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家其他人从屋子里出来，简母冲在最前面。简母已经很多年都没有见到简五哥，她当初也不想让小儿子去下乡，可要不是小儿子下乡，那就是女儿下乡。小儿子到底是男的，男的更能吃苦，小儿子自己又说要下乡，那也不能怨别人。

　　这些年来，小儿子没有回来过，简母在想是不是小儿子后悔了，是不是小儿子生气了。他们联系的次数非常少，偶尔打一次电话，说几句话就挂断了。

　　简母红着眼睛，她抓着简五哥的双臂，还好，小儿子好好的。

　　“老头子，老头子。”简母叫简父，“帮着拿东西。”

　　“我来。”简雅馨道。

　　“不用，我自己来。”简五哥道，他就带一个包过来。

　　“走，进屋，进屋。”简母道。

　　等简五哥走几步的时候，简母发现了问题，“你这腿怎么了？”

　　“瘸了。”简五哥道。

　　“什么？”简母睁大眼睛，“你下乡的时候都好好的，怎么说瘸了就瘸了呢？”

　　“做工的时候，瘸了的。”简五哥的腿原本能好的，但是耽误了治疗，各方面原因，导致他的腿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还能走，就点长短腿的样子。”

　　在大家人的眼里，简五哥就是瘸腿了。这样的腿，有很多事情都不好做了。

　　“五哥……”简雅馨没有想到简五哥会瘸腿了。

　　简雅馨曾经做梦，梦见她五哥的双臂空空的，她五哥的手臂没有了，却没有想到，她五哥的腿竟然出现了这样的问题。简雅馨当初是简五哥主动下乡，简雅馨才不用下乡的。

　　简五哥看向简雅馨，好在是自己下乡，要是简雅馨下乡，指不定一条命就没了。

　　那个穷乡僻壤，那些人都没有多好。

　　一开始，简五哥下乡还比较横，根本没有把那些村民放在眼里，还怂恿知青跟着村民对着干。简五哥自己也有问题，他在城里就是一个混混一样的人，到了乡下还觉得自己能拿捏那些人，结果他自己被人拿捏了。

　　来自各个地方的知青，本身就是一摊散沙，他们很难聚在一起。就算他们短暂地聚集一起，他们还是很容易被弄散，各自为政。

　　简五哥得罪的人多，他出事后，别人也不愿意多帮忙。简五哥所在的村子距离镇子太远，又没有电话，他想要联系家里人都没有办法。简五哥去赤脚大夫那边看腿，没有把腿看好，后面去医院看，医生说他前期耽误了治疗。

　　一个精神小伙，萎靡下去了。

　　简五哥没有跟家里人说，他不知道该怎么说。他要是说他的腿变成这个样子，这些人会不会觉得他是想要回城了呢？简五哥无法接受自己的腿变成这个样子，原本跟他在一起的女知青还嫁给了别人。

　　这给简五哥的打击更大，他一个大男人，不想让别人觉得他受到一点打击，就不能生活下去了。

　　简五哥不断给自己建设心理，现在才能稍微平静一点。

　　“还能走。”简五哥走进客厅。

　　“五哥……”简雅馨赶紧跟着简五哥走进客厅。

　　简雅馨不知道该说什么，如果当初是自己下乡，也许她五哥的腿就不会变成这个样子。简雅馨担心她五哥怨恨她，都怪她不愿意下乡，才要五哥下乡。

　　阮涛放下手里的活，他走了过来。阮涛看着简雅馨红着眼睛，他伸手轻轻地拍拍简雅馨的手臂。

　　“五哥。”阮涛看向简五哥。

　　“嗯。”简五哥应了一声，“你是叫韩霖？”

　　“不，他不叫韩霖，他叫阮涛。”简雅馨赶紧道。

　　简家这些人之前跟简五哥说简雅馨跟韩霖领证了，却没有跟简五哥说后面的事情，可能是他们忘记，也可能是他们故意不跟简五哥说。反正简五哥不知道这一件事情，这才导致简五哥叫错了名字。

