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取来了大氅,萧秉承接过穿上,“就这么说定了,时辰不早了,我走了。”
“你在家中,等我回来。”萧秉承忍不住又嘱咐了几句,“出门也好,但多带些人,多穿些,带着手炉,别冻到了。”
楚沂:“嗯,我知道了,早些回来。”
如今没什么帖子,天寒刺骨,楚沂也不愿意出门,就抱着鎏金嵌蓝宝石的手炉在屋里看书,看累了就跟丫鬟打叶子牌,一日时间也就打发了。
傍晚萧秉承从外回来,手里还提了一只野兔子,现如今陈大人等人也知道,入冬之后成王无事可做,每日进林子打猎。
兔子楚沂准备让厨房明日做麻辣兔丁吃,今儿就不吃了,因为屋里锅子已经备好了。
炭火已烧红了,牛油被辣椒染得红彤彤,烟雾缭绕,桌上摆着各式各样的肉和菜。
两碗黄澄澄的香油碟,里面只有蒜泥和香葱,闻着怪香,正好能压辣意。
屋里的烛灯呈橘黄色,给屋里添了几分暖意。
屋里也没丫鬟伺候,两个人挨着坐的,萧秉承看什么菜烫好的就给楚沂夹过去。
一顿饭吃了小半个时辰,热火朝天,桌上的菜已经吃得七七八八不剩什么了,萧秉承跑了一日,饿得前胸贴后背。
楚沂留了些肚子,脚边的炉子上还有两个烤红薯和一捧烤松子。
楚沂打算吃完辣的,再吃些甜的,看着红薯被烤得流油,松子也都张开了嘴,闻着有股特殊香味,看着就觉得味道不错。
饭吃得差不多了,萧秉承才有闲心说些别的,“粮草不用担心,那打铁师傅手艺很好,只不过铁不好寻。”
朝中把持着铁矿,萧秉承想要铁,只能想办法去收,还得小心翼翼,万不能走漏风声。
挨家挨户找用废了的铁锅,菜刀,甚至去寻那些废弃的农具。
然后重新熔铸才能锻造兵器,便是收这些,也花不少银子。
不过好在是没到用成王府锅的地步。
如今最紧缺的还是银子,楚盈给借了六万两,虽说楚盈没有花销的地方,但是自己赚的银子也不能分文不留,全借给楚沂。
能借到六万两楚沂也知足了,其他的再攒一攒凑一凑,估计够用一年半载的。
到时候银子还得差不多了,还有分成,银子就能续上。
而林子里养的私兵如今也就两千多人,再想寻人就得去别的城,这些事儿都是偷偷摸摸做的,不能大张旗鼓,更不能大肆宣扬。
两人做的并非什么好事,偶尔楚沂也会想,这做皇上也不容易,下面臣子各有各的心思,若是真有那么一日萧秉承也做皇上了,他会怎么治理朝政,是否还有今日的心境,是否也会变得疑心深重。
这个念头偶尔会从楚沂脑子里冒出来,可细想下来,深觉萧秉承也厌恶那样的人。
若真做了皇帝,自己也会坚守本心。
所以楚沂没问过,心里还是更愿意相信萧秉承的。
她道:“府上的开支能省的已经都省了,衣裳是脸面,出门外人能看见,这不能省,下人油水也不能省,还有吃食,这个就更不能省了。节流不行,只能开源。”
两人对视一眼,楚沂想,有楚盈在,最好的法子就是让楚盈多赚些钱,一来这样楚沂分得也多,二来冲楚盈借钱好开口。
萧秉承道:“这得麻烦二姐姐那边了。”
