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湘瞧着成石确实是有些觉得面善,仔细看了看,才发觉他应当是和成林长得有六分相似,她也不问他有何证据证明身份,只问道:“大爷要你问我什么?”
成石收回看郑守的视线,听着云湘的话忙回身看她。
云湘虽然脸上抹了黄粉,看不清原先容貌,可此时气质温柔平和,很容易让人有好感。
成石说道:“大爷让我问问姑娘,是否果真不跟着大爷了?”
云湘愣了一下,十足没想到那风流霸道的男人一直派人找寻自已找到后问的却是这么一句话。
她以为那样一个男人,占有欲和自尊心极强,她就那般离开了,不说以后,如今在他兴致浓烈时必是要捉了她回去或是教训或是欺辱一番的。
却没想到他派人找自已只是为了问这么一句。
也是,他那样的人,何患无女,或许只是骄傲作祟,才非要来从她嘴里再得到一句确切的答案。
云湘看着成石,柔和地笑了一下,道:“我出身自农家,本就配不上大爷,如今这样的日子,挺好的,你替我向大爷问好,我祝大爷日后前程似锦,得遇良缘,长长久久欢欢喜喜。”
她这话说得很是体面,温柔的语调让人如沐春风。
成石却是呆住了,他是觉着大爷离开时那话是气话的,却没想到戚姑娘的答案是“是”,他心里想着,难不成大爷和她就这样了吗?难不成他问完这一句真的就走了再不管戚姑娘如何了?大爷会满意戚姑娘的这一番回答吗?
他半天说不出话来。
“你在这等我一下。”云湘却想了想,转身回了屋。
没过多久,她重新走了出来,手里拿着只荷包,递给成石,柔声说:“这里面是大爷以前给我的银票,我已经取用了一些,留下了和他妾室一样的月钱,多余的他曾说过的给我的嫁妆都放在这里,你替我还给大爷,也多谢他这段时间的照顾。”
如今已是知道她能靠着手艺挣钱,陆钧山又这样发了善心,云湘拿着那么多钱想起成林给她月钱时说那是他送给她的嫁妆银子,如今便没有那等理直气壮的心情拿着了。
陈窈娘和方绿萝每月拿百两月钱,陆钧山对女人十足大方,毕竟寻常人家妾室月钱二十两已经算相当丰厚。
她在小院里住了那么些日子,拿这一笔月钱,她并不亏心,多的,便不要了。
成石这会儿心情也有些傻愣愣的乱,云湘给了,他就接了,讪讪道:“那……那我走了,姑娘保证,姑娘说的话我会转述给大爷。”
云湘点头,送成石到了门外,看着他骑上马。
他似乎欲言又止,但最后还是扬了马鞭离去。
他想着,还是赶紧派人去找大爷,把这里的事说给他听, 其他的,让大爷来决定。
云湘等人影从视线里离开,又出了会儿神,才转身回到院子里,看向站在灶房门口的郑守,冲他笑了笑,语气轻柔:“郑守,你也听到成石说的了,大爷想来已是想开,不会再来寻我,今后我与他再是不会有什么牵扯了。”
郑守确实都听到了,踌躇着点了点头。
云湘道:“我想你可以回去和大太太禀明情况,离开这里了。”
原本去菏泽也是为了藏着她并看着她,陆钧山如今本也是知道那个地方,加上成石的话,全然没有必要再去了,郑守也不必再看着她。
郑守看着她,却说:“大太太命我看着你。”
“可我并不会主动去寻大爷。”云湘皱了皱眉,所以完全没必要看着她,“你也知道菏泽也没必要去了。”
郑守还是那句话:“大太太命我看着你,既是不能把你交到菏泽郑家老管事那儿,便不能离开。”
云湘想了想,也不与他争执,横竖他跟在身边也不碍事。
既然陆钧山不会再与她纠缠,那么,她便拿了大太太给的那份除了名字其他都是真的路引文书,去西北找弟弟。
第101章 他不是满世界找那云湘正起劲吗
云湘想,总要再见到这辈子唯一的亲人的,至于见到弟弟后是在西北安一个家,还是离开,还要看那户收养他的人家愿意不愿意他和之前的亲人走得太近。
如今出行,她已是有些经验了,准备了衣物干粮,以及去药铺买了些可以化开吃的药丸以防不时之需,金疮药之类也备了些。
郑守去帮着买了一辆马车回了村里,准备充足后,第二日云湘就和村里相熟的人家道了别, 笑着跟他们说前两日有亲戚寻来,要离开一段时日去探亲。
花大娘很是可惜地问:“那陈娘子还会回来村里吗?”
云湘也如实说道:“如今还不知晓。”
花大娘想到她此去是探亲,凡事也说不准,点点头,抓了一把炒黄豆塞进云湘手里,又是唠了一句:“还是回来得好,村里等着你哥哥的姑娘可不少呢!”
