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听到菁菁被救下来,还意外耳朵也能听见的消息,她松了口气,那天她爸她妈也很高兴,全家难得出去部队外面下了餐馆子。
吃饭的时候她哥还啃着鸡腿说了句:“感谢菁菁妹妹找到了,吃肉了。”
她难得没怼她哥,心里想着,下次回去看菁菁,她要对她好点,那是她妹妹,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妹妹。
“我还记得,你耳朵就是那时候好的嘛,不过你这么突然提起来,总不会还是有人贩子没抓完吧?”黎玲从回忆里回神,问了声。
“……也差不多。”
黎玲随口一问却猜中一半真相,黎菁也理清楚该怎么说这个事了,她看一眼外面楼下已经消失的两辆车,轻抿抿唇道:
“你知道当时我是去黑市找三哥的时候丢的呀?”
“但我被拐其实不是意外撞见人贩子了……”
黎菁把当年黎志军和常雄张鑫的恩怨,还有这些年黎志军暗地里斗常雄张鑫,又反被常雄盯着不放的事情说了说。
“你说常雄?是现在在做废钢的常雄?”
黎玲和黎志军年纪相差十来岁,对这个堂哥没有和黎菁这么熟悉,平时他们来往也不多,许多事她都不是很清楚。
但黎家人护短,就像当初她私底下领证做错了,全家都气死了,该给她撑腰的还是不会落下。
她现在也是这样,知道了这个事情她就不可能不管,更何况这里面牵扯到黎菁被拐,整个黎家被盯上的事,黎玲神色一整,她身体坐直,看一眼桌上的调查资料,问道黎菁。
“他现在的废钢公司名称是九州钢铁?”
黎菁先前对常雄的事情不算清楚,对他公司叫什么更不清楚,但宁城做废钢的就这么几个人,她点了点头:“是他。”
“他原来是一钢厂的,玲玲姐,我找你是有件事拜托你。”
“我先前不是说,常雄当年和他同伙张鑫联手偷盗钢铁厂的废钢,再倒手转卖到其他钢厂那边?我想问下姐夫那边能不能查到当年这件事情的处理资料”
“这个事情既然是两个人做的,常雄不可能一点痕迹都没留下,张鑫腿都断了,那么些废钢他怎么运出去又怎么做到悄无声息没人发现的呢?”
“这个没问题,我会和你姐夫那边讲,让他私下里查一查当年的事情,把资料整理一份给你。”
“不过一钢厂那边前些年效益好,钢板钢材钢管这些每天都一车车往外运,又一车车废钢往仓库运进来,常雄他当时是运输队的,要做这个事情完全神不知鬼不觉,还真不定能查出来什么。”
黎玲说的这些黎菁也想到了,但她还是想试试,“我知道的,玲玲姐,我有准备,我就是想试一试。”
黎菁想了想,把今天陆训和常雄起冲突的事情也说了说。
“如果常雄是正常竞争,不耍暗地里的手段,我们项目没了就没了,另外再找就是。”
“但现在的情况看,他是不打算放过二哥,也不想放过陆训的,我都没有办法想,要是今天陆训那边没有范老板那边扫尾,他进去了,会不会和那个张鑫一样,我前脚去看过,后脚他就……”
剩下的话黎菁没说出来,她嗓子眼堵的厉害。
她突然想到梦里了,梦里陆训的死。
如果,梦里的他不是暴毙呢?
那他……
黎菁一想到,手脚控制不住的发凉,她紧攥一下手指尖,又道:
“玲玲姐,你先问下姐夫,这个能不能避开人查,实在不行就算了,我这边另外想办法,一钢厂那边肯定有常雄的人,他心狠手辣,我不想害……我不想连累了姐夫。”
“放心,你姐夫那个人没别的本事,做事情却谨慎得不能更谨慎,这件事我会处理,你别担心,妹夫那边你也别发愁,他生意做得这么大,不会轻易给人算计了去,今天的事他肯定心里有数。”
“况且,你别忘了常雄有势,咱们家也不差,他这些年没有直接对付二哥那边,显然有顾忌,所以你也别怕,他还不敢乱来。”
“行,这个事情我会去办,有消息了我打你传呼机,你现在还上班的吧?先上班吧。”
黎玲这两天还没回过娘家,她还不知道黎菁已经辞职创业的事,她大概也是家里唯一一个还不知道这件事的人。
至于在部队的三哥,她那天回宁城的车上她就给他打电话说过这个事情了。
“玲玲姐,那个,我没在六百干了。”黎菁吞吞吐吐一声。
“你没在六百干了?干嘛,换工作啦?”