楚沂道:“我也是这般想的,有些事儿还得别人来,二姐姐那边生意也好做,有本钱有门路,也好扶持。”
萧秉承就是这个意思,让楚盈做生意比他们夫妻二人从头再来容易,能省事儿就省事儿,不能省的两人再想别的办法。
况且,萧秉承不想楚沂太累。
萧秉承把红薯从炉子上拿起来,松子也拿了一把,这热炉子上烤的,正热,不过他手上茧子多,不怕热。
松子剥开,松子仁儿放在楚沂面前,楚沂尝了一个,酥脆中带着股甜意。
她抬抬头让萧秉承自己吃,萧秉承往嘴里丢了个,赞道:“嗯,味道不错。”
楚沂看着松子,觉得这个比当初永安侯世子周岁宴的好吃,也更大些。
当初见她爱吃,大嫂还给了她两盒,她道:“我还没留意,这松子是哪儿来的,竟然这样好吃。”
府里东西太多,有些楚沂也不知道,丫鬟做好摆上来,吃了就吃了。
萧秉承道:“是六哥从犁安寄来的。”
黎王去犁安也一年多了,犁安苦寒,所以黎王常找萧秉承抱怨,偶尔会寄些东西,想着多条路。
黎安那边好东西不少,像松子这样的干果多,很多都是能做贡品的,但此地苦寒,也难往外卖,故而当地百姓十分贫苦。
黎王儿子多,日日发愁。
楚沂道:“王爷,我二姐见识多,说那边林子茂密,落叶滋养土壤,若是好好开垦,必有良田千顷。虽然说气候苦寒,但是也是不可多得的好地方。犁安如今的确不如永城,但是等数年后,未见得就差了。”
萧秉承点了点头,“下次六哥再来信,我把这些告知于他。”
楚沂点点头,“这个多好吃呀,你多吃点。”
松子还有,萧秉承让丫鬟又去拿了点,放在炉子上烤,两人也吃得差不多了,就去了西屋,正厅这边让丫鬟慢慢收拾。
楚沂觉得什么现在什么都好,唯一有些遗憾的便是永城少雪。
也不知道今年能不能看上一场。
不过就算有也得腊月份,这会儿十月底,还得等一个月才行。
但日子过得的确快,过了十月萧秉承又听宫里传来消息,说赵王世子在雪天摔倒,如今正在养伤。
明光帝是如实把这事告诉赵王的,信中也说了要多加管束的事。
赵王倒是有礼,回信说犬子无状,还得让明光帝好生管教。
明光帝看着信,也不知道赵王是真的虚心,还是假意臣服,把信收好指挥手让张德给萧允铮多送些药材。
萧允铮伤了腿,这样一来缺了很多课,倒是把其他公子高兴坏了。
一人还去了萧允枫的屋里,说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他惊了你的马,如今自己也摔了,是老天看不下去。”
萧允枫已经养了一个月的伤,人瘦了些,他平日行事温和有礼,可遇上这种事还没大度到希望仇人好。
心里畅快,面上却带了几分不悦,萧允枫说道:“他是不小心伤了,如今肯定难受,想来也知道错了,你们万不可去他宫殿里说别的话,以免伤了我们兄弟之间的情分。”
萧允枫不说还好,这样一说倒给了这人主意,这个时候若是不去嘲讽一番,岂不是对不起老天爷让他摔伤腿。
这是一把好使的刀,当即就去了萧允铮的宫殿,去的时候还贴心地提了礼物。
“我这刚骑马回来,来你这儿看看,你这伤可好些了?
