫名其妙的。然后又反过来问我二姐下乡前的事情。”
“我就说二姐下乡前哪有什么事情啊，就只有王红兵家上门说亲这件事了。哦，我还说了，因为二姐前一天去了她家，第二天被妈妈找回来后，在家也不爱说话，然后就忙着下乡的事情了。”
“曼曼姐不放心，让我回家把二姐寄的信拿给她看看，说这样她才能安心跟着丈夫去东北。二姐寄回来的信也没什么不能给外人看的，我就跑回家拿了给她。曼曼姐当时捏着信哭了好久。”
宋红旗叹气道：“曼曼姐也挺可怜的，她爷爷奶奶以前是大资本家嘛，她爸爸妈妈还是大学老师，都把东西捐出去了，还要被人整，不然她的生活不知道多好。二姐和曼曼姐关系最好了......哦，说远了。曼曼姐哭得太伤心了，我就说让她可以给二姐写写信，我把你们的通信地址也和她说了。后来曼曼姐的丈夫找过来把她带走了。之后我就没见过她了，听说是坐火车走了。”
“二姐夫，曼曼姐写信到部队会不会对你有影响啊？”宋红旗有些不安。
赵平生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沉沉地呼了一口气，按住心中那个猜测，朝她笑了笑，“不会有影响。要是杨曼曼给家里写信，你让家里把信的内容也给我们寄一份。如果以后，杨曼曼回来羊城，你见到她的话，麻烦你帮我们给她转达一句话。”
“你就说，她的书本我们帮她保管着，等她早日联系我们带走。”
宋红旗不明所以，就读书时候的课本，有那么重要吗？需要郑重其事地转达？可能是二姐和二姐夫他们有别的事情要联系曼曼姐吧，宋红旗把他的话给记下，“我知道了。”
只是，东北回到羊城，那几乎是跨了一个南北，再见面哪有那么容易？
换成她是曼曼姐，这辈子都不想再回羊城了。
见公交车开了过来，赵平生快速从口袋里摸出两块钱，塞到宋红旗和宋长民手里，“代你们二姐给的，好好读书，把知识学扎实了以后才能谋求别的好工作了。我先走了。”
宋红旗刚要把宋长民的钱也拿过来还回去，赵平生已经跟着等车的人挤上了车，他们可不好挤上去，不然就下不来了。
看着车子远走，宋红旗把另一块钱还给了宋长民，叹气道：“大姐夫和二姐夫都是有本事的人，他们都说要认真学习，那我们以后上学还是认真点吧。”
“对了，刚刚我和二姐夫说的那些话，回去不准和爸妈他们说。要是说了，以后你有别的事情，我就不帮你瞒着了。”
宋长民哼了一声，“你和曼曼姐见面都不告诉我！以后你再这样，我就和爸妈说了，万一给二姐和二姐夫惹麻烦怎么办？”
“现在不是没有？再说了，二姐夫也说了，他们也想和曼曼姐联系上。可惜了，要是二姐当时在家多待几天就好了，这样她和曼曼姐还能见到面。你不知道，那天我看曼曼姐哭得上气接不过下气的样子，我都想跟着哭。肯定是在乡下受了很多委屈。我以后绝对不要下乡去......”
“放心吧，爸妈说了现在就帮着我们找工作了，要是有合适的，咱们就去改了年龄直接退学上班去。”
“你说的轻巧，当初为了二姐的那份工作也没少费劲。哎，那个是不是秋宁表姐？她和她对象成了啊？”
宋长民看了一眼，生气地拉着她走，“不想看见那个人，她才不是我们表姐！”
唐秋宁是看到宋红旗和宋长民两姐弟了的，刚刚就看到他们在和一个男人在说话，不知道是宋家的什么亲戚。他们看见她后转身就走，她也没想着要过去打招呼，反正都已经这样了，再凑上去，也始终是有了隔阂。
听说宋雨晴下乡后找到了个条件很好的男人嫁了，说不定小姑他们家的人都庆幸当时宋雨晴没留在城里工作呢。
“秋宁，在看什么？”
“哦，没什么。”唐秋宁回头和他笑道。
这次因为在县城多耽搁了一晚上，赵平生第二天早上才蹭着部队的车子回到部队基地。
家里这几天没什么变化，除了前后院菜地上的菜长得更多了些。今天是周五，宋雨晴现在肯定是已经在上课了。他回来前只打电话说了他会晚几天回，她也不知道他到家的具体日期。
去烧了热水，拎着回洗澡间仔细洗刷了两遍，还换上了新衣服。之前没见过，估计是她拿布去找生产队的队员帮忙做的，足足做了两套，宽松的背心和只到膝盖的裤子。一看就知道是留着在家穿的。
新买的吹风机看起来像是个大号哨子，只能吹冷风，没看到有可以吹热风的吹风机，造型挺别致。给她带的颜料足足有二十多种颜色，他斥巨资给买了两套，还有画笔。一次性买够，省得以后还得去县城等货了。
带回来的两套衣服和刚刚换下来的衣服搓洗好，晾在后院的竹竿上，顺便把她晾晒干了的衣服收回去叠好放柜子里。
