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菁刚才拖地的时候去看过冰箱了,对她这个只会小炒几道菜的人来说,挺多菜了。辣椒肉可以辣椒炒肉,白菜做醋溜白菜,鸡蛋可以打鸡蛋汤,她也只会这几样,鱼虾蟹什么的她搞不来。
结果在他那里却成了菜不多了……
黎菁揪着电话线,突然不好意思说要烧饭给他吃的话了,手艺实在不过关,她还是不在他面前班门弄斧,等着吃现成的算了。
她抿抿嘴,道:“都行,你看着拿吧。”
“嗯,行,我很快回来。”
陆训笑着说完,挂掉电话,转身见邓忠捂着肚子偷偷要跑,他唇边的笑敛下,跨步过去拽住人衣领往后一拽,咚一声邓忠直接被拖拽到地上倒下,下一瞬他脚踩在邓忠肩头,蹲身下去,神色冷凝:
“说清楚,什么时候和常雄搭上的?”
“具体让你都做了些什么?”
邓忠也算有块头的一个人,还因为学过两招,这些年他除了在郭卫东手里吃过亏,旁人只有被他欺负的份,如今却被陆训轻而易举掀翻在地,更被踩在脚下动弹不得,再看陆训前一秒还春风拂面,下一秒就变了的脸,他心里恐惧更深,但他要是说了实话,他就全完了!
邓忠艰难的吞咽下喉咙,眼神闪躲:“我……”
“你最好是说老实话!”陆训冷眸倏然扫向他。
“不然我保证,今天给你活着出去了,以后这世上也不会再出现你邓忠这号人。”
陆训说着,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捏了个打火机,只听咔嗒一声,打火机的火光蹭一下冒起。
邓忠下意识看过去,燃着火的打火机忽然横在了他眼睛上方不足一指的位置,烤烫着他的眼球,风吹得火光摇曳,随时烧进他眼睛一般,邓忠吓得赶紧闭上了眼,身上突然一股快要憋不住的尿意。
“我说,我说!”
“是我过来这边工地的第三天……”
原来,陆训看中邓忠手里的几个老师傅,把邓忠这支建筑队收进来以后,邓忠过来看到这边的规模,再打听了下陆训,意识到自己跟上了大老板,高兴之下他去了歌舞厅,在那边和几个他认识的工头吹牛,说他这次要发达了。
邓忠会当包工头,不是因为他能力多好,主要他有个会做人的爸。
他爸七十年代那会儿是村里的泥水匠,他是第一个嗅到开放风声的人,抱着试一试的想法,他带着几个徒弟到了城里试着找活,刚开始的时候找的都是些修路一类的活。
后来他爸走了一个结交上的一个朋友路子,承包到了宁城造公共厕所的工程,没多久就扩大了队伍,工程越接越多,越来越发财。
只可惜他爸前几年给人造楼的时候不小心摔下楼梯死了,摊子交到了邓忠手里。
邓忠是家里独子,从小被宠着,养成一副懒散眼高手低性子,他没从他爸那儿学到多少砌墙披灰的本事,也没继承到他爸结交人的能力和做生意接工程的天分,平日里只知道吃喝嫖赌。
他摊子接下来,仗着有钱了天天外面花天酒地,正事不做,工程不管,没半年他爸留给他的人就缩水了一半多。
也就一些老师傅顾念着邓忠爸那点人情,还有当年邓忠爸死前和他们约定好的三年之约,还跟着他,不过也不久了,三年之约还有一个月就到了。
都是一个圈子的,那些老师傅私下里联系新活儿的事他们都听说了,都知道他马上要成个空架子,听到他这么说,大家就笑话他:
“忠哥,去哪里发财了?赌牌赢钱了?还是哪个小姐给你钱了?”
邓忠当时喝了不少酒,听到这话,他把酒瓶子狠狠一撂,“什么赌牌小姐,你忠哥我被大老板看上了!”
“陆训陆老板认识不?”
陆训才刚做工程这块不久,虽然他手笔大,挖人出手大方,收了不少建筑院的人进来,然后他自己战友也各自在他们的地方拉了一支队伍进来,但在宁城一众接外包活做的包工头里却不算出名。
听到这话,各个都摇头:“不认识,这就是你说的大老板呀?没听过?”