黎玲正在继续翻桌上关于常雄废钢厂的调查报告,随口一句,反应过来什么,她翻报告的手一顿,轻一挑眉梢问道:“你不会是怀孕了,打算在家待产了吧?”
“你们也这么快?看来妹夫有点厉害?”
黎玲问得玩味,黎菁脸一红,一时不知道怎么回,总不能说没有怀,他不行吧?
但其实他挺行的。
一星期最多休息两次,一晚上能两三回呢。
只能说孩子的事情还得随缘。
嗯,也要努力。
“……不是怀孕的事,是我出来自己做了。”
黎菁抬起微微凉的手碰了碰脸,把这些天的事都说了说。
黎玲就像听惊天新闻故事一样,她捏着报告纸,眼珠子都不会转了,好一会儿她才回过神:
“黎菁菁你行啊,不声不响搞出这么波大的?”
想起什么,她又问:“我又是咱们家最后一个知道的?”
黎菁就知道黎玲会问这个,她赶忙道:“这个事情有点突然,家里也昨晚才知道。”
黎玲这才满意一些:“这还差不多,那行吧,你去干你事业,我和你姐夫那边打个电话。”
黎菁便道:“嗯,好,那就这样,你照顾好自己啊,你现在是两个人嘛,等过两天我爸过去二叔家的时候,我让他给你带点营养品,你记得吃。”
“行呀,你买来我就吃。”黎玲没和黎菁客气,又说了两句,她挂了电话。
电话撂回电话机上,黎玲盯着常雄的调查报告,脸色凝重下来。
他们这次会查常雄的钢厂,是接到举报,常雄的废钢厂倒卖废钢的材料不齐,还有大批量的非废钢,系一钢厂二钢厂前不久丢失的一批钢材,另外他们废钢厂那边也出现了污染,需要去调查源头。
他们赶到地方,却并没发现有什么污染情况,也没有看到那批完整的钢材,现场只有常雄从沪市等地方弄到的一批沉船废钢和一些建筑工地上的废钢,不过这批废钢确实存在手续资料不齐全,份额也不够的问题。
所以他们这边让常雄把手续补齐,才能解封那批废钢。
但这只是明面的,暗里她一直让人盯着那边,一钢厂二钢厂确实丢了不少建筑材料钢材,联想到常雄现在进行的项目,她怀疑常雄把这批钢材运到轻纺城那边去了。
只是那边施工重地,寻常人不允许进,常雄不知道什么原因也派了许多人守着,她琢磨半天,最后只能各处托人借着巡查项目进度过去查看。
结果没找到那批钢材,却意外发现轻纺城项目启动一个多月快两个月了,根本没动工,只有一个大坑。
这个事情原本该彻查,上面却不知道谁一通电话打下来,停止了追究常雄责任,只是不打算让他接管这个项目了。
具体情况她不清楚,但常雄背后有人是肯定的。
她这两天让人调查了常雄那边关系,常雄有个妹妹嫁得很好,那边关系网确实强,不过不属于同一个系统,就算找人也不该这么快摆平,很明显,常雄手里还有另外的牌。
事情查到这里,就断了,另外的不是她们能够管,那批钢材没着落已经让公安局那边接手,她这边等常雄手续补完,就可以告一段落。
但现在知道了常雄和黎家这么深的恩怨,她必须继续查下去。
一个心狠手辣,手上沾满了人命的人是没有底线的,这样的人盯上黎家,说不定一个都不会放过,必须要给他一击死。
黎玲手握成拳思索一阵,看一眼办公室外面小组的人都还没回来,她拿起边上的电话给丈夫蒋先打了个电话去。
蒋先原来是厂办小秘书,他性子内敛,写材料却有一手,和郭副厂长风格,加上他做事细心,郭副厂长就把他调到了身边。
这两年下来,他在厂子里不显山露水,和大家关系却处得不错,消息也相对灵通,调动资料这些对他来说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唯一的问题是,常雄在一钢多年,还有当年的历史遗留问题,他盯一钢肯定盯得紧,这事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包括赋予了蒋先所有权限的郭副厂长。
而她还不能拖,今天黎菁那边已经和常雄起了冲突,已经正式闹开了,他早晚会摸到蒋先身上。
必须趁常雄注意到蒋先之前把当年的一些资料弄到手。
电话接通,黎玲已经琢磨清楚了。
蒋先现在是郭副厂长的秘书,他的办公桌就在郭副厂长办公室门前不远,平时电话也是他在负责接听。
电话一响,他便伸手拿了过来,听到黎玲的声音,他温敛的脸上析出一抹笑,把手里写材料的笔搁下,喊道她:“玲玲。”
黎玲做事情干脆利落,说话也是,她直接问他:“你周围有人吗?方便说话吗?”
