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替云湘包扎完,他呼出口气来,解下自已的外衫披在她身上。
陆钧山这才是注意到云湘的眼睛一直落在他身上,他凤目一凝,回视过去,一时不知怎的,竟被她瞧得有几分羞窘,“不过就是黑了点,值得你这般盯着瞧么?”
他伸手捂住她眼睛。
云湘抿嘴笑了起来,伸手去拉他的手。
陆钧山不过是纸老虎,压根没用什么力气,那手自然是被云湘很容易拉了下来。
云湘看看他黑得不成样的脸似乎还瘦了些,那双凤目总那样执着又专注地盯着她看,她一直虚浮的心在这一刻忽然定了定。
管以后做什么呢,当下这样就很好。
云湘看看他,在他下巴上轻轻亲了口。
陆钧山倏地笑了出声,自是不满他的新妇这般敷衍的,又追了过来,如今很是理直气壮:“还要!”
云湘抬手按住他的唇,目光轻扫他脸庞,淡声道:“待你养白些再说,这般黑面煞神的模样,有些难以下口呢。”
第224章 别弄得像老妖怪似的吓人啊
有些八尺昂扬男儿的心冷硬如铁,也脆弱如蛋壳,不过是被云湘说了一句,便是恼得闹了小情绪,虽然将云湘安置在自已的屋里,每晚上也要抱了她睡,也让她检查过他的腿伤,甚至还每天两次亲自给她换伤药并吩咐人给她每日熬汤养身,却一直是板着那黑脸儿不吭声。
这日陆钧山和诸多将土开完会,商议完接下来西北防线的部署,等人都从自已屋内出去后,却是许久没等到云湘回来,难免有些着急。
那两个想抓她的贼匪身上搜出了些东西,顺藤摸瓜的,陆钧山自然是要想到老仇敌赵居悯与林东流身上去,再联想到如今京中情况,以及还在西戎的林东流的情形,大约是猜出来他们意欲何为。
自是想着要把他的心肝儿捉住威胁他一番,洗刷了那林东流的投敌恶名,再是带兵回京都支援赵居悯那老贼。
京都那一遭乱如今不是他们好插手的时刻,先太子留下的那孩子,也不是如今冒头的时候,且等他们先斗上一斗,再者西北这边战事也还未彻底消停下来,再过至少两月,这边才是能平稳。
如此,那小妇便一直处于危险之中,林东流必然是要再捉了她的。
陆钧山很是清楚,若是那林东流真拿了云湘的命来威胁,他少不得要做点昏聩之事先将她救回再谋其他。
却是没想到她这般柔弱的人能拿簪子扎了人脖子,自已逃了出来。
陆钧山想着这些,又是有些自豪,不过这些揣测,也是与她说过的,她很是清楚的,不可能到处乱跑,何况如今祖父他们都让他接来了城里,安置了隔壁宅子居住,就算去那边,也很快能回来。
不过他又想起云湘这近半年嗜睡的毛病,一时又担心她是在哪里昏睡了去,心头一紧,拧紧了眉就要下床去寻人,就见有人撩了帐帘进来,他抬头一看,就见云湘端着盆东西进来。
他很是松了口气,又重新靠回枕上,一双凤目盯着她瞧,却是不吭声。
云湘进来,抬眼看向床上的人,几步走过去,自顾自出声:“今日你感觉怎么样?”
陆钧山也不知道自已这夫纲振了有什么用,反正是毫无效果的,才不过两天便是振不下去了,加上方才那焦乱的心情,便是熬忍不住搭了话,“你还管我这黑焦木炭做什么?横竖是嫌了的。”
这话本该是八尺昂扬男儿很是铿锵有力的质问,但陆钧山说出口时,多少有点委屈和怨气。
云湘端着那盆东西走到床边,放到了床边的板凳上。
陆钧山着实好奇云湘端着的那物,忍不住便看过去,却见是一团黏糊糊的好似面粉调成的东西,便是拧紧了眉,好奇问道:“这是何物?”
云湘掀开被子检查了一番陆钧山的腿。
昨日因着她的关系,他的腿还没好就骑了马,伤便又加重了一些,如今骨伤也只能凭着军医的经验来处理,并不像现代那般能打了石膏固定住,也不能在骨头里用骨钉,便只能好好养着,一不留神便可能感染或是没长好。
她检查也不过是检查他腿上的皮肤是正常的,还是发黑有淤血的。
不过还好,祸害遗千年,这男人身强体健,恢复能力也很好,小腿修长精健,皮肤正常,没有发黑也没有淤血。
她将被子再盖好,再是看向他那张黢黑的脸,又想笑了,一本正经柔声道:“自是来解救你的好物。”
陆钧山瞧着自已妻子这般笑容,自然是心里又软了,伸手牵住了她的手,忍不住笑着凑过去,“哪还用得着好物,有湘湘足矣。”
云湘推开他的脸,拿了竹片搅了搅,道:“这个呢,是一些药材磨成粉制成的面糊糊,主要以白茯苓与白芷为主,敷在脸上一段时日,能美白。”
陆钧山一听,又是羞恼,又是心动。
羞恼的是自已的妻子这般想让他美白,定是嫌死了他,心动则是这物听起来可真是好物,虽说药材听说过,但这用法却是没听过。
陆钧山早上才洗过脸,西北这儿天干得很,他的脸上没有脏污油腻,倒也不必再清洗了,云湘拿了竹片刮了面糊糊,就往他脸上抹去。
他假意毫无兴致的模样,还推拒了一番,却听云湘轻柔的声音在耳旁道:“瞧着你脸上都晒出细纹了,仿佛老了几岁的模样,还是要好好敷一敷。”
陆钧山浑身一僵,似是很不敢置信,“细纹?老了几岁?”
