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转念一想,也是她自视过高了,那陆钧山或许真的是那般爱管闲事的人,这些年处理家事习惯了,便随口一问罢了,像是他这样的人,该是在外面见的花儿草儿的多了去了,当然看不上她这样清汤寡水的。
云湘放了心,只当这陆家大爷滥发好心了。🗶|
不过想到他后来面色冷淡地斥自已两句,又说此事作罢,那或许……她可能真的不用去伺候二爷了?
云湘躺在床上,发了会儿呆,最后因为酒意,睡了过去。
却说陆钧山那儿,他回了潮浪院后,由着婢女打了水净了面,又换了一身袍子,躺在榻上休息。
婢女柔嫩的手力道恰好地替他按压着额头,没有他开口,倒是也不敢出声。
这会儿陆钧山借着酒意闲散下来了,本是要好好歇上一歇,再想想如何处理郑七娘一事,可怪异的,脑海里竟是出现了刚才见过的那丫鬟。
若秋波盈盈的一双眼儿,初看便是不同,回味起来,只觉得里面多了些旁的女子没有的东西,沾了泪水,更是明澈水润。
陆钧山睁开眼,正好对上婢女低下的脸上含羞带怯的眼,顿时觉得无趣至极,他皱了下眉,挥了挥手。
婢女诚惶诚恐又满含失落地退下,将将走到门口时,却听他们大爷道:“去请二爷过来一趟。”
“是。”
郑七娘也是陆清泽的嫡亲表妹,所以,今日在她及笄宴上也喝了些酒,未免酒气熏到妻子,他是回了自已的思远院休息,听到小厮忽然来报说是大哥让他过去一趟,还有些纳闷。
换了一身衣服后,他便带着吉祥过去。
到了潮浪院,倒是清净得很,陆清泽知晓大哥虽然爱玩,但女眷其实都放在潮浪院后面的那个院子里,算作后院,合并成一个潮浪院,但界限分明。
“大哥是为何事寻我?”陆清泽比陆钧山小了六岁,从小就态度恭敬亲近,虽如今不在朝为官了,但他依然记得大哥身披铠甲的悍勇模样,这会儿进了屋,随意在椅子上坐下后,便好奇问道。
陆钧山还懒散地躺在榻上,一只腿曲着,手里拿了一把折扇,闭着眼轻轻点了点额心,才睁了凤眼朝他看去一眼,“还未好好恭喜二弟妹有喜一事,待侄儿出生,为兄必奉上厚礼。”
提及此事,陆清泽低头浅浅一笑,“多谢大哥。”
陆钧山收起折扇,在掌心敲了敲,缓了会儿才道:“二弟妹院里有个丫鬟叫云湘?”
第10章 见色起意,捏肩
云湘这个名字对于陆清泽来说,属实不算陌生。
想起大哥的性子,他忍不住坐直了身体,心里竟有些不适,极是不愿云湘那丫鬟的名字从大哥嘴里说出来,他温笑着道:“大哥如何还知道婉月院里的丫鬟?”
陆钧山凤眼朝他一瞥,也是知道自已这二弟瞧着温柔斯文,实则肚里也是有些黑的,也不与他打哑谜,直说了:“从席上回来时,路过个院子,听到有人在哭,哭得人心烦,停下来问了一问。”
陆清泽听到这便也就知道哭的人定是云湘,不由也奇怪了,等着下文。
陆钧山又敲了敲手里的折扇,懒着声道:“说是心里头有人了,不想伺候你。”
这话说出来着实损颜面,陆清泽半晌没说话,面红耳赤缓了会儿才略有些恼意道:“那丫鬟并非我屋里的丫鬟,且她患有碰男人便起痘疹子的怪病,不便伺候。”
陆钧山熟知弟弟好颜面,顺着说道:“今日七娘及笄宴,下人们也饮了点酒,我闻着她身上有淡淡酒味,许是喝懵了胡说八道。”
他顿了顿,又慢着声儿道:“好男儿何患无女,既她心中有人,自然丢开手去,省得人说我陆家男儿想要个丫鬟还得强着来。”
陆清泽垂下眼睛,清隽的脸上到底是笑不出来,只应声道:“自是如此。”
陆钧山闭上了眼睛,折扇打开往脸上一盖,“弟妹见你在我这儿待得久了怕是要担心这儿的花儿草儿勾了你,就不留你了。”
陆清泽被兄长调侃,到底窘迫了,带着吉祥起身离开。
他没直接回思远院,而是转道去了春喜院。
因着肚里的孩子珍贵,这个时候林婉月已经躺下歇着了,听喜翠在门外向二爷请安时,忙披了外衣坐起来。
陆清泽见妻子忙着披衣,几步进去搀扶住她,温声道:“不必忙着,快些躺下。”
他今日也饮了些酒,即便梳洗过,身上还是沾着酒味,一靠近林婉月,她便捂了嘴扭过头干呕,陆清泽愣了一下,忙起身走远了些。
紫蝶熟练地走过来给林婉月喂了酸梅蜜饯吃,她的脸色才看起来好些。
“怎么忽然这般,有没有请大夫来瞧瞧?”陆清泽皱眉便问。
林婉月脸色还有些白,笑得娇羞:“怀孩子都这样,这两日开始有些害喜,吃了酸梅就好些。”
“那让婢女多准备些来备着。”陆清泽点头,想到自已身上的味道,又走远了两步。
林婉月嗔了他一眼,道:“二爷倒不必如此。”
陆清泽声音温柔地和她说了些话,问她可有吃得好睡得好,之后看着她面色红润,才话语稍顿,低声说了句:“以后莫要再提让云湘伺候我一事,她便就一直这么做你的丫鬟挺好。”
这忽如其来的一句话令林婉月真是愣了好几息。
她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丈夫这个时候过来,竟是为的云湘这事,但这两日忙着郑七娘的及笄礼一事她还未来得及正式把云湘拨调过去,一时蹙眉,脸上的笑容也勉强起来:“二爷怎的忽然说此事?”
