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王没得到什么便宜,哪怕回了封地,可鹿城这几年囤的粮食几乎被赵王用干净了。
到头什么都没捞到,还搭进去不少,好在不用削藩,日后还有的是时间。禹王不禁感叹,老好人好做,什么都舍了几十,可墙头草难做,一不小心就要掉脑袋。
就盼着日后天下太平,别再出这等事了。
而奉王等人,在秋收之后也都前往封地就藩,为何秋收之后,一来今年的田赋还能上缴国库,二来,秋收后凉快,不用着急赶路。
萧秉承当初和楚沂匆匆去封地,对奉王等人,起码给收拾行李的时间。
萧秉承觉得这样倒也不错,不用削藩,税收和藩王利益息息相关,想要利于子孙后代,就得自己想办法让百姓过好日子。
百姓收成好了,自己得到的也多了。
以藩制地,还有地方官员相辅相成,有些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利于百姓利于江山。
到时等奉王等人离京后,盛京城内,除了还未成年的三位王爷在京,就剩陈王一个。
应秦临渊所求,陈王府一众人贬为庶人,永世不得离开盛京,让府上众人尽快收拾,在八月十五中秋节之前,搬离王府。
看似惩罚,实则赏赐。
萧秉言和秦书妍被困在王府已经快三年了,萧秉言妾室们死了一个疯了两个,比起困在王府一辈子不见天日,只要能出来,不管日子贫苦富庶,都是好的。
在王府的确是不缺吃穿,可没有自由,就跟笼中鸟雀一般。如今朝代更迭,陈王赦免了罪过,贬为庶人,日后过普通百姓的日子,何尝不是一种解脱。
对秦书妍来说,更是如此,嫁给萧秉言之后的确过了一阵养尊处优的日子,可后面被圈禁,比死还难受。
父亲是如今是当朝太傅,就算明面上她和太傅府没什么关系,可是家中肯定会贴补一二。
哪怕十指不沾阳春水,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做,但离开王府吃喝肯定是不愁。
萧秉言接到圣旨后默默去收拾东西了,他这身子一阵好一阵坏的,也是心病,偶尔想得多时就发烧咳嗽,若是心里敞亮,就跟常人无异。
这样的结果是好事,至少对秦书妍来说,是好事。
不用跟着他困在这里,王府跟笼子一般,能出去,已经是圣上开恩了。很多事到今日他才知道,萧秉言更没想到,最后坐上皇位的会是萧秉承。
当初跟着自己做事的人,一步一步,扳倒自己,走上皇位,若说萧秉言心里一点起伏都没有,那自然是假的。
可以他如今的身份,手段,除了心里想想,别的是半点都做不了。
萧秉言也明白,若非因为秦书妍的父亲坐到了太傅的位置上,是肱股之臣,他如今恐怕只有一死,才能平萧秉承心头之愤。
好在萧秉承也懒得见他,不用他们夫妻二人的进宫谢恩。
秦书妍把东西收拾了收拾,贬为庶人,很多衣裳首饰都穿戴不了,带着也无用,留在王府自有人处置。
她很早之前就想明白了,只要自己不连累秦家,日子如何无所谓。至于和萧秉言在一块,是只有这一条路,哪怕贬为庶人,秦书妍也不能和离。
家人好,妹妹好,她只要活下来,就能让家人安心。父亲做得足够多了,若非父亲做到太傅的位置上,豁出面子求情,她和萧秉言就得困死在王府。
她和萧秉言说是怨偶倒也算不上,最多日后有个伴儿,省着孤单。往前富贵的日子如东流水,一去不复返,希望日后皇后娘娘和圣上不要为难秦家,父亲谨慎做官,兄弟争争气,别让父亲太操劳。
而楚瑾,如今想来嫁人生子,日子很好吧。秦书妍以前把她视为眼中钉,如今已经许久没有想起她了。