　　“阮涛？”简五哥惊讶。

　　“对，韩霖是我的前夫，他骗我，他在乡下已经有一个没有领证的妻子，那个女人还给他生了一个儿子。”简雅馨道，“我就跟他离婚了。我今年又结婚了，阮涛，就是我现在的丈夫。”

　　“这样啊。”简五哥道。

　　“对，我们现在住在家里，等买了店铺买了房子，我们就搬出去住。”简雅馨赶紧道，她生怕她五哥又说出其他的话来。

　　韩霖是简雅馨身上的污点，简雅馨不愿意多提韩霖。

　　“……”简五哥没有想到简雅馨结婚了还住在家里。

　　“家里还有一间空房间，你来了，正好住在那间房间。”简母道。

　　“……”简五哥没有问了，阮涛还在这边，简五哥不好当着妹夫的面问那些话。

　　简五哥知道简四哥回来了，简二哥原先住在家里的，家里应该没有空房间的。现在家里有空房间，说明简二哥和简四哥都没有住在家里。

　　“你四哥找了一份工作，住在厂里的宿舍里，你四嫂跟他一起住在那边。”简母道，“你二哥买了房子，搬出去住了。”

　　简母解释，他们没有跟小儿子说这些话，小儿子都还不知道这些事情。简父和简母都觉得小儿子没有回来，说了也没有用。

　　“你……你一个人过来的？”简母想到简四哥结婚都没有跟他们说一声，简四哥直接带着妻子就回来了。

　　“嗯，一个人来的。”简五哥道。

　　“我是说……你结婚了吗？”简母道。

　　“没有，就我这样……”简五哥想到他的前女友，那些女人都不可信，他出了事情，他的女朋友就跟他提分手，不要他了。

　　“喝口水。”简大嫂端来了茶水，她还得继续去厨房忙。

　　简大嫂听了几句，她没有想到简五哥竟然变成了瘸子，这可是大事情。简大嫂不敢多说话，生怕这些人不高兴，气氛已经够压抑的了，不需要简大嫂再去让气氛更加僵冷。

　　“回城了，还回去吗？”简母问。

　　“不回去了。”简五哥道。

　　简五哥一个瘸腿的人，整个人阴阴沉沉地站在村子路口，村里的人都担心简五哥要

　　做出伤害村里人的事情。那些人都想着赶紧送简五哥走，不能让简五哥继续待在村子里了。

　　简五哥站在那边，都站了很久，没有事情的时候就去站着，眼神阴鸷地盯着路过的人，小孩子都还有被他吓哭的。

　　这样的简五哥，人人都怕，他一个人，没有成家，家里人都在城里，他压根就不怕他们。

　　于是简五哥才得以回城，否则，那些人还要卡着简五哥，不让简五哥回城。可以说简五哥做了很多事情，这才能回城。而简四哥娶了当地的姑娘，又说会带着妻子一块儿回城，反倒是好回城一点。

　　“也好，也好……”简母心情沉重，小儿子这个情况，让她都不知道说什么。简母感觉小儿子变了很多，不像是曾经的那般开朗。

　　简雅馨看着简五哥，突然想到一点，“五哥，我跟涛哥摆摊子卖衣服的，我们那边还有新衣服。我去拿给你，好多件，你看看你喜欢怎么样的。就在院子里角落的三轮车上。”

　　“你去拿。”简五哥道，“我带来的衣服不多，不厚，会冷。”

　　要是以前的简五哥，他一定说：不用，不用，不用了，我还有衣服穿。

　　而现在，简五哥不那样说，他都已经变成这个样子了，以后不一定能娶到妻子。那他就该多自己好一点，而不是总是为别人着想。

　　“我去拿。”简雅馨道。

　　“我跟你一起去。”阮涛道。

　　阮涛以前见过简五哥，都住在一个街道，哪里可能没有见过。阮涛感觉到简五哥变化很大，简五哥没有曾经的活力，一个大男人的腿瘸了，这是一个大问题。

　　到了院子角落，简雅馨探头看看客厅，小声地道，“五哥原本可以不用下乡的，他可以去工作……”

　　“这已经是事实。”阮涛道，“不用担心那么多。”

