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乡下后，很多人刚刚去干活的时候，手掌、脚底都是水泡，还得用针挑破，挑破了又得继续干活。直到那些地方有了茧子，这才没有那么容易起水泡。
而沐晴有沐雨帮着干活，她还能少干一些活。
“……”沐晴没有说话，自己是不是跟以前一样，她想她还是有变化。
“要不要进来坐坐？”有人故意这样问。
“我回去了。”毛美丽道，只要确定沐晴没有想着要报复自己，没有想着让自己没有工作，那就行了。
沐晴从来没有想过要让谁没有工作，那些知青过得好不好，跟沐晴没有关系。沐晴自己也是当过知青的人，她知道那些人心里多少都有些气，乡下跟他们想象之中的乡下不一样，那些知青以为他们来到乡下会得到村民的敬重，他们振臂一呼，村民都听他们的话。
实际上，知青是外来者，还不懂得种地，各种麻烦不断，村民基本都不是很喜欢那些知青，知青也很难融入到那些村民之中。
沐晴看着毛美丽离去的背影，看了一会儿，她又转头看向沐雨。
“她没有参加高考吗？”沐晴问。
“参加了，没有考上。”沐雨道，“考了两次，都没有考上，干脆就没有继续考了，而是嫁人了。”
毛美丽嫁的村长的侄子，还算是有点身份地位的，家庭条件也不错。毛美丽不是一个喜欢委屈自己的人，她嫁人都得挑一挑的。哪怕毛美丽的岁数大，但是她到底是小学老师，有工资拿，多的是人愿意娶她的。
“……”沐晴沉默了好一会儿。
全国的知青那么多，确实不可能每一个知青都考回城里。
“现在能回城了。”沐晴道，“政策放开了。”
“我们这些人都在乡下待了那么多年，我们回去城里又能做什么？”沐雨道，“回到城里，没有工作的话，拖家带口的什么生活？都羡慕城里的生活，可是城里的生活，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过的。”
沐雨明白这一点，她相信毛美丽这些人一定也知道。
“也许。”沐晴道，她不知道该怎么去说这一个现象。沐晴高考回城了，她来说这一件事情，就会显得她站着不腰疼，不合适，容易让别人感觉她是不是太过傲气。
在沐雨去参加高考没有考上的时候，沐晴没有说让沐雨继续去试一试，沐雨不想试了，那就不试了。
不是所有的人一直参加高考，就总有一次能考上。
那不现实，沐晴不去想，她想沐雨过得舒服，这比什么都重要。
“吃瓜子。”其他人道。
大家又坐下聊一聊，那些人基本都是在聊孩子，聊家里的那些活。沐晴没有多说小明江的事情，小明江那么小，她不喜欢跟陌生人说自己儿子的事情。
“你的运气真不错，第一胎就生了儿子，什么时候准备再生一个。”有人问。
“不生了。”沐晴道，“一个孩子就够了。”
“这怎么够？”那个人继续道，“你不是嫁给有钱人家吗？有钱人家不都是追求多子多福的吗？”
“那是别人家。”贺泽华走过来，他刚刚跟那些人分开。
那些人太能说了，村长、镇长那些人都在那边说，那些人恨不得贺泽华能立马签下协议，贺泽华能立马把钱掏出来。
“我们家不追求多子多福。”贺泽华道，“有一个孩子，顶顶够了。”
那个人听到贺泽华的话，面露尴尬，她们没有想到贺泽华会在这个时候来。
“谈好了？”沐晴问
。
“谈好了。”贺泽华点头，“等明天把协议签一下，还是得回去公司盖章。”
贺泽华没有把公司的章带出来，还是得把协议带去公司。
“嗯，好。”沐晴道。