萧秉言也是。
昭阳殿,傍晚萧秉承回来用晚膳。
楚沂看萧秉承胃口不是特别好,想想今日发生的事,只有贬陈王为庶人这一件,那大约就和这事有关了。
虽然萧秉承登基后就已经追封丽妃为太后,可是这些年受到的忽视和苦楚是抹不掉的。
他在杀母仇人身后跟了数年,甚至认贼做母,被贤妃母子戏弄,甚至还因为暗中介入当年贤妃害人之事,被宣平帝怀疑、迁怒。
这些事哪怕宣平帝如今已经死了,可萧秉承再想起来,心中依旧会觉得不平。
世人皆如此,不患寡而患不均。
或许他自己都没感觉到,可楚沂能看出他胃口不好,也不是那么高兴。
和气量没什么关系,楚沂想了想自己,若非自己从后世来,这么多年下来,兴许也会记恨楚国公的不理会。
其实这事儿放两天,萧秉承自己也能过去,但是他们是夫妻,是两个人,楚沂不想萧秉承放着。
等饭菜都撤下去,楚沂对萧秉承道:“都进宫快半年了,宫里的菜都吃腻了,不然咱们今日出宫看看。”
萧秉承一愣,就见楚沂往他身边靠了靠,柔声说道:“政务永远处理不完,明日再说吧。”
历朝历代皇帝都勤政,萧秉承这一日大部分时间都在御书房,要么就在太极殿,其余时间陪楚沂。
要楚沂说,他就像个陀螺,一直转个不停,可政务依旧处理不完。
萧秉承觉得楚沂说得也没错,正巧今日也没心思,他就点了点头,便和楚沂换了衣裳,出宫去了。
这皇上皇后换了身衣服就出宫,放在以往那可是荒唐事,但御前太监并非自小跟着萧秉承的人,而是内务府服选了个聪明伶俐的提拔上不上话,就只做传话之用。
这种时候他也不敢劝,反正上面又没有太后压着,皇后娘娘也跟着出宫了,左右怪不到他头上。
两人换好衣服,都是寻常打扮,侍卫都在暗处跟着。
楚沂吩咐车夫去城南,她对萧秉承道:“若说好吃的还是得城南有,别看现在已经晚了,但这会儿估计还没收摊,市井小民,这个时辰还在为生计奔波发愁呢。”
去城南,哪怕坐马车也得等一会儿,毕竟皇宫地处盛京城北。
萧秉承出门不多,偶尔有几次夜里出来也是赶着跟楚沂出门过节,那会儿城南的确热闹,原来平日也是如此。
今日留夏春莺跟着出宫的,到了城南,马车停在巷口,远处人声鼎沸,楚沂吩咐道:“去买斤糖炒栗子,再来两块热乎的吊炉烧饼,皇上还想吃什么吗?”
萧秉承问道:“我们不去转着看看吗?”
好不容易出趟宫,不四处转转吗。
楚沂道:“先吃些东西吧,晚膳你也没用多,这会儿人还多呢。”
萧秉承道:“再来两个肉包子,一张肉饼吧。”
留夏和春莺就分头买东西去了,东西买得很快,也不知是因为这会儿饿了,还是因为御膳吃多了,真的想吃这些,又或许是因为出来之后,心情舒畅了些,他还真吃了些东西,一个肉包子,半块儿饼,几口烧饼。
很香很好吃,用料扎实,比起御膳房做的,包子要大好几倍。
萧秉承还远远看见摊子旁边,又下了工的汉子,入秋还穿着粗布短打,大口大口地吃包子。
吃得很香。
楚沂吃了一小牙烧饼,外面卖的是新奇,可是哪里比得上给御厨做的。
再说楚沂根本不饿,等过了戌时,街上人就少了,可奔波忙碌的小贩尚未收摊。
楚沂看着他们,状似不经意道:“也不知道日后萧秉言过什么日子,兴许比他们好些,兴许差些。”
秦临渊感念皇恩,自然不会过分贴补,如此一来,只能靠萧秉言自己。
庶人和皇子自是不同,就算不会艰苦度日,可云泥之别,未见得受得了。
楚沂不想对敌人仁慈,她因为萧秉言受过伤,长姐也因为萧秉言和黎王白白耗费一年多时光。
若非秦临渊求情,那萧秉言只能幽禁到死,一个人总被关在一处地方,不疯也难。