陆清泽按了按额心,想到刚才被大哥特地叫过去一事,多少有点堵心,不想和妻子多言,便给自已描补几句,道:“瞧见她在哭,便多问了几句。”
只说这一句,其他也没多说。
可林婉月脑中却想了许多,心里对云湘生了怒气,可对着陆清泽却是笑得柔柔的,“我只是见二爷身边没了笔墨丫鬟,便想叫她过去伺候,既二爷这么说,此事便作罢吧。”
陆清泽想起云湘在莲花池旁对着小桂圆笑时温柔的样子,稍稍晃了晃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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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湘第二日早上起来便打起精神准备干活,却被喜翠告知日后不必她为二奶奶熏衣。
“二奶奶怀了身子后,忌讳得多,你身有怪疾,二奶奶担心影响到肚里孩儿,便不叫你熏衣了,日后你便去外头月洞门外第二道院里洒扫。”
云湘愣了一下,不是说去书房伺候陆二爷么……不过洒扫是三等丫鬟干的活,每个月月钱要比现在少一半,她忍不住问:“喜翠姐姐,那我如今还拿着二等丫鬟的例吗?”
这话说出来有点脸红,但事关她赎身银子,她怎么也要问两句。
喜翠皱了眉,这二奶奶倒是没说,不过,“干什么活,自是拿什么例。”
云湘低着头默然半晌,应了声,没再多问。
新的熏衣丫鬟秋儿要住进她原来住的屋子,云湘只好打包了自已的东西,搬去了三等丫鬟住的屋子,三等丫鬟多是陆家原本的丫鬟,与云湘都不熟,屋子里都是大通铺,她没吭声,去了最里面打开自已的铺盖,将自已放月钱的小箱子收在对应的柜子里。
洒扫的活不忙,可不知怎的,这两日地上总有些脏物,今早上地上竟是出现了粪水,一问是倒夜香的漏了点出来。
到了这时,云湘要是还不知道这是林婉月心中不满在调理她,她也真是个蠢的了。
云湘后终于知后觉反应过来,怕是那陆钧山真的去说了什么,才免去了她伺候陆清泽这事,不由欣喜!
不用做通房了!
即便地上有粪水痕迹,即便月钱少了些,云湘也高兴着,用巾帕在鼻下一绑,打了水来就洗刷,又因味重,清理完,又去了一趟花园,准备摘些栀子花来,撕了花瓣洒在各处角落里去去味。
可是不巧,到了园子,便见那儿树荫下摆了张竹藤椅,躺着潮浪院里那位传说靠近了就得清白不保的陆家大爷。
此时四月下旬了,天气还不算闷热,陆钧山身上却只披了件青色的宽袖大袍,胸膛露出半个来,头发也仅用一根玉簪半挽着,谪仙般飘逸洒脱,他半眯着眼打盹儿,阳光从枝丫间穿过来,在他身上留下几个铜钱般大小的光斑来,隐约可见衣料浮动间之华贵暗光。
看似朴素,实则另有心机的打扮。
云湘赶忙想低头退开,哪知道脚步一动,竹藤椅上躺着的人就睁开了那双狭长凌厉的凤眼。
她瞬间顿了顿,还未来得及补救般行礼,就感觉那道视线往她身上一扫,似笑非笑的,只听他道:“猫儿今日不醉了,却是要装睁眼瞎?”