“他们说要搞一个仪式，我说不用了。”贺泽华道，“我们中午不是要回去吗？也没有那么多的时间。”
贺泽华和沐晴决定在这边住两个晚上，原本决定住三个晚上。但是沐晴出来后，所里给她打了好几个电话，那些人总是有各种各样的问题，沐晴觉得她还是得早点回去比较好。
来去匆匆的，沐晴也没有办法。
“这么快走？”村子里的那些人不禁道。
“对。”沐晴道，“工作上有事情要处理，不能在外面久待。”
“你不是还在读书吗？”有人问。
“嗯，读研。”沐晴点头，“得读下去。读书的时候，也有工作。”
“我们去收拾一下东西。”贺泽华道。
其实他们压根没有那么多东西要收拾的，但是贺泽华还是这么说，就是为了让沐晴能先去休息一下。这些人估计都说了很久的话，当别人都喜欢聊天，一直坐在那边聊天。
贺泽华这么说，他想着要是沐晴想要继续聊下去，她说让他一个人去整理东西，那就行，他也就明白沐晴的意思。
“是该收拾一下东西。”沐晴看向沐雨，“二姐，我们去收拾一下。”
“去吧。”沐雨道。
贺泽华和沐晴一块儿进房间，紧接着沐雨又跟其他人道，“我得去看看我之前晒的果干，还有锥栗，米珠。”
这边有一种比锥栗还要小的米珠，他们这边是这么称呼那个小玩意儿的。他们平时都是把米珠放在草木灰里面，生的米珠直接放进去，等要吃的时候，再把米珠倒出来，洗一洗，拿去煮熟了。
米珠要是放在外面容易变得硬邦邦的，到时候就咬不动了。而放在草木灰里面的米珠，有的米珠还是会生虫，不是一直都是好好的。
沐雨这边没有那些好东西，就想着弄点这些东西给沐晴尝一尝。沐雨还是挑选大一点的米珠存储起来的，小妹明天要回去的话，沐雨打算今天就把米珠煮好，还能在锅上烘干一下，不至于到处都是水，水滋滋的，反而不好拿来吃，味道也不好。
其他人听到沐雨说的话，也就没有继续待在这边，而是各自散开。
毛美丽回去家里，她的婆母还问，“你去沐雨那边看她妹妹了？”
“看了一眼。”毛美丽道，“她还是跟以前一样，都没有什么变化。要说变化，应该是变得更加漂亮了。”
从前，毛美丽还不觉得自己跟沐晴是两个世界的人，这一次，当毛美丽再见到沐晴的时候，她觉得她们一直都不是一个层次的人。
现在的沐晴穿得光鲜亮丽很多了，以前的沐晴没有穿得这么好，但衣服不是决定一个人气质的原因。毛美丽只觉得沐晴以前是一块璞玉，现在更是光芒万丈。
那种从容，那种淡定……怎么说呢，沐晴给人的感觉，她就是拥有很高文化水平的样子。
“她……她确实很有文化。”毛美丽道。
“当然，人家可是县状元。”毛美丽的婆婆道，“县状元啊，我们村这边除了她，就没有出过县状元。人家还对我们这么好，给修路，现在还要修学校，这么好的一个人……”
毛美丽的婆婆说到这里，她看向儿媳妇，生怕儿媳妇犯蠢。
“她确实挺好的。”毛美丽道。
“这就对了。”毛美丽的婆婆道，“以前，你们这些人总说她懒散，说她不爱干活。人家是靠脑子的人，跟我们这些靠体力的野蛮人不一样。你当老师，也算是靠脑力的。”
毛美丽的婆婆想自己的儿媳妇不如沐晴的，沐晴那样的人不是一般人能比的，沐晴还是一个很有格局的人。
出去的知青，有几个人还会回到曾经待的乡下，更不可能给修路修学校。
哪怕沐晴的二姐在这边，沐晴完全可以设法让沐雨去城里，把她二姐一家子都接到城里，也不用她二姐跟丈夫孩子分离。
那些抛夫弃子、抛妻弃子的人，说到底是他们没有足够大的能耐，他们的心理也不够强大。他们享受到了乡下的另外一半给他们带来的好处，当他们飞黄腾达，他们却又要遗忘那些人，他们认为那些人是他们的污点。