这下子,他忽的想起来再过两月过年,他便二十八了,而这小妇过年才十八,正是芳龄曼妙时。
他立时觉得其他什么已是顾及不上,如今还是好好护住脸再说!
“这般薄够了么?再涂抹厚些,脖颈里也来一些……要抹多久?”
云湘看着陆钧山这般急迫的模样,又觉得好笑,忍着笑意露出三分正经来,道:“一刻钟。”
陆钧山拧了眉,道:“怕是不够,久些才好。”
云湘拿竹片按了按她额心,道:“别皱眉,别说话,否则纹路加深。”
陆钧山:“……”
为了年轻美貌,为了八尺昂扬男儿还能迷倒自已这新娶来的貌美如花的妻子,自然是只能熬忍住。
云湘替他弄完,难得见他这样乖巧,唇角一直抿着笑。
她端了盆又站起来,陆钧山见了,虽不能说话,但一双漂亮凤目却是瞪了云湘一眼,似在问她不陪在这儿出去做什么?
“我去端清水过来。”云湘知道这霸道男人那略微幼稚的粘人属性,看懂他眼中意,回了一句。
陆钧山眼神便软了下来。
云湘出了房间,便看到大太太提了食盒过来,“母亲。”
大太太笑眯眯地说:“今日给钧山炖了大棒骨,吃甚补甚,待他喝了这汤自是能很快恢复,到时让他给我们上山打虎都不成问题!”
云湘听了忍不住笑,点点头。
大太太便进去了,只没多大会,就听她在里面惊叫了一声:“钧山你真是要吓死老娘,这般在脸上抹面粉做什么?这般也不能把焦炭染成白雪啊,听娘一句劝,黑就黑了,别弄得像老妖怪似的吓人啊。”
第225章 终章上
因为大太太无意间一句话很是伤到了八尺昂扬男儿坚挺的心,所以陆钧山每日早晚都要将脸儿敷上一敷,敷完必要照一照镜子,再拉着他温柔可人的妻子问上一问:“今日爷可有白皙柔润一点?”
云湘若是说有,那八尺昂扬男儿便要她细细描绘一番如何白皙如何柔润,若是云湘说没有,那花孔雀便要连连叹气,这一天的心情都要不好了,时不时都要用那双迷人凤目哀怨地瞧过来,直瞧得人又好气又好笑。
怎么就这般爱美?
那一日云湘忍不住问出了心声,陆钧山摸了摸脸,哼一声道:“万一十来年之后来个小儿见了爷叫老爷爷,却叫你为姐姐,岂不是悲愤伤感?自是要从现在开始好好保养,容颜永驻才好!”
“……”
怎么回事呢,这般歪理听着竟是让云湘有几分赞同,都辩不出话来!
甚至那一日卫玲珑过来探病听闻了陆钧山这慷慨激昂的话,当下就问云湘要了美白面糊的配方,拉着她那分明生得俊朗却实在粗糙黑面的大哥就去敷脸。
卫堔身材健硕,块头比起陆钧山来还要雄壮一些,自然是十分抗拒那面糊一般的东西抹脸上。
但是卫玲珑却振振有词,道:“大哥你瞧钧山哥哥都讨着媳妇了还这般保养容颜,知道如何讨好了戚姐姐,再看看你,这般黑这般糙却不顾顾脸,怪不得我到如今都没有嫂子呢!谁家姑娘家愿意嫁一座黑大山啊!身子粗壮不要紧,脸得俊啊!虽然大哥你五官生得和我像所以很是耐看,但姑娘家都含蓄,悄悄望过来一眼也不会细看,粗看只一张黑炭脸,这谁能对你一见倾心?”
说这般话时,她心里想的却是这回见到的郑家姐姐,那般仙女的模样,瞧着很想拐来做了嫂嫂,可大哥实在是太过粗糙,叫人难以一见钟情!