云湘便笑了,看了一眼旁边安静抚马的郑守。
郑守安静着,虽然不说话,却是耳朵微红。
花大娘更是笑得牙不见眼。
马车便是在如此氛围里驶动,行到村口的时候,云湘撩开帘子看了一眼这才住了半个多月的山青水绿的小村子, 心情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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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
西北的情况,卫天成传回后,皇帝便打算任命将领带兵前往,以防西北受不住,戎人一路过关而来。
只是,朝堂上却分为了两派,一派主战,誓要将那戎人扫荡除尽,命其再退三百里,一派则主和,理由便是随着几年前定远侯和戎人那一战之败,朝堂又花费了无数财帛军力挽回战况换得如今西北边境退后百里的平静祥和,如今国库空虚,又逢旱年,且能带兵的老将多是年迈伤病多,恐无法有十足把握全胜云云,主和占大多数,以首辅赵居悯与镇国公林东流为主,主战的以兵部尚书为主的零星几位朝臣。
皇帝眉头紧锁似也是踌躇着,听了朝堂上争论了两三天,始终难下决定。
陆钧山是忽然回来的,那日出现在朝堂时出乎赵居悯等人意外,毕竟如今他不过是一介白身,没有上朝资格。
高座上的皇帝却笑着道:“朕觉着诸位爱卿均言之有理,如今能为主将又年轻悍勇正壮年的将领确实不多,苦思冥想之下,倒是想起来昔日定远侯外孙曾是悍勇小将一枚,于战场上曾夺得过西戎三皇子头颅,多次协助其外祖获胜,如今想来,正是适合此次领军作战,便召了人过来看看,众爱卿觉得他如何?”
随着帝王和缓的声音,朝堂上却是一片静寂。
大家都不是那傻子,自是瞧出来这回实则皇帝是定了心主战的,虽说赵首辅一手遮天,却不能再明目张胆驳了皇帝的决定。
赵居悯当先弯着腰上前,“皇上英明!既是定远侯外孙,自是悍勇可做主将!”
此话落下,朝堂又是一阵安静,谁人不知当初因定远侯一家的过错,死了无数将土?
皇帝皱了下眉,却是依旧当场指了陆钧山为抚远将军,带四万西大营兵马前往西北协同卫天成歼灭胆敢越境之戎人。
“末将领旨!”陆钧山上了朝堂后一直没有出过声,对于赵居悯话里的暗讽也毫无所动般,只一张脸冷峻刚毅,随时听令的模样,到了此时,才跪下领旨出声。
下朝时,赵居悯抚了抚下巴上花白的胡须,拦住了陆钧山寒暄,他笑得慈蔼:“几年未见,老夫如今一瞧,竟是与你外祖年轻时生得越发像了。”
陆钧山凤眼微微一笑,道:“赵大人可是觉得瞧着我这张脸今晚梦都是要睡不香甜?且放心,来日定是要让赵大人睡个长长久久的美觉,谁也扰不得大人酣梦。”
说罢,他衣摆一甩,丝毫不给颜面,转身便走。
赵居悯为官几十年,见过的唯一敢不给他脸面的混不吝便是陆家小儿!
听完这句他愣了一下,随即气得吹胡子瞪眼,可陆钧山早就衣袖一甩,健步如飞,走出了十丈之外!
此时竟是奈何不得他!
陆钧山当日便带着皇令去了西大营整顿兵马,他是昔日定远侯外孙的身份实则并不好用,军中将土有很大一部分因为那一场战役对定远侯心生怨愤,但皇令不可为,第二日早上,他便带着三万兵马拔营往西北去。
这一番利落动作,等扬州这边收到消息也已经是两天后。
大太太听说这事,茶碗都摔落到地上,脸都白了,她抓着身旁周妈妈的胳膊道:“钧山那个不着调的不是在东奔西跑找那戚云湘吗?怎么就跑去金陵接了圣旨又领兵跑去西北了?”
周妈妈也是吓得不轻,仿佛看到几年前郑家人的惨死一般,她是知晓大太太如今是再不愿儿子再从军打仗了的,只愿他像现在这般做个风流纨绔子,平平静静度过余生,那些莺莺燕燕多些也不甚要紧的。
正好这时陆大老爷回来了,大太太立刻站起来几步跑过去,中间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陆大老爷赶紧接住她。
大太太揪住陆大老爷衣襟,“钧山怎么忽然就去了京都呢,他不是要管着这家中琐事,那些个铺子么?他不是满世界找那云湘正浪得那起劲吗,怎好端端就去了京都,还领兵去西北了呢?西北边境啊!这事你可是事先知晓的?”
