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对，你不说我又给忘了。”现在有了两台电风扇，她根本就想不起来还有做睡裙这件事，毕竟晚上睡觉也没之前觉得折磨了，加上总是在部队基地的供销社买不到布，渐渐地也就忘了。

　　还好赵平生提醒了，在县城的百货大楼还真有得卖！

　　“香皂和布都买了，没别的要买了。”本来他们出来也不是为了买东西，他们现在什么都不缺，真想要的那些东西现在也买不到。但就是搞个仪式感，出来走走，离开部队基地，就相当于是出来约会了。

　　虽然县城其实也就那样，除了能看电影和逛百货大楼比较特别，再没有别的了。

　　看时间还早，他们又找了个地方坐着，看街上的行人来来往往，偶尔看到几个红袖章走过去。也有红袖章看到他们懒洋洋地坐在路边，皱着眉过来盘问他们的情况，得知是部队基地里的军医，人家就说是误会了。

　　中午终于在国营饭店再次见到了姜凤霞，这下可以好好地说说话了。

　　趁赵平生出去买汽水时，姜凤霞对宋雨晴笑道：“我现在终于信你信上写的了，人看着确实不错。”

　　“你就看他长相就觉得人不错啊？”宋雨晴开玩笑道。

　　“那不至于。刚刚我看他给你拿东西，和你说话，都挺自然的啊，想来在家没少动手做事情。”姜凤霞道：“别听有些人说的，什么男主外女主内，家里的事情全都自己包揽过去，那就是傻的，咱们女同志又不是不能自己出去工作，在家包揽家务活最吃亏了，人家只看得到你伸手要钱，都看不到你为家里付出的。不值当。所以啊，就该男女平等，一起分工。”

　　宋雨晴笑，“你这个道理不错，怎么突然就感慨这么多了？”

　　“嗐，领导说要给我介绍个对象呗。我这一听，人家哪是想娶个媳妇儿回家啊？人家是想找个又会赚钱又拿得出手的老妈子。”姜凤霞翻了个白眼，“我是长得看起来很蠢吗？我就非得跳这个火坑不可？”

　　“那肯定不是啊。”如果姜凤霞是个得过且过、只想找个人嫁了安稳过日子，她也不至于好几次写信来都说工作忙碌了。姜凤霞同志，一看就是想要干出一番事业的铁娘子。

　　“反正我现在和单位的那些老大姐说不上话，我也和家里通气了，就说我找对象的事情，家里会帮忙看着，没打算在海岛这边结婚嫁人。”姜凤霞放低了声音，道：“我在这边表现好一点，等再过两年，我爸想把我调回厂里，也能去个好点的部门。”

　　“不过呢，我觉得在哪都一样，回到羊城或许都比不上留在海岛。两年后再看看吧，我个人喜欢做宣传工作，要调回羊城只是当个普通工人，那我就不想回去了。”

　　宋雨晴叹气，像姜凤霞这样，她自己争气能给自己谋划到一份工作，即使没有，在这边熬个两年，她家里也有能力把她调回去，这已经非常幸运了。像很多人，下乡下来之后，在这里或许就是一辈子。

　　她难免就想到了自己，刚到海岛来的时候真是茫然啊，除了干活就是干活了，都不敢多想别的。

　　“怎么还叹气呢？”赵平生带回来三瓶汽水，正好看到宋雨晴叹气，姜凤霞的表情也有点愁闷。

　　宋雨晴手一挨到凉丝丝的汽水瓶，就觉得之前那点事都不值再提，一扫刚刚的郁闷心情，招呼姜凤霞喝汽水，还和她碰了碰瓶，“再难的事情都会过去，先吃了这顿再说。”

　　姜凤霞噗嗤笑了起来，她和宋雨晴的角色渐渐调换了过来，以前还是她给宋雨晴写信加油打气呢，现在轮到宋雨晴开解她了。

　　“对，关关难过关关过。”