蒋先迅速抬头四处看一眼,郭副厂长在屋子里看材料,门关着,主要说话小声些就没事,至于外面办公室的同事,隔得远,也注意不到什么。
“嗯,怎么了?”他抬手扶了扶眼镜问道她。
这就是方便的意思了。
黎玲舔舔唇把事情简单说了说,蒋先一向听黎玲安排,他没犹豫就答应了下来,说他知道了,他会办好。
夫妻两个默契,蒋先那边几乎没怎么说话,事情已经谈好挂了电话。
后面蒋先进去给郭副厂长递材料,郭副厂长问起电话的事,他只说爱人打电话和他说下午她自己回去的事,他没同意,担心她出事情。
黎玲怀孕的事郭副厂长也知道,他没怀疑什么,让蒋先去忙,他低下头继续看材料了。
蒋先看一眼他,转身出去给他轻轻带上了门,又借着写材料需要查些老资料,光明正大进了资料室。
蒋先不爱说话,性子温敛,办事效率却很高,在黎菁打完电话的第五天中午吃完饭,他借着给黎玲送衣服,把他整理好的资料全部交到了黎菁手里。
资料很细致,厚厚的一沓,里面还有他通过各个渠道打听来的一些闲谈猜测。
不过临走前,蒋先告诉她,这事恐怕不太好查,最好从别的地方着手。
黎菁当时不太明白什么意思,但等她回到培训室借着休息的时间看完所有资料,就全明白了。
当年常雄和张鑫偷盗钢材,一个偷,一个负责运和卖,但一钢厂厂门口常年都有人守着,这怎么掩人耳目的借着钢厂的车把东西运出去。
他们把视线对准了传达室的守门大叔,每到要运一车废钢出去的时候,张鑫就去找守门大叔喝酒。
老头贪酒,酒量却不好,一觉能睡到大天亮,所以几乎没费什么功夫,他们就把一车车废钢运了出去。
运出去的废钢尽量卖到别处,实在没有销路的,他们还能重新卖回一钢厂。
那段时间一钢厂库房里都是废钢,钢材,一车车进来进去谁也没发现不对。
就这样过了一年又一年,两个人手里的财富越来越多,也越来越贪,原来的一车慢慢变成两车,三车,还大胆的去篡改登记资料,被管理生产的郭副厂长发现异样,仔细一合计,才发现厂子里出现了大贼。
只是最后查来查去只查到一个张鑫,郭副厂长倒是想继续往下,但最终他停手了。
不为别的,负责废钢进出这块儿的是一钢厂厂长的亲侄子,守门的是另外一个副厂长的亲爹,两个人都只能算失职。
最后,一个给予调职降职处罚,一个年龄大了让退休回家,常雄也因此顺利隐了下来。
这就麻烦了,郭副厂长都不好再往下查的东西,他们想把案子翻出来更难。
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比如钢厂面临重大改革,出现新的局势震动,或者这二位有牵扯的厂长其中之一被调查,当年的事情就能找个由头被翻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