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着快走了,难得搭理了声杜长顺。
杜长顺显然心情更好了,晚上吃饭还拿酒杯给自己倒了杯酒。
杜母做过透析回来难受已经睡着了,她没办法给杜母喂药,喊杜长顺带女儿去洗手,她把药匆匆忙倒进了杜长顺酒杯里,另外一包倒进了女儿喝的汽水里。
之后杜长顺喝下有问题的酒陷入迷糊,她趁机问他钱的事,他明明要说了,不知道为什么,他一直不说。
她着急了,她知道男人就在外面巷子里等她,她出去问那男人药是不是没效果,男人一口咬定不可能。
她说真的,杜长顺整个迷糊了,但就是什么都不说。
男人不信,看差不多饭点时候巷子里没人,他确定过杜长顺喝过药了,他让女人等一等,随后他翻墙进了边上第三家没人的院子里,很快他从正门出来,拎着口黑皮箱子跟着她回了家。
客厅里,杜长顺眼睛迷瞪着,是中药的样子。
男人看着没再犹豫,他亲自上前问了杜长顺。
杜长顺木着脸看着男人,这回他说了:“藏在厨房米缸下面的一个坑里。”
男人脸上狂喜,他说一声可能先前药效还没上来,赶紧跑厨房去拿钱了。
秦春莲见状赶紧跟上他。
杜家的米缸是当初从粮油站弄回来的大陶缸,有一米多高,直径也有一米多,重有一百多斤,里面装着半缸米,是杜长顺今天才弄回来的,足有五十斤。
米缸靠墙放置,左边还是水缸,不好推倒,只能往边上挪。
快两百斤的东西,想挪动不是那么容易,男人一个人挪不动,叫秦春莲在边上帮他一起往侧边推。
秦春莲没犹豫立马卷起袖子帮他。
天色黑下,昏暗的厨房里,两个人一心一意推挪着大米缸等着等下拿钱,谁也没注意,本该中了药的杜长顺拎着一把磨得蹭亮寒光闪闪的杀猪刀到了他们身后,从后面和他杀猪往天一样把尖刀捅进了男人脖子。
“噗”一声。
一滴,两滴,三滴,四滴无数滴血顺着没进喉管的刀刃一角滴进米缸,落在雪白的米粒上,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只听刺啦一声,鲜红的血从喉管侧边喷出出一条条血线,溅了边上的秦春莲满脸。
最后一刻都还憋红着脸在推水缸的男人在转一转翻白的眼珠后喷出一口血断了气。
温热,濡湿,血腥。
秦春莲下意识抬手抹一把脸,在一片昏黑里,她看到了满手的血,她脸色发白的迅速抬头,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无声息进来的杜长顺,她吓得腿软的跌倒在地,一双眼睛瞪大如铜铃。
而这时候,杜长顺翻过断气的男人,又几刀子毫不留情的捅进了男人的腹腔。
一刀,二刀,三刀……整整十一刀。
秦春莲怕得浑身打哆嗦却手脚僵滞不知道怎么反应,她木愣愣的看着,直到身下传来一股尿骚的湿,她才反应过来什么,连滚带爬往外跑尖叫着喊道:
“杀,杀人了!”
“杀人了!~杀人了!”
“来人啊,快来人啊!杀人了……”
秦春莲一边往外跑一边尖叫,她的尖叫激怒杀红眼的杜长顺,他追出去,从她背后给了她一刀。
张大昌听到动静踩着墙上坑洞爬上院子就瞧见这一幕,下一瞬,又听嘭的一声,杜家院门被踹开,一个身材高大的便衣男人领着几个穿制服的冲进了院子。
“我听到杜长顺他老婆喊,我就赶紧爬墙看情况了,不知道公安怎么来得那么快!我看情况不对,赶紧骑了车来喊厂长你了。”
“怎么会这样?”
张大昌把自己看到的情况说出来,黎家人都不敢相信,黎菁更是不敢相信,杜长顺杀人了,杀了梦里卷掉他钱逃的他老婆和那个奸夫,情况陡然出现了个大拐弯,她感觉脑袋有点懵。
“杜长顺现在还在家吗?他被控制住没有?”黎万山回过神问道张大昌。
张大昌愣一瞬忙回道:“不太清楚,我当时没看到后面,不过有那群公安在,应该很快会被控制住?”
“我去杜家看看。”
黎万山脸色凝重,他说一声,牵了棚下的自行车就往院外去。
“爷爷,这么晚了,我和你一起!”
黎何洋见状他说一声,牵了棚下他的电动三轮骑着就出去了。
“我们也去!”
这事实在太过震惊了,黎菁扭头看向陆训道。
陆训顿一瞬,扭头对上她视线,片刻,他应道:“我去开车。”
“我们也去看看!”边上何丽娟也说。
“这事太大了,纱厂多少年没出过命案了,我们也去看看。”
于是,黎家除了天赐太小不适宜见血光,由常庆美在家看他,其余人都坐陆训车往杜长顺家中去了。
杜长顺住老家属院那边,在厂子的外围一圈,那边前面是厂子的服务社,后面几条街住人。
车子五分钟后开到杜家巷子口。
这时候天已经黑透了,十一月底的天冷风泠泠,天上连一颗星子也不见,周围黑漆漆的,只巷子口一盏昏黄路灯照着路。
一场命案,附近的人都惊动了,巷子口一直到巷子里都围满了人。
黎菁一行人紧跟着黎万山才一路挤进杜长顺家。
杜家院门口也堵满了人,一个穿制服的公安在院门那守着,这群人没敢进去。
院子里路放正捏着块毛巾在给没伤到要害还留着口气的秦春莲做止血急救,等着救护车来。
边上两名穿制服的警察正守着双手铐上手铐蹲在院子角落的杜长顺。
杜长顺脸上木然,眼神空洞,对外面一切都似乎感知不到了一样。
廊檐下,做了透析没有什么精神,却被儿子杀人的事吵醒的杜母正坐在竹凳上哭,她一边哭,一边喃喃念:
“我早知道当初就劝你们离婚了,这女人她的心根本不在你身上,不在这个家。”
“你是真的龟公啊,知道她外面有人都忍,那你怎么就不能继续忍下去呢?”
