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如今在寺庙,不好坏了孩儿福分,需得再等一等。
……
陆钧山将人送到后,凤眼眯着,去了一趟陆清泽那儿。
因着要陪林婉月,陆清泽也要在寺里住上两日,房门被敲响时,他还未睡下,正在温书,听到敲门声担心是林婉月那儿出了什么事,忙起身去开门。
“大哥?”打开门见到外面站着的是陆钧山时,他的眼中很是诧异。
陆钧山拿着手中折扇,轻敲了敲他肩膀,笑语调侃着:“若是叫弟妹知晓我这般晚了来寻你,怕是要一夜难眠了。”
说罢,他抬腿走了进去。
陆清泽斯文地笑了声,倒不接这话,只是有几分好奇,“大哥寻我有要事?”
陆钧山进了屋,便往榻上一坐,那白色的宽袖大袍随意在榻边垂落下来,肆意得很,他抬眼朝陆清泽看去,慢声道:“倒也无甚要事,只我今日借了弟妹丫鬟,归来晚了,你知我名声,弟妹那儿怕是心生芥蒂,你瞧着点儿那叫云湘的丫鬟吧。”
第47章 陆钧山神佛难近的模样
从陆钧山口中说出的云湘两字仿佛绕着圈儿一般,无来由生出些暧昧来。
陆清泽亦是心思敏锐的,那张斯文温润的脸瞬间抬起,在一旁的椅上坐下,沉默了一瞬,才笑着问:“大哥怎忽然这般对个丫鬟上了心?”
这话像是试探,却也像是护食般,提防着旁人来自已地盘捡食来吃。
云湘那丫鬟在陆清泽心里多少是泛起过一丝涟漪的,生得那般清丽动人,待小桂圆温柔的模样都印在了心里,若是不想到也罢,想了,总忍不住想看一看她。
这事自然是不能与任何人说的,那丫鬟的怪疾确是一桩麻烦事,总不好让人觉得自已是个荤素不忌的。
同为男人,陆钧山只扫一眼陆清泽便知他心里在想什么,他手里缓缓轻拍着折扇,凤眼幽邃,如常那般调笑着:“生得好,总叫人多看两眼呢。”
陆清泽手里捧了杯凉了的茶水,无甚心思的抿了一口,浅浅笑了下,意有所指般道:“可惜了,得了个沾不得男儿身的古怪恶疾。”
陆钧山点了点头,凤眼一眯,也喟叹一声:“真是可惜了。”
陆清泽听闻这风流霸道的兄长十足可惜的语气,心里莫名一松。
是啊,云湘有那般恶疾,稍稍碰一碰就起了那般恶心人的痘疹子,兄长是个百花丛中过的男人,哪朵娇花没见过,又何须非要采撷了那么一朵?
许是真的怜惜云湘被他那风流名声影响了,惹得婉月心中有疙瘩吧。
陆清泽这般想着,又看到陆钧山唇角被咬伤的小破口,猜测是与哪只小野猫浪过的,显见对云湘没那方面意思,便温笑着说:“大哥说的,我都记下了。”
陆钧山凤眼觑他一眼,懒着声打了声哈欠,自然地转移了话题:“既来了寺中,便好好歇两日,读书倒也不用这般着急。”
陆清泽却是看着陆钧山,低声道:“大哥这么些年都没放下过外祖的事吧,我怎能让大哥一人背负着那些。”
陆钧山神色一顿,垂下了眼睛,手中扇子轻轻敲了敲掌心,却什么都没说,起身朝外走路过他时,拿扇子轻轻点了点他肩膀。
寮房里重归宁静,陆清泽的书却是读不进去了,吹了灯后,便歇下了,打算明天寻了个时间探探妻子是否对那丫鬟生了芥蒂。
……
第二日一大早,林婉月便起来烧了头香,此事昨天便是定下了的,陆清泽起早陪着她。
云湘身为丫鬟,自然不能睡懒觉,自也是起了大早,和元朱在后面做些杂事。
昨晚上其实她没怎么睡好,闭上眼便是陆钧山那霸道张狂的脸,就那般冲击进眼里。
她知晓,昨夜因着他那点子豪贵公子的骄傲,她才是躲过一劫,只盼着他那骄傲能就此扎根在他骨血里,也盼着哪位友人相约他去那花楼里见识绝色美人,吃一吃新鲜的花朵,将她这棵小草彻底抛在脑后。
林婉月在殿里烧香祈福时,她们几个丫鬟便站在外面树下等着,也算是得会儿空闲,山间风清凉,难得舒适。
春莲拉着云湘在一旁说私房话,她一眼就看到她右手腕红肿着,忙问:“呀,你这手是怎的了?”