　　比起先辈们曾经遇到的困难艰辛，她的这点烦恼简直就是大海里的一小滴水，砸进去都听不到声响的。再纠结下去，只能是自己钻牛角尖了，其实根本就不算是事。

　　姜凤霞的工作确实忙碌，只有一顿饭的工作，匆匆吃完，只来得及和宋雨晴闲聊一小会儿，又赶着时间回单位去了。两人分别时都无奈地笑了：还是常写信多联系！

　　之后，宋雨晴带赵平生去书店待了一下午，又买了不少连环画回去。连书店的工作人员看到她都惊呼：“又是你啊？又买这么多本？”

　　她以后说不定可以在自己家里开个“旧时光书店”，里面专门摆她买的这些连环画。

　　宋雨晴的短假期才开了个头，赵平生休息了两天又要继续上班去了。不过家里有人早上不用赶着上班，好处就是他早上训练回来，厨房里有备好的热水，餐桌上是她起来煮的早餐。有时候是挂面，有时候是海鲜粥，或者是白粥配咸菜。像馒头、包子这样费劲的早点，宋雨晴是不会做的。

　　中午下班回来，赵平生就说了，医院现在真的有人悄悄讨论他，估计就是上次他们吃榴莲引起的。宋雨晴不厚道地哈哈大笑，笑完又觉得赵平生也怪难的，就说解释解释。

　　“费劲解释做什么？反正没说到我们面前来。”赵平生却觉得这样挺好的，现在都少人来找他闲聊了，恢复了他结婚前的清净状态，这样不耽误他工作。

　　“对了。”赵平生喝下最后一口绿豆汤，道：“我有个图，你帮我按着它的样子画个放大版的，我拿去挂在办公室里。”

　　宋雨晴放下手里的连环画，凑过来看他给的图纸，巴掌大一张，看得都费劲。当下就应了道：“明天就能给你画出来。”

　　“不着急要，你在家没事就帮我画着，我那还有好几张，也需要你帮我弄个放大版的。”

　　他之前都没想到这么做，还是宋雨晴某天随手翻他的资料书，闲着无聊就把书上的图给仿了过去，然后他就让她帮忙画了几张器官分布图等等。今天上班，把这些需要的图给翻了出来，他准备都找她帮忙。

　　他说不着急，但宋雨晴这好不容易找到个事情做，当天晚上散步回来就开始动笔了。

　　于是，连着几天晚上，宋雨晴在给他画图，他坐在旁边给她缝睡裙。因为实际操作起来，缝是缝起来了，但不好穿。幸好先用了旧衣服来练手，不然就得损失一块好布料。

　　赵平生又找了本教人裁衣服的书回来学习，第三天就开始动手量体裁衣。

　　临近宋雨晴的假期末尾，赵平生把几幅画带到办公室去，找郑南过来帮忙贴到墙上去。安医生路过时扫了一眼，就好奇地过来瞅，有点羡慕，就商量着能不能也给他画几幅出来，他偶尔也用得着。

　　赵平生站在一旁调整画对齐，头也不回道：“安医生过来我这里看就行了，只要不带走。”

　　这些图也就他这边外科的最常用，安医生那可有可没有，画几幅画也不轻松呢。

　　“小气。”安医生嘟囔了声，谁不知道这些画是宋老师帮忙画的，肯定是赵医生不乐意大家去麻烦他家宋老师呗。

　　想起来万医生说的那件事，安医生调侃道：“听说你找人借了本教人裁衣服的书？真是你要学裁衣服啊？”

　　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赵平生淡淡道：“多练练手指灵活度没坏处。”

　　安医生被他这话堵得说不上话来。想着没别的事情，就在赵平生的办公室里多留了一会儿，等着郑南走了，赵平生也开始拿起资料看起来，他还在这小办公室里这看看那看看。

　　赵平生终于没了耐心，把资料放下，看向他，“有事找我？”

　　“没事。”安医生叹气，“我在你这透透气再走。”