如此言辞有理立刻得到了将军夫人的支持,卫夫人又听闻女儿暗中的嘀咕,直接一锤定音,以老母亲的威势逼了卫堔每日敷脸三次。
至于为何是三次?自然是因为人家讨了媳妇的每日都要敷两次,没有媳妇的自然要更努力一点。
卫堔虽然面上幽怨,心中却觉得小妹所说有些道理,便口嫌体直地每日照做不误。
在青平城的日子便就这般过去,陆钧山除了养伤外,每日也要处理军务,并估算着西戎与羌人的粮草储备,同时继续放出消息他腿伤不愈,落下终身残疾一事。
另外还有一重要一事,那便是断绝那林东流再回大虞的可能!
西戎如今即便因为林东流而攻下大虞城池的关系很是信任他,但降将总是经不起一点怀疑,不过陆钧山也不会去传诸如林东流诈降之类的传闻令西戎对其怀疑,免得让他洗刷哪怕一点名声。
故他少不得使一使歪招,大肆散播了一番林东流凭借美貌引诱西戎王最为疼宠的小妾一事,言之凿凿称那小妾腹中三月胎儿乃是林东流种下。
西戎人本就是蛮人,西戎王性子粗悍,哪里忍受得了这般头戴绿帽之事!一日听得些信赶去那小妾的屋子,正巧见了林东流也在,不问三七二十一,便是拿起大刀屠了过去。
林东流自来靠着脸上位,哪里又有什么真才实学?当下就成了西戎王刀下亡魂。
消息传回京都,赵居悯心中万分后悔当日随了爱女之意让这无能之人为婿!但他顾不上悔恨,也顾不上西北这边,只专注帮助妹妹坐稳太后之位!
十一月中时,天气寒凉,陆钧山的伤已养得差不多,手下探子来报被西戎占领的另一座晋文城中粮草已是耗费干净。
这般天气寒冷时,西戎和羌人因着地域原因本就是粮草稀缺,再加上他们占据城池时间太短,来不及种植来收成养兵,又听闻陆钧山一事,放松了警惕。陆钧山和卫堔为一正一副,带领着养得膘肥体壮的兵和马于半夜袭城,打得敌人措手不及!
不过攻城三日,便将西戎人和羌人从晋文城中赶尽杀绝,并退敌三百里,在西戎两座城中插下大虞军旗!
因着陆钧山这几年闲赋在家时管理铺子很是有手段,再加上结交的如大药商周文樘等人物,这仗最是不缺的便是粮草,取得这般胜利也是意料之中。
若不是西戎与羌人联手,对方大军人数二十万,实在超过大虞的那十二万兵,这场仗打得还要更容易些。
到十一月底时,晋文城已是清理干净,血污也都冲刷了去,原先从晋文城中侥幸逃出来的百姓也一点点回来,虽说因着西戎屠城关系,人数远远比不上从前,但只要有人在,烟火气便在,城也终究能活。
陆钧山和卫家将外敌清除,可京中却是无暇顾及他们。
三王并赵居悯争斗厉害,三王中两王已经败下,如今只剩下大行皇帝的六弟德王还在与赵居悯相斗,各自占据人手,各自的兵也都守在京都附近对对方虎视眈眈。
照理说赵居悯所代表的皇后……如今该称为太后一系是更有优势的,将那稚儿如今扶做了皇帝登位,占据了宫城可赵居悯手里如今能用的便只有禁卫军。这禁卫军早早便是林东流麾下,后来林东流虽然因着投敌被褫夺爵位,但这么多年,禁卫军中早就是赵系一脉的人,再扶植个禁卫军统领不是问题。
禁卫军统领扶植是扶植了,但能用的兵就这般多,无法压倒性地对付那德王的人。
而德王这些年虽然在封地培养了府兵,但要攻进皇城打败禁卫军,还是有些难度,双方便这般互相掣肘。
这其中当然也有另一小撮人在搅局等待着时机。
朝堂之中总是有刚正之人不会忘记当初郑家的肝胆忠心,不会忘记先太子的聪颖仁慧,也不会忘记先太子还留有一个子嗣正在守皇陵。
郑家一事,当初的朝臣之中未必没人看得清背后真相,只是那是大行皇帝幕后所为,大行皇帝当日登基过后,不论是为了明哲保身,还是识时务者为俊杰,总是少了几分与皇权直接斗争的勇气。
可如今,却是时机正好!
二月初,卫天成镇守西北,陆钧山和卫堔带着三万精兵潜回京都,却是藏在京郊二十里外的山中,并未直接进京,而是偷偷对德王与赵居悯分别透露了消息。
那德王以为这一支西北突击回来的精兵是为赵居悯所召,因着他不知与赵居悯有恩怨的陆钧山也回来了,只当卫堔一人带兵回来,而卫家向来是中立没有站队的,此时忽然站队赵居悯,他半信半疑便信了八分。
而赵居悯那儿却是知道陆钧山带兵杀回,他一向与郑家与陆家不和,自然当陆钧山联结卫家支持了德王,心中也焦急万分。
如此,一直僵持着的两方人马终于坐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