云湘自是不会把昨天的事说给她听,浅笑着说:“不小心抬个重物扭到了手,不甚要紧的。”
春莲捏着她纤细漂亮的手揉了揉,又抬头看了看她,迟疑着小声问:“昨天你去大爷那儿,没遇到什么事儿吧?”
春莲是藏不住多少心事的,云湘一看就猜到或许昨晚上她晚归,其他人有些不好听的猜测,她抿唇一笑,摇头:“能有什么事呢,你别忘了,我可是有那怪疾,又是二奶奶的陪房丫鬟。”
这话如今只能骗骗别人,却是骗不了她自已。
春莲却是信了,小声嘟囔:“大爷那人生得好,只那性子比起二爷来要吓人得多。”
云湘深以为然,却是不想提陆钧山,自然地转了话题,说些别的去。
“哎,你们快瞧瞧,那是大爷吗?”红雀忽然咋咋呼呼的,小声招呼着大家。
春莲听罢也好奇地踮起脚尖往红雀说的方向看去,忙也惊呼着对云湘说:“果真是大爷,你快看,大爷竟是起得这般早陪着表小姐来上香!”
锦画往下看着,轻声说:“应当不是烧香,大爷是陪表小姐来祭拜郑家人的呢,大净寺里供奉着郑家人的牌位。”
云湘本是不想看的,可丫鬟们都凑在一起看,她若是不看,倒是显得她奇怪了些,便也做出好奇的模样,往下看去。
大净寺很大,有许多宝殿供奉着不同的佛,林婉月有孕在身,又是被噩梦缠绕,便是和两个妹妹分开了。
此时从路上走来的便是那貌比褒姒妺喜的表小姐,她穿着身素雅的浅紫底绣兰的诃子裙,头发梳了个简单的发髻,上面簪着些精致玉饰,光洁的一张脸儿,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气质,衬得她右手侧的陆宛柔黯淡无光。
陪在郑七娘左手侧的便是那风流霸道的男人,今日他穿着月白宽袖长袍,高大英挺,头发半挽着,用了根白玉簪,侧着头与身旁曼妙少女说话时,神情柔和,少了几分张狂肆意,却多了些温煦。
云湘的目光只是轻点一下就要移开,哪知就是这么轻轻一点,下边的男人像是察觉到什么一般,敏锐如鹰般抬头看过来。
她眼睫一颤,立刻垂下了眼睛,唇角抿着笑与春莲说:“看来大爷的好事将近了。”
春莲点点头,很是赞同道:“是呢,表小姐生得那样美,又是出身郑家的,等表小姐嫁给大爷后,大爷定是能收了心。”
云湘心里也是这般期盼着,少不得附和几句:“那是自然的,只不知大太太何时给大爷定下婚事。”
“应是快了吧。”春莲这般猜测着,毕竟这事在府里传了许久了。
云湘便抿着唇笑说:“到时那般大的喜事,不知大爷是否会发赏钱。”
没有做丫鬟的不盼着这意外之喜的,春莲立刻也盼望起来,云湘余光看到安静跟在她身旁的元朱,唇角的笑容却是一顿,面上微红。
别人倒还算了,元朱却是再清楚不过她和陆钧山私底下那些见不得人的联系。
那头陆钧山收回视线,只是唇角方才温煦的笑清淡了许多,“嘉儿所说的,待过阵子我去外地寻得了,便给你弄了来。”
郑七娘闺名清嘉,从小时起,陆钧山便唤她嘉儿,方才她求的是迦南手串,她身子娇弱,需得那个护佑,从前一直佩戴着的手串前些日子绳断了,珠子落进了一旁水池里寻不到踪影,便请陆钧山帮忙再寻一串来。
她自小逢家变,虽大太太待她极好,可难免还有些寄人篱下之感,心思敏感,方才陆钧山只稍稍偏头朝上看了一眼,她便注意到了,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不远处槐树下站着的一群丫鬟。
只不知他看的是其中哪个。
郑七娘垂下眼睛,捏紧了手里帕子,她自知表哥性子风流,日后她嫁给他少不得要管一管那些个浪荡女子,但此时只能细声点点头。
陆钧山祭拜完外祖一家后又将两位妹妹送到佛殿门口,但他却没进去,只在外边等着。
自三年前始,他是再不信诸天神佛的,只信自已。
他没再抬头看槐树下,只冷清着一张脸站在那儿,手里把玩着一根银簪子,神佛都难近的模样,只一双凤眼幽邃。
第48章 陆钧山就没个休息的时候吗?