　　他家里现在是一团乱麻，来看看别人家的和睦日子安慰一下。

　　既然没事，赵平生也就随他去了，继续忙活自己的工作。

　　而家属区这边，后勤处的人帮忙把两张行军床送了过来，宋雨晴想拿两个水果给人家道谢，结果人家跑得飞快，她追了一小段追不上才放弃。

　　书房面积其实也不算小了，摆两张行军床进去也不碍事。不过宋雨晴还是把它们折叠了起来靠墙放着，等到时候再给摆出来，省得进进出出的磕到。

　　万大嫂上门来时，她正在拿毛线对着书上的图案练习，她想做两件毛衣，秋冬的时候穿最适合。但她这新手起步，还在琢磨的阶段。

　　“你要学做毛衣怎么不找我？我会啊。”万大嫂一来就给她亲手演示了一遍，教了她最简单的针法，宋雨晴看了一遍就懂了。

　　“我也是想着看能不能琢磨出来，要是琢磨不出来，明天就得找嫂子你了。”

　　“嫂子过来找我有事？”

　　万大嫂也不废话，就说了冬花嫂她们几个想要和生产队的队员换粮食，问她能不能帮忙搭个线。

　　只是这人一多，宋雨晴也怕后面出麻烦，就道：“这样吧，我回去上班了，就问问大队的几个嫂子看，要是她们能有多的可以换，让家属区的嫂子们自己过去大队联系人怎么样？”

　　又道：“您也知道，我做这个中间人，也没想过要拿什么好处，但别人也不一定知道。所以，我看我就传个消息，至于怎么交换，就让两边的嫂子们自己去谈吧。”

　　“也好，你就帮忙递个消息，说好在哪碰面，后面怎么安排就看两边的人自己了。”万大嫂道：“这样你省心，也不用担心出问题。”

　　虽说像上次那样，有宋雨晴带着两边引见能省很多麻烦，但有些人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万一有人反手举报宋雨晴收好处带人搞买卖，就算说得清也糟心呢。

　　“那她们说要多少口粮了吗？”

　　万大嫂报了一个数字后，又问：“安嫂子她怎么说？我中午出去，看到她又去肉站买肉了，昨天前天也去了。”

　　连着三天都去买肉，那是要把一个月的肉票都给用完？哪怕是宋雨晴和赵平生，也都是计算着肉票用的，一个月多的可以买四次，少的两次就用完了，更多的还是去买海鲜。

　　现在人多多少少都缺油水，海鲜好吃，但还是吃猪肉更有好。但这东西再好，他们也搞不来多的啊！

　　宋雨晴这几天在家专心给赵平生画画，顺便把她原创的两本连环画再给临摹一遍。虽然上次寄出去的画稿至今没有消息，但她还想着继续投稿，怎么也是件有意义的事呢。

　　周斯平陆陆续续投出去的稿件有了被录用的，他也拿到了稿费，整个人又更开朗了。她羡慕，所以咬着牙想继续投稿。

　　就是因为躲在家里忙活，她对家属区的八卦消息知道得不多。于是她就随口问了，“安大嫂家里有事？”

　　万大嫂嗐了一声，道：“你不出门不知道，安医生前头媳妇的两个孩子已经过来了，大的那个是男孩都十五岁了，再过一年就算成年了，没工作是要下乡去的。小的那个是姑娘，也十三岁了。俩孩子和安医生都像，看着斯斯文文的，长得倒是乖巧。”

　　“那不好吗？孩子乖巧，安大嫂也不用费心了。”

　　“要只是俩孩子那都还好说，关键是送他们过来的，是俩孩子的亲奶奶，一来就对安嫂挑挑拣拣的，说这个不行那个不好，还在家属区里到处找人唠嗑，全是夸俩大孙子大孙女的，把安嫂贬低得一无是处。安嫂就是因为她婆婆说她故意不给好伙食吃，才连着三天去买肉回去。”

　　宋雨晴问：“安医生怎么说？”

　　“安医生还能咋说？这家里的事情是安嫂在管着，媳妇儿和亲娘不对付，他站哪头都不对。我看这还有得闹呢，安嫂的婆婆看样子是想多待一段时间。昨晚安医生两口子吵架了。再这样闹下去，秦婶估计要来调解了。就怕到时候谁也落不着好。”

　　宋雨晴道：“咱们这儿对家属的管理还挺好的，好像没怎么见到有人闹婆媳矛盾。”