　　“五哥这样……得让他去医院看看，万一能治好呢？”简雅馨紧紧地抓着阮涛的手，她真没有想到她五哥会变成这个样子，她还以为她五哥过得不错，至少能跟四哥那样，“他……”

　　简雅馨跟简五哥的关系一向不错的，这一次出了这样的事情，简雅馨有点受不住。

　　“都是我，他是为了我下乡。”简雅馨道，“他要是一直这样……要是治不好……”

　　“治不好也没有关系。”阮涛道，“我们赚了钱，害怕不能给你五哥娶媳妇吗？”

　　“可是……”

　　“你五哥是城里人，回来城里了，户口跟着回城。”阮涛道，“总有一些人为了乡下户口愿意嫁给你哥的。”

　　阮涛知道简雅馨在忧心什么，他看到简五哥那一刻，只觉得简五哥的事情怕是不好弄。简五哥的腿变成这个样子，谁也不知道简五哥的脾气会变成什么样子，他们能知道的是简五哥不可能还跟过去那样。

　　“能行吗？”简雅馨道。

　　“能行，一定能行的。”阮涛道，“先拿衣服。”

　　简雅馨拿了衣服进客厅，简五哥吃了一点东西，他试一试衣服。

　　“还行。”简五哥道，“还有别的衣服吗？我那些衣服都老旧老旧了，穿起来硬邦邦的，一点都暖。”

　　“有，当然有。”简雅馨道，“里面的秋衣秋裤没有，不过可以去买。”

　　“我可没有钱。”简五哥道。

　　“我们去买。”阮涛道。

　　“赶紧买。”简五哥道，“我这身上也不知道有没有跳蚤，早点换了衣服，也省得让你们也被跳蚤咬了。”

　　“……”简母瞧见小儿子说这样的话，心里不是滋味，可她又不敢说小儿子的不是，小儿子的腿已经变成那个样子了。

　　简五哥回来的事情，在三叉街传开了，简五哥的腿脚出问题的事情也一同传开。

　　当方爱萍听说简五哥的腿瘸了，她想着一个好好的人瘸了腿……怕是简五哥的脾气没有以前那么好。

　　在简二哥要去简家那边的时候，方爱萍拉着简二哥。

　　“你五弟的腿瘸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要是真的，这不是小事情。”方爱萍道，“那是他腿啊，走路一瘸一拐的……”

　　“他应该是住在爸妈那边。”简二哥道。

　　“不是我不让他住在我们这边。”方爱萍道，“你又不是当大哥的，总不能你们家一出点事情，那些人都跑来我们家里住。你五弟是为了你妹妹下乡的，他变成这个样子，要负责，也是你妹妹负责。你妹妹妹夫摆摊赚了不少钱，你不用为他们心疼钱。他们现在还住在那边，花钱的地方也不多。”

　　方爱萍不想让简五哥过来，一个瘸腿的人，她怕简五哥的脾气不好。家里还有三个孩子，别让简五哥吓到了孩子，那可就不好办。简五哥本来就应该住在简家，住在父母的家里，而不是住在二哥二嫂的家里。

　　“你过去看看，别随便张口。”方爱萍道，“想想我们的女儿。”

　　“我先过去。”简二哥道。

　　“快去，你去慢了，该说你不关心弟弟了。”方爱萍道。

　　方爱萍跟简二哥叮嘱几句，她是怕男人义气上头，简二哥就拍拍胸脯让简五哥过来了。

　　当初，简四哥夫妻在简二哥夫妻家里住一阵子，那也就算了，简四哥夫妻还懂得自己搬出去。要是简五哥的话，方爱萍怕简五哥住进来就不可能搬出去。

　　不是每一个人都那么自觉的，有的人就是喜欢赖在别人家里不肯走，就想着别人家里的好日子。

　　简四哥过去简家，方爱萍没有去，家里还有三个孩子，她走不开。

　　“回来了，不走了吗？”简四哥到了简家客厅，当即就问。

　　这个时候，简五哥刚刚洗完头，换了一身衣服。

　　“不走了。”简五哥拿着毛巾擦头，“我的腿都变成这个样子，再去乡下，干不了活的。还是回来好，我就一个人，混口饭吃，没有拖家带口的。我这样，还能娶到媳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