“妈，我们家是不是还有一些锥栗？”毛美丽问。
“是还有一些。”毛美丽的婆婆道，“还打算等着过年的时候剥开来炖蛋呢。”
“我想……妈，要不送一些给沐晴吧。”毛美丽道，“沐晴她二姐前一阵子怀孕生孩子，都没有办法上山，也就是她婆母捡一些，他们自己又吃了一点，估计没有剩下多少。”
说完这话，毛美丽又道，“一点东西，在他们眼里不算多贵重的东西，也不算是我们贿赂他们。”
毛美丽有些自叹不如，要是自己高考回城，她不可能跟沐晴这样。毛美丽想自己一定会努力忘掉葛家村，不去想葛家村的一切，更不可能跑到葛家村来。
“送吧。”毛美丽的婆婆道。
小葛静得知她明天要跟着小姨他们一起走，有点伤感，她才跟妈妈待一会儿，也才见到妹妹。
葛母瞧见小葛静失落的样子，安慰小葛静，“你是去学习的，不是去玩的。等到以后，你妹妹要是能跟你这么厉害就好咯。”
“我厉害吗？”小葛静问。
“对，你很厉害，非常厉害。”葛母点头，“我们的囡囡非常厉害。”
“他们说我还小，得学习，要等好多好多年才能参加比赛。”小葛静道。
“那就等。”葛母道，“磨刀不误砍柴工。”
葛母见小葛静听不明白的样子，解释，“就是要想获得成功，前面就得学习。不要怕学习的时间长，只要能成功，那就值了。”
“嗯嗯。”小葛静连连点头。
“听你小姨的话，不要给你小姨增添麻烦。”葛母摸摸大孙女的头。
葛母自认为沐晴早已经还清她欠他们的了，现在是他们家欠沐晴的。葛母看着乖巧懂事的大孙女，大孙女没有变得怯懦，还算是很活泼的一个孩子，这足以说明沐晴那些人对小葛静都很好，小葛静在学校也没有过得太差。
“听小姨的。”小葛静道，“爸爸妈妈也是这么说的。”
“你爸爸妈妈说的对。”葛母道，“你小姨平时还要工作，她还能接你回家，很好，很好了。”
“贺奶奶接。”小葛静道，“李奶奶也好。”
“好，他们都很好。”葛母笑着道，这也是自己大孙女的造化。
那些人没有让小葛静有寄人篱下的难堪，那些人对小葛静的态度让小葛静欢喜，小孩子最为敏感，当他们觉得一些人好的时候，那些人多半是真的好，只有少数几个不好。
“生日，有蛋糕。”小葛静还记得这一点，“其他时候，还有蒸蛋糕。”
小葛静知道这些蛋糕各种各样的，不管是哪一种，她都很喜欢。
“开心吗？”葛母问。
“开心。”小葛静用力地点点头，“我想他们了。”
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小葛静接触贺母、李姨的次数比接触葛母的时间更多，这让她对贺母、李姨等人都有了比较深厚的感情。
葛母听到大孙女说想别的奶奶，她没有不高兴，这说明那些人都对自己的大孙女很好，她应该高兴才是。
傍晚吃晚饭的时候，村长和镇长没有在，他们都已经走了。镇长等明天再过来一趟，虽然贺泽华是出钱在葛家村建学校，但是这村子也是镇子下属的村子，镇长还是要重视一下葛家村的发展。
吃完晚饭，沐雨就开始炒米珠，还有那些锥栗。
“二姐。”沐晴道，“不用忙，这些东西，你们留着自己吃。今天晚上的煎包就已经很好吃了，特别香。我在南城吃的煎包，都不是这个味道。”
沐晴多吃了几个煎包，总觉得等一会儿还能继续吃。
“这些东西，都是自家的东西，从山上捡来的，不值几个钱。”沐雨道，“你们送来那么多东西，我们也就只有这么一点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