云湘的脸一下红了,尴尬地赶紧福了福身:“奴婢见过大爷。”
陆钧山歪着头看她,上回是天暗时,这次是白天,看得更清楚了一些。
她身上穿着素青色的布裙,上面一点绣花点缀都没有,裙子还偏大,瞧不见半点曼妙身形,可一张脸却很是莹白润泽,连胭脂都没抹上一点,此时平添上两抹羞红在脸颊,却清丽娇嫩得勾人眼睛。
他的目光深幽起来,盯着看了半晌。
正当云湘以为她可以走的时候,就听陆钧山低着声道:“正好乏了,过来给我捏捏肩。”
第11章 “看来大爷也身有怪疾,快快去请了大夫来治一治吧!”
云湘心里一紧,先低头福了福身,道:“奴婢谢过大爷。”
这一谢,是谢陆钧山可能帮过她的那一把,心照不宣的事,便不必说太多。
然后,她顿了顿,又低着声音说:“回禀大爷,奴婢身有怪疾,沾不得男人的身,一沾就会浑身长痘疹子,容颜不堪入目。”
她以为说出这话便能叫陆钧山罢了念头,哪知道男人哼笑一声,淡声道:“哪个在意你长不长痘疹,解了我的乏才是要紧,过来。”
云湘咬了咬唇,却没动,她哪里想得到这陆钧山会来这么一句!
却又极符合他不讲规矩的性子,再者他说得确实也没错,不过是要替他捏肩解乏,哪个做主子的在意婢女因此会染病?
可如今最紧要的是,她今日出门根本没料到会在这里遇到这样一个活煞星,那只装了花椒的荷包没有带在身上,要是真给陆钧山捏肩了,岂不是之前的谎都要真相大白了?
云湘想了想,又诚惶诚恐说:“大爷,奴婢如今不是二奶奶身边的熏衣丫头了,管着二道院子的洒扫,今日早上倒夜香的不注意,地上洒落了些,奴婢清洗了一早上,身上裙摆难免沾了点味,不敢污了大爷的身。”
原本陆钧山也没多想,不过是瞧着这丫鬟生得哪一处都合他心意,正好身子乏累,就叫她松一松乏,没想到她扯出这诸多理由推辞。
他挑着眉不错眼地看着她微微抿起的唇,声线清冷,“原是如此呢。”
云湘以为他要作罢了,松了口气,陆钧山看着她嘴角都扬了起来,生了兴致,调弄道:“此处花香浓郁,我不是那诸多讲究之人,何况你先前说谢我,便是如此谢的?”
这是铁了心要让她揉捏按肩了!
云湘咬了咬唇,抬起眼看过去,恰好对上陆钧山似笑非笑望过来的眼,他长得华贵俊美,笑起来时凤眼微挑,眼底却是不容置疑的霸道。
她不知自已此时再找理由拒绝的话会怎么样,毕竟她只是个丫鬟。
如此,只得忍上一忍上前给他按一按了,再者,他应当也不至于多话去戳穿她的谎言,毕竟都算是帮了她做不成通房一事了。
云湘咬着牙,摆出视死如归般的神色上前慢慢踱步到陆钧山身旁,只希望周围的风大些,栀子花味道淡些,希望她的裙摆上真的染上秽物臭些。
陆钧山静静看着云湘靠近。
他不说话的样子,有几分清冷,令人觉察不出实则内里的恶劣,云湘心里忍不住骂他几句,却是垂着头走到他身侧,伸出手,把手放在了他肩上。
陆钧山身上的衣是昂贵的丝织软袍,极轻薄,云湘按压上去时,她指尖的触感便轻易地透过袍子渗进肌肤里,那薄茧微微硬,按下去时,顿有酥麻之感。
他抬眼看她,眼眸深了几许,从前伺候他的婢女哪个不是精心养护着双手,皆是柔嫩如青葱,哪有这样粗鄙的手指,他竟不知手有薄茧的女子别有一番滋味。
她一揉一按,陆钧山浑身都酥了起来,抿着唇一言不发,只用一双黑幽幽的眼睛偏头盯着她。
云湘心里微恼,但只能面色平静假装不知道陆家大爷正用直勾勾的眼神不错眼地看她。
“从前你管熏衣,竟是不曾用脂膏养护纤手,这般若是将衣物勾了丝要如何?”陆钧山倏地笑了声,语调缓慢。
云湘木头人一般道:“奴婢会戴一副丝织的手套,自是不敢勾坏了二奶奶的衣物。”
她垂着眼睛,连声音都清冷了几分,陆钧山的目光却越发从她脸上挪移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