这时，他才注意到，家里卧室放着一台吹风机，客厅那里也有一台一模一样的吹风机，茶几上摆着台收音机，十几本连环画就散落在茶几上。
书房里倒是收拾得干净，又多了几幅画，是憨态可掬的小猫小狗，估计是她在生产大队里看到的。
闲不住，又跑去厨房看了眼，橱柜里装鸡蛋的小竹筐又满了，各种调料都没有少。再去隔壁的储物间，好像多了些细粮，应该是她去领了上个月的工资和票，也把这个月的口粮给领了回来。
储物间的柴垛没有减少多少，有几根散落在一旁。
看了眼时间，才九点半。他不急着回医院上班，出差几天，总得缓一缓。只考虑了半分钟，他就回屋去换了衣服，拿了钱票和平时装海货的小水桶出门。
“赵医生，一回来就干活啊？今晚又打算做什么好吃的？”
赵平生笑笑，“看我家宋老师想吃什么，我都行。”
问话的话被酸了一把。早知道就不多问了。
“今天的识字小课堂就结束了，下课！”宋雨晴上完最后一节小课，等人出了教室，出来时就顺手把门给锁上。
戴着大草帽往知青小院走时，好几个从知青小院那边走过来的队员和她笑眯眯地打招呼，好像是有什么大喜事，宋雨晴就问是不是有事情了？
大队这个时候能有什么好事情？非年非节的，这时候也不会杀猪分猪肉。也没有别的东西可以分。倒是六月初，大队要开始收割春稻，到时候会把塘里养的鱼给捞上来分给队员。
各种水果陆续成熟可以摘，她决定今天下午就去找队员家买菠萝，像潘主任家屋后的地上，就种了一排菠萝。
“宋老师你家的好事情，你去看看就知道了。”大家都跟她卖关子。
她家的好事情？难道是知青小院里的谁？
宋雨晴和队员们打过招呼，加快脚步走回去，才进到院子就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香味，跟着周斯平他们提前回来的甜甜兴奋得蹦蹦跳跳，“赵叔叔带了鱼鱼过来！”
宋雨晴眼睛一亮，都没注意到正屋屋檐下的楚小云、卫长顺揶揄的笑，快步走到厨房门口，就看到了赵平生正在拿菜刀片鱼。
听到声音回头看了眼，朝她笑道：“下课了？饿了没有？”
宋雨晴不答反问：“你什么时候到的？上船前怎么不给打个电话回来？”
“昨晚到的县城，赶不回来，今早跟着部队的车回来的。回家了一趟，我看时间还早，就去找人换了些鱼虾带过来。”
宋雨晴直接过去接替周斯平烧火的位置，仔细打量了一番，没有哪里受伤什么的。
“回海城家里了吗？”
“回了，时间太赶，也没在家吃饭，就和爸妈见了两三个小时。回到羊城，我跑了一趟那边家里。”赵平生看了她一眼，“等回家了再和你说。”
“好。”这要说的肯定是关于杨曼曼的事情了，宋雨晴松了一口气。虽然赵平生的出差地点临时更改，但好在最后还是抽出了时间去家里打听消息，那就再等等，下午上完班了回去再说。
在这边毕竟不是在自己家里，想说什么说什么，宋雨晴和赵平生都没怎么聊，一个安静烧柴火，一个认真做饭，屋里缭绕着烟火气和香气。
李思悦和吴向东下工回来的时候惊呼：“宋老师的厨艺又上一个台阶了啊？”
光是就着这个香味，他们能多吃两碗米饭。
但往里一瞟，就看到了赵平生。尴尬了。
因为赵平生的临时到来，知青小院中午吃了一顿好的。大家也没忘记给不在家的张庆国留一份，等他回来晚上独自加餐。
这十来天，赵平生不在家，宋雨晴刚开始还会自己在家开火做饭，后来渐渐地就懒了，觉得自己开火也麻烦。正好赵平生中午的饭票省了下来没用，她就拿着饭票去食堂吃晚饭。连着吃了几天，和赵平生的几个同事都成熟脸了。
吃食堂也挺好的，一顿饭里有荤有素，她要是在家做饭，就自己的那点分量都不好做，为了图省事她就会想着煮挂面吃。家里的挂面已经所剩不多了......
早餐晚餐都去医院食堂，有次有个医生还特意来问她是哪个科室的，宋雨晴赶忙说自己是家属。真是......医院的职工可能都没她跑食堂跑得勤快。
又吃到了久违的大虾，好吃好吃！宋雨晴连着剥了几个，然后才一起吃掉。
吃过饭，刷锅洗碗就是其他人的事情了，宋雨晴偷了一天的懒，站在屋檐下伸伸懒腰，才看到院子里多了辆二八大杠，是赵平生去家属区借的。
知道他今天不着急回去销假上班，宋雨晴就把他带去了学校办公室。
“我现在中午都在这边睡觉了，这张床是村里木匠顺手帮我打的。你看到知青小院旁边建好的几间屋了吧？那里是要给新知青和大队其他单身知青住的，以后，不想借住在队员家里，就可以搬过来住了。不过，现在的知青小院没有改动，可能会再塞个人过来和李思悦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