你说你也是,这雪天路滑,连三岁小儿都知道该好好走路的道理,你在军营长大,不能因为会跑了就不知该怎么好好走路。
大约你也是在西北惯了,不过这做人跟走路一样,该脚踏实地,稳稳当当。”
第一百三十七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
说这话的是四王的长子, 今年十岁。
本来早早就藩的三位王爷便常常书信往来,毕竟一人之力薄弱,若是朝中有动向, 三人一块儿也能想出应对的法子来。如今三人的儿子更是同仇敌忾,在一块儿读书一块儿习武, 便是吃饭也在一起。
看起来感情极好。
谁都知道赵王身份地位尊贵, 萧允铮因为其父所以才行事猖狂,萧允宁早就看不惯了,赵王是赵王,萧允铮是萧允铮。
他还特意说得明白直了, 省着萧允铮长在西北不通文墨, 连好话赖话都听不出来。
“你这还没学会走呢,就想先学着跑。”他看着萧允铮神色不好,笑着道,“记得前些日子先生教我们大越律法, 说这藩王子嗣只能承爵, 五叔是厉害,可你如果想进军营, 像五叔一样还是得从头做起。不会因为你是世子而放宽半分,到时可别像今日一样,又不小心摔了腿。”
萧允铮看他得意的神色, 只觉得, 难怪萧允宁蠢,他看兵书时, 这些人还在背四书五经。
他忽然起皇后说的, 捉贼要捉赃,真是送上的门来的好刀。
萧允铮冷冷道:“这个就不劳烦你费心了, 走路还是跑,那是我自己该操心的事。别说现在,你读书习字的时候,我已经在马背上了,别说再崴了一只脚,就是多伤一只手,论功夫我也比你强。
我父亲威名,岂容你在这儿放肆,今日就罢了,以后再听你随意谈论这些,我要你好看。
东西你拿回去吧,我的脚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不劳你费心。”
萧允宁咬了咬牙,“你当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都到如今的地步,还嘴硬。你说你脚好了,我倒要看看你脚好到什么地步了!连路都走不好,还偏要死鸭子嘴硬,莫不是装的……”
萧允宁上前掀开萧允铮的被子,萧允铮神色惊慌,“萧允宁!你想干什么?外面可都是宫人!”
萧允宁何时见他这般害怕过,面上不由一笑,“我做什么,这话问得好,只是让你长个记性,我是做兄长的,尽些本分罢了。”
如今萧允铮为鱼肉,他为刀俎,他自然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想起躺在床上的萧允枫,他道:“你伤大哥一条胳膊一条腿,如今只崴了脚,还差只胳膊呢。”
萧允铮声音大,此时殿内没有宫人,但他刚刚说的话外面也能听见。正好宫人都被皇后换过一次,总不会说外面都是他自己的人,会偏私于他。
如今他躺在床上毫无还手之力,若是再受伤,看皇后还能说什么。
外面宫人都低着头,伺候萧允铮的都是新派来的,连带过来的贴身小厮都被一伺候不周为名换掉了。
皇后吩咐说万不能让赵王世子再受伤,若是是再出事,他们几个的脑袋都保不住。
宫侍不懂尔虞我诈,只知道要做好自己分内之事,尽好本分,这样才能保住一条小命。
太监的刚想进去看看,但是萧允宁的小厮把人拦住,说;“两位公子在里面说话,咱们贸然进去肯定会打扰二位公子的。听人说赵王世子的脾气不太好,你若是惹他动怒,恐怕会被责罚。”
太监低着头,心中犹豫不定,好在殿内声音小了,可就这么耽误了半刻钟的功夫,殿内传来一声痛呼,是萧允铮的声音。
“啊!萧允宁你做什么,有没有人,传太医!”
伺候的几个宫侍这回什么都顾不上了,忙推门进去,穿过门扇和屏风,见萧允铮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地捂着右臂,而萧允宁站在床旁一脸犹疑。
见有人进来忙甩锅出去,指着萧允铮道:“你装什么装,我只不过是轻轻碰了一下,你是纸糊的吗?轻轻碰一下就受伤,别装了!”
萧允铮捂着右臂,根本抬不起来,他额头渗出好几滴汗,脸色白得像纸,看起来分外可怜。
贴身伺候的太监推推旁边傻眼的两个,道:“你去请太医,你,赶紧去永和宫请皇后娘娘过来!快去呀!”
萧允宁看着阵仗不对劲,往后退了几步要走,却被小太监拦住,“宁公子,皇后娘娘来之前你可不能走!”
伺候不周的罪名,他们可承担不起,这宁公子伤的人,难不成还要他们背黑锅不成。
这么多人亲眼所见,还能假了不成。
他们不知皇室颜面,更不知尔虞我诈阴险算计,只知道要保住自己的脑袋。
萧允宁这回是真的傻眼了,他不过是轻轻碰了一下,最多就是有些疼,让萧允铮长长记性而已,怎么就到这个地步,难不成萧允铮真是纸糊的?
萧允宁想走走不成,不多时太医就过来了,紧接着皇后也来了,殿内挤了一大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