　　“也有，不过都是些小吵小闹，安置办一般不管。但要是闹开了，不仅家属挨批，在医院上班的那个也得挨批。都说了家属过来是为了稳固大后方的，吵吵闹闹的那还得了？安置办肯定是要管的。”

　　“就等着看安嫂那个婆婆什么时候走了，我看啊，她走了，安医生两口子不至于吵起来，那两个孩子，看着也不像是惹事的。”

　　“但愿吧。”

　　等到晚上回来，宋雨晴把万大嫂讲的事说了，她就道：“幸好啊，咱们离两边父母远点也挺好的。”

　　赵平生却道：“这个婆媳矛盾只是表面问题，实际要解决问题，还要看安医生了，他作为儿子、丈夫就该调解矛盾，就看他尽不尽心力了。前面那么多年都没事，他还能没点手段？还有安医生那两个孩子，也未必那么单纯，既得利益者总是不需要站在前头当靶子。”

　　或许是他在这个世界的前面两年见多了人性的丑陋，遇到旁人的事情能冷心冷情地往最坏的那一面分析。

　　他也不想她被搅和进去，各家的麻烦事各家自己管着，他家不想沾上一点。

　　宋雨晴听完，眼睛都亮了，“我们太有默契了！我也这么想来着！”

　　赵平生笑了起来，往她那边挪了挪把她抱住，蹭了蹭她头发，喟叹道：“确实很有默契。”

第072章 牵线

　　休假结束前, 宋雨晴见过一次安大嫂，比起上次来家里做客时相比，安大嫂肉眼可见地憔悴了许多。

　　当时她正好去供销社打酱油, 正好看到她下班回去，像是在拖延到家的时间, 宋雨晴当时就去打了个招呼，顺便问她想要多少口粮。然后又把和万大嫂说过的安排和她说了, 就是她帮忙传个话, 到时候得他们自己去找生产队的队员换口粮了。

　　安大嫂抿着嘴想了想，却道：“先不麻烦你了, 我再看看，我打算带明明回娘家住一段时间。家里怎么安排看老安他自己吧。”

　　说完, 朝宋雨晴笑了笑，道别后往家里走。

　　宋雨晴说不上自己的心情, 看着安大嫂失落离开的背影, 尽管没有听到她诉苦，但就是能感受到她此刻的疲惫、委屈和无可奈何。

　　可能也是对安医生寒心了吧。

　　“当人家后妈真的太难了。”宋雨晴回家见到赵平生时，突然感慨了这么一句。

　　当别人家的儿媳妇也不容易，尤其是在遇到一个和稀泥的男人时，简直能把人给憋屈死。其实安大嫂自己有工作, 不靠安医生也能养活好自己，但这个年代，离婚的人是少数，别人可不管你什么原因离婚，各种流言蜚语都会有的。

　　赵平生伸手捏住她两边脸颊, 看她又气又说不上话，就觉得好笑, 凑过去亲了亲，“别人家的事情少管，和咱们没关系。”

　　看她瞪他，赵平生又道：“我看他们还有的拉扯，咱们不去掺和。安医生去找我，我都没搭理他。我也不是给人家管调节家庭矛盾的。”

　　之前他也没发现安医生这么拎不清，优柔寡断的，其实他不是不知道怎么做是最好的方法。

　　“我又不是妇女主任，我不管。我就是随口说说，都一个家属区住着，我想不知道也没办法。”

　　“你是当不上妇女主任了，我看大家想让你当文艺委员。暑假大汇演，家属区的嫂子们想让你上去带头领唱呢。”赵平生笑，“我下班回来，她们还叫我给你做思想工作，让你得带头。”

　　宋雨晴鼓了鼓脸，“集体活动是可以参与，但是我不想去当什么领唱啊。是不是还得组织人啊？我连人都没完全认全，我做不来啊。”

　　“而且，要是练习的话，那不是晚上都得空时间出来练习了？我今天有个灵感，我觉得我现在想的这个连环画很不错，可能会被录用上！”

　　赵平生：“真的？那你先和说说是讲什么的。”

　　“说不出来，保密，等我画出来了你就知道了。以后咱们家肥崽的儿童读物都有着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