她泪盈眼眶,父兄子侄死去的阴霾瞬间又缭绕心头。
陆大老爷听妻子形容大儿浪得起劲也是想笑,不过确实此时笑不出来,他揽着大太太的腰往榻边走,等扶着她坐稳了才道:“钧山何曾真的把个女子放在心上,自是很快醒悟过来好男儿何患无女这道理,他这么几年一直在找证据查当年的事,誓要给郑家翻案的,他也不是一直那么浪荡,这次的事,他确实没事先与我商量,不过,恐怕也正是时机来了,便顺势而为了,正好也去西北深探,你知道的,钧山并不真心甘于整日陷在这些银钱琐事里。”
大太太伏在陆大老爷胸口小声抽噎着,听着陆大老爷把当今朝堂的一些局势,赵居悯和林东流为一派,把控着朝堂,林东流的女儿早前就进了宫,生下了六皇子,如今十二,争得正是激烈,皇帝又是中庸仁善之人,有时也少不得要被牵着鼻子走,西北戎人过境,皇帝是主战的,却遭到反对,诸多理由暂且不提,是以才把陆钧山弄了出来。
“那岂不是出头的椽子,只等着被人激攻?”大太太声音哽咽,又猛地起身一拍榻,那虎将女儿的飒爽此时又展现了一二,“真他娘可恨的赵贼!”
陆大老爷:“……”
他假作没听到她这一声斥骂,他家太太一向温雅无双,无人可比,他又道:“西北有卫天成,钧山过去也是为辅,不会有事,且他自已手里也是有人的。”
大太太想到卫天成与自家的情谊,便点了点头,“求天菩萨保佑我儿!”
第102章 大爷,戚姑娘好像在
云湘的马车不紧不慢往西北方向行,到西北地界时察觉出有些不对劲来。
郑守拦停了一人打探一番,才知西北边境打仗了,虽说现在她所在的沧源镇离战区有些距离,但这儿的百姓多少也有些紧张。
“仗是三天前开始打起来的,那杀千刀的戎人偷着过界,杀了好些做生意的大虞人,若是往常也就是个小摩擦,但朝廷新派来的大将军可忍不得这样的事,直接带着十数人杀入那戎贼营地,剿灭了戎人在那儿的一个营,悍勇非常。”
云湘路引上是王小翠,所以一路都是穿的女装,她坐在马车里听着外面那西北人的话,心情也有些紧张。
但她没想着立刻离开,而是想到了自已此行的目的,她是来找这一世唯一的亲人的,都到这儿了,怎能转头就走,万一战事又将他们分开以后再难寻迹怎么办?
她又问清楚了战事不会波及到这里,往年西北打仗沧源县都是安稳的,便在这里找了处小院租住了下来。
因着想着以后找了机会去西北找弟弟,所以,后来云湘找成林又细细问过那收养了弟弟的人家,尽量多知道一些。
成林说那户人家姓赵,是不大不小的酒商。
西北这儿烈酒闻名,酒商不少,赵又是大姓,其实很难寻,但对方家里就一个独子,前些年还意外死了,郑守出门一打听,第二日竟是就打听到了这么一户人家。
回来他就和云湘说了:“赵家在西北是有名的酒商,赵家少爷几年前和人械斗重伤不治身亡,赵老爷伤心不已,纳了许多妾室,愣是没再生出儿子来,后来从外边领回了个孩子养在身边当亲儿子养。”
竟是和成林说的相差无几!
郑守看着云湘一双眼睛柔亮,低头继续说:“那赵家就在隔壁的金平镇,从沧源镇赶路过去,一天就到了,金平镇离战区更远些,沧源镇有不少人往那儿去。”
云湘很欢喜,唇角抿起笑来,但她却是理智的,如今西北边境正打仗,从前不知道也就罢了,如今知道,自然要谨慎些。
她想了想,说:“等这两日看看这边情况如何,若稳当,再去金平镇不迟。”
郑守点了点头。
也不知那悍勇大将是何人,接下来的几日,云湘就从街坊邻居那儿说了他诸多英勇事迹。
杀敌如何勇猛、如何兵法娴熟妙计连篇、多少戎人被其斩于马下这些已是不足为奇,其中传到沧源镇最引人津津乐道的便是这抚远将军的香艳传闻,那将军样貌极俊,却是个视女人如无物的冷面煞将,军中有营妓,将军如此辛苦,下边将土便想着要将新献上来的还没被破身的营妓送去将军营中,那营妓却被将军一脚踹了出来,更是严令军中不可亵玩女子,将那些个营妓都送了出去。
只此事也便就算了,更有那西戎的马上公主瞧上了那悍勇将军,放话只要将军跟了她,便是愿意退后百里,怎料将军大骂那公主是个千人骑万人枕的破鞋,如此饥渴难耐,便送些各色五花八门的角先生好好满足公主!气得那西戎的马上公主失了理智般冲上前来,差点被将军一枪扎了腰子,由着随从保护才堪堪逃走。
云湘听着将军嘴毒成这样,觉得这西北边境靠他一张嘴或许都能驱赶尽敌人啊。
西戎那边被京都来的将军短短几日就打得伤了元气,退后了五十里,暂且似是休战没了动静,边境战区也是稍作休整。
云湘便放心地和郑守出了门往金平镇去,是寻人,找到人的话也可在那安顿些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