林婉月趁着陆清泽与殿内大师说话时抽了支签,却是支下下签,她当即心头有些不稳。
方才她向佛祖许的便是孩儿在腹中康健平安,他日生下陆家嫡长孙来,如今却是这么一支下下签,她难免想到自已曾经手上沾着的几条贱命,疑心是否那些会作怪坏了腹中孩儿投胎来。
这么点心思却是不能告诉别人,甚至还少不得要遮掩一二,也不好去解签,如此,心情自然是阴郁得很。
陆清泽余光一直注意着妻子,见她起身,便温声和大师说了声,走过来搀扶她。
面对丈夫,林婉月还得勉强提起笑来,温婉抿着唇角问:“方才二爷和圆识大师说些什么呢?”
陆清泽语气温柔,“不过是说些经文的见解罢了。”
林婉月实在提不起兴趣往下问,便只抿着唇笑,慢吞吞往外走,怎料却听到二爷低着声儿说:“昨日大哥是否将那两个丫鬟送来的时间晚了些?”
陆清泽本意是想提起这话头,再后头解释一番是陆钧山招待友人时间晚了才是归来晚了。
可本就心情阴郁多疑的林婉月却是多想了,以为是陆清泽在意云湘,便这般急切地来问她昨日情形来。
她脸上的微笑快要维持不住,勉强撑着道:“确实晚了些,不过许是大哥招待友人一时忘怀,倒也不是什么大事。”
陆清泽听得她这么一说,后面话倒也省了去,温声转移了话题。
可林婉月却一直有些心不在焉的,后头借口累了,便回了后面寮房。
寺里女眷住的寮房男客不好多停留,陆清泽将她送到后便离去了。
等他一走,林婉月握紧了喜翠的手,低声说:“快去叫嬷嬷过来。”
赵嬷嬷年纪大了,起不来那么早,加上早上有陆清泽陪着林婉月,所以早上没陪着一道去宝殿,这会儿听喜翠说奶奶回来了就叫她去,隐约预感到要出些什么事儿,忙过去。
林婉月正坐着喝养胎的羹汤,抬头一见赵嬷嬷来,叫喜翠和紫蝶出去守着,只留了她说话。
“嬷嬷,今日二爷大早上便迫不及待问了我那云湘晚归一事,我瞧着再不能放任云湘杵在二爷面前,今日便将她送去庄子上,对外便说叫她和元朱并春莲四个先过去收拾,我身旁留着喜翠和紫蝶足矣。”林婉月声音阴郁。
赵嬷嬷仿佛见着了未出嫁前的林家大小姐,整日与父亲的妾室斗,她想到那些个手段,少不得也心里一抖,放轻了声音,“过会儿老奴便去办。”
林婉月垂着眼睛,“嬷嬷安排个小厮去勾搭了云湘,许以钱财,毁去她的清白,再是将此事宣扬出来,在我未去庄子前便是办好了,这事,嬷嬷你亲去办。”
毁去个被人瞧进眼里的丫鬟,最容易的便是这般手段,也不必费多少心思,脏了自然就能甩开手了。
赵嬷嬷想起云湘那般人才和性子,心底是有些惋惜的,却是点了头,“包在老奴身上。”
……
云湘本以为她们这群丫鬟会跟着林婉月在山里待上几日,却没想到中午吃斋饭时,赵嬷嬷就过来找她们,叫她们几个一会儿收拾了行李,随她先去陆家在附近的那处庄子,趁着这两日打扫收拾。
春莲悄悄对她说:“怪可惜的,本还想着问后厨的小师父那素斋如何做呢。”
云湘却不觉得可惜,能远离了陆钧山所在之地便是幸事了,她心情轻松地将东西收拾好。
未时半的时候,两辆马车缓缓驶动,朝山下行去。
成林瞧见了这动静,悄悄返身去寻陆钧山。
云湘坐的马车自是没有陆钧山那豪奢马车来得舒适,又是一日中最热时分出行,蒸笼一般,浑身热汗。
就这么一路颠簸在傍晚时分到庄子时,车里几人都有些蔫蔫儿的,似有中暑迹象。
云湘昨晚上就没睡好,又在马车里闷了一下午,下来时,脸色是最苍白的一个,比前头那辆马车里的赵嬷嬷脸色更差。
陆家这一处庄子别院依山傍水,修建得风景绮丽,可这会儿她没有心思去赏景,由着庄子里的仆从带她们进去,到了她们丫鬟住的后罩房,便赶紧打了井水洗脸。
其他几人同样如此,洗过脸便简单收拾了一下床褥,再是简单吃了点便都去躺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