“你这没了,留下个月月怎么办?”
黎万山看着院子里的情形,上前和公安道:“我是纱厂厂长黎万山,杜长顺是我们纱厂员工。”
“我能不能了解下他的具体情况?”
公安还没出声,廊檐下的杜母看到,立时指着他鼻子骂道:“为什么要让我儿子买断工龄?”
“我说过了,我儿子离开纱厂就是没了活路,黎万山你为什么那么狠?”
“当初老杜在的时候,不是没帮过你啊,六零年的时候,到处缺粮,就你纱厂没有缺过!”
“你都退休了,你还回来做什么?你怎么不和老杜一样早死啊!”
杜母骂黎万山越骂越厉害,刚开始黎家人体谅她家里出事,都忍耐着,没还她口。
但她开始咒黎万山死,黎家人齐齐变了脸色。
黎菁更是直接想到梦里黎万山黎志国都死在杜长顺手里,她忍不了,也不愿意忍了,她站在门口怒然出声道:
“大娘,我爸做错了什么你要这么咒他?”
“杜长顺身为小组长不事纱厂生产,三天两头的旷工,给下面的人造成严重恶劣影响,导致厂里缺勤到岗严重,他这是应该的吗?”
“大娘你是不是想说你家里难?可你看看纱厂现在哪家不难?”
“纱厂不阻拦员工外面另外找活干,但至少不能耽误了本职工作难道不是吗?”
“尤其现在正是纱厂生死存亡的关键,我爸要考虑上万人的生计,纱厂如今不养闲人也养不起闲人,纱厂要活下去,近万员工要吃饭,处置问题员工是最关键也最必须的一步。”
“他对杜长顺这种人纵容包庇,才是对纱厂全体上万员工的不负责任!”
“我爸做的事顶天立地,他对得起所有人!”
“你骂我爸可以,不赞同他也无所谓,可你不能咒我爸死!”
“你有儿子,我爸也有儿女,你心疼你儿子,我们也心疼我们爸,他做错了什么?他为纱厂奔波付出错了吗?为什么他要挨这么恶毒的咒!”
黎菁只要一想到那场火,黎万山黎志国在里面被活生生烧死,她整个人都气得控制不住发颤,边上陆训赶紧扶住她,伸手拍了拍她肩,冷峻的脸上沉凝一片。
边上纱厂的人也忍不住替黎万山说话了,隔壁张大昌的媳妇先喊道杜母:
“杜大娘,你家长顺出事大家都不想的啊,大家都很同情,但这个事情怎么能怪黎厂长”
“你们家是早知道你们儿媳妇外面偷人的啊,如果那个时候就离婚了,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你们是明知道,却留了个祸在家里啊。”
边上其他的纱厂员工也附和道:“就是,况且厂里这样已经很好了,织布厂那边都直接一分不给就把人开除了。”
“你家长顺自己想拐了,走歪了路,怪不着黎厂长的。”
“杜大娘你现在有钱了,就好好治病吧,把孙女养大是正经。”
所有人都这么说,杜大娘嘴唇不停翕动却一个字也反驳不出来,半晌,她捂着枯瘦发黄的脸又流出两行老泪:
“兴发啊,你当初就该带我一起走的啊!”
她哭得实在悲苦可怜,申方琼何丽娟本来想呛她的,看她这样也懒得说了,没有和她计较。
黎万山看着这场面,神色越发沉重,半天没说话。
那边路放看黎家人都到了,他让边上一个同事给地上的秦春莲按压止血,过来见了黎万山。
在出公事,他直接喊的黎万山黎厂长。
“黎厂长,杜长顺的情况我们很意外也很遗憾,没想到他会动手杀人。”
“他杀死的人,是我们最近在重点追踪盯的人,杜长顺动手的时候我们就在门外……”
路放把黎万山叫到一边和他大概说了下这次行动。
原来秦春莲搭上的男人是乐天地金彪手底下的一个打手。
近一年,金彪所在的乐天地被查封了两次,都是因为发现有人在吸食贩卖违禁品。
金彪虽然开歌舞厅,但他主业是废钢生意,废钢来钱速度不差,加上金彪身份很红,他从不沾这种犯法的事。
接连两次被查封,他也恼了,发誓一定要把在内部悄悄兜售这些的蛆揪出来。
为此金彪积极配合路放调查这件事,最后总算把人给揪出来了,是他乐天地的一个合伙人伙同下面打手里的一个领班在做这个事情,金彪配合着人把这群人一网打尽了,还清出来一条交易链。
但这时候,又发现问题了,据金彪合伙人招供的,他手里一共接进来两箱货,但他们去查封的时候发现少了一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