况且,贤妃做的事,萧秉言得了不少利。
倘若萧秉承心里的坎儿过不去,一道懿旨赐死,秦书妍说无辜也无辜,到现在这个地步跟她计较,会伤了君臣情分。
大不了日后送走,好吃好喝照顾着,相信秦临渊也不会说什么。
君是君臣是臣,难道他会为了萧秉言对皇上不满吗。
萧秉承到现在才明白,楚沂为何想要晚上出宫,不是觉得在宫中无趣,也不是想吃宫外的吃食,而是为了他。
就是为了他。
萧秉承握住楚沂的手,马车并非当日回宫的那辆,暗自出门,就是普通的青葱顶马车。
车内逼仄,两人挨得极近,他看着楚沂亮亮的眼睛,不知是劝自己还是劝楚沂,“已经过去这么久,其实也都放下了。他如何,我并不是很在意。我和母妃感情并不深,她走时我还小,只是如今再提起萧秉言,不禁想起母妃来……”
觉得自己若是早些明白是非道理,恐怕也不会等这么多年。甚至来说,并非全是自己的过错,母妃当初若能护住自己,也不会早早被害。
楚沂很聪明。
萧秉承把楚沂抱到怀里,说道:“今日让我多抱一会儿,就今日。萧秉言的事就这样吧,我答应秦临渊的事不能反悔,他不想女儿守寡。萧秉言的母亲已经死了,一命还一命,他人在盛京,我让人盯着,也翻不出天去。”
楚沂拍拍萧秉承的后背,“他们如何,和我们没关系。”
萧秉承笑了笑,“没错。”
楚沂道:“那还四处看看吗?”
萧秉承把人松开,“都已经出宫了,就看看吧,这些商贩也不容易,看看能不能想想办法。”
自然,谁都想过好日子,小摊小贩也不例外。
其实夜里的小街小巷很好走,月色如水,清清凉凉的,树枝上的叶子也没掉干净,入秋之后也不那么热了,两人许久未这样走走了。
说说近来的趣事,看看四处的景色,稍不留神就晚了,回到宫中都三更天了。
不过身上累睡得就快,这一觉两人睡得极其踏实。萧秉承累极了,晨起醒的时候还懒洋洋的,不想起,不过上朝耽误不得,他亲了亲楚沂额头,这才收拾去上朝。
而楚沂根本不知道萧秉承何时走的,醒来之后已日上三竿,好在宫中没太后和长辈,不然还得去请安。
不过今天有人要给楚沂请安,奉王妃几人前几日就递了拜帖,今日进宫谢恩,他们过几日打算就藩了,如今启程,不着急赶路的话,差不多九月就到了。
秋收自然还是上交国库,楚沂心里记挂着这事儿,赶紧起床梳洗收拾,动作极快。
不过见的人虽多,但她是皇后的,说什么话,三位王妃自是接着。
马上要离京了,谁也不想给自己找不痛快,更没人不懂眼色地带着孩子进宫。
一个上午说了几箩筐的话,喝了四杯茶水,吃了两块点心,可算应付完了。
临近午时,萧秉承就回来了,他看楚沂怏怏没精神的样子,笑着打趣道:“这是见了多少人。”
楚沂深吸一口气,“感觉见了一马车的人。”
三位王妃的年纪比她大一些,但也算得上年纪相仿,倒是能说得上话,只不过后头什么都说,又是夸她,又是谈起孩子,一个多时辰天南地北都聊尽了。
还有好些八卦杂事,不过三人都是王妃,楚沂身份高也不能什么话都说,每句话都要过脑子,应付这些的确让人疲惫。
宫女下去传膳了,萧秉承坐在楚沂旁边,给她捏了捏肩膀,“过些日子他们就就藩去了,日后就不用再理会。”
楚沂点点头,耗费心神是没错,不过那些杂事听着也有意思,在宫中时,萧秉承白日上朝处理政事,她不就闲下来了吗。
但下次再有这种事,一次只见一人,隔两日见一次,三人恐怕不行。
楚沂刚想说有人进宫说说话也不错,就听萧秉承道:“不然请母亲进宫说说话,或是把莹姐儿接进宫住两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