还有人说:“忠哥,你哪儿认识的老板?别被骗了吧?你爸虽然给你留下来一批人马,但这两年也走了不少了,你可悠着点,再被骗了……”
“什么话!谁他妈敢骗我!”邓忠胀红着脸怒骂道。
“你们这群没见识的,连陆训陆老板都不知道,现在宁城的烂尾楼都是他的!”
“人家做的都是大生意,大项目,他现在接了和上面的项目,江边的工程他都看不上了,人把这个项目给我了,你们知道吧?”
邓忠说得信誓旦旦,加上宁城的烂尾楼最近确实重新动工了,江边那边确实也有一片烂尾楼。
在场的人各自看一眼,一时拿不准邓忠的话是不是真的,不过做工头能稍微做出一点名堂来的,不管他们人私底下什么个德行,做人这块儿却都是人精,弄不清楚没关系,邓忠就是个顺毛子,顺着他捧着他就行了。
不过两口酒时间,在场人心里便弯弯绕绕了开,一个个端着酒杯围向了邓忠,笑呵呵道:“忠哥厉害,竟然认识这么个大老板,发财了可别忘了兄弟我啊。”
“是啊忠哥,你看陆老板那边还缺不缺人,到时候给兄弟们引荐下?”
邓忠只要有人捧着,他就高兴,他重新拿过台子上的酒喝一口,喝得浑浊带血丝的眼环顾着看一眼周围的人,得意道:
“陆老板手头好几百号人,现在又收了百来号人,哪里会缺人?”
“不过你们放心,有机会我邓忠绝对不会忘记你们的!都好说,一句话的事!”
“那行,那这个事就麻烦忠哥了。”
“那,喝酒,喝酒!”
把邓忠哄好,一群人又张罗着邓忠喝酒,还给他叫了两个人陪。
邓忠在舞厅里嗨着,期间不停有人找他打听陆训,他心里得意,都高声嚷嚷着,到夜里快十二点散场,他醉醺醺的从舞厅出来,也不知道走哪儿了,歪歪扭扭的醉倒在马路上直接睡了过去,不知道什么时候,他被泼醒了。
睁眼就看到一个人站在他面前。
这人不是别人,是和他有死仇的魏二。
当初邓忠他爸死了,摊子交给邓忠。
邓忠平时只知道吃喝嫖赌,突然接下一个大摊子,他兴奋高兴却又有些不知道怎么办,他就想找个能给他办事管工地的人,这样不影响他吃喝玩,也不耽误他赚钱。
魏二原来只是他爸工地上的一个泥工,自学了测量和架工,被他爸赏识看中,收进来当了徒弟。
他爸老在他面前提这个人,他每次听得不耐烦觉得扫兴,但真要找个人帮他的时候,他只想到魏二这个人。
他找上魏二,让他帮他。
魏二最开始不乐意,他找上去逼了两次,魏二同意了。
谁知道没半年,魏二就卷走他工地三分之二的人,消失了!
他爸留给他的一帮人马,突然缩水成了一支小建筑队,让他再没办法接到大工程,这无异于天塌,他恨魏二恨不得把人找出来抽筋剥皮。
这几年他领着手里的二十来号人在城外小工地上做活,受尽了讨债艰难的各种辛酸,他心里更恨魏二。
看到魏二,哪怕他喝大了,半梦半醒,他也立马恨红眼朝人举起了拳头:“魏二,你这畜生!”
“郭卫东,我有名字。”
郭卫东抬手截住他拳头说了句。
邓忠喝多了酒,又恨意滔天,他管他什么东,他张嘴一口痰吐向郭卫东,和他扭打起来。
只是邓忠练过,郭卫东身手虽然不到陆训直接碾压他的地步,也没多久把他给制住了,反手擒着他,说了句常老板要见你。
原来邓忠先前在舞厅那些话全都被路过的常雄听了个正着。
常雄刚丢了轻纺城的项目,手里藏起来的一批建筑钢又被调查组的人突然袭击翻了出来,这个事情还牵扯到一钢二钢遭遇的偷盗,他以前还有笔历史遗留案子在那儿,可经不起查。
他不得不下大手笔去平这个事情,忙得焦头烂额。
他从邓忠这儿听到陆训的名字,再想到这次领着人来翻他废钢的人就是陆训妻姐,黎家的女儿,他心里恨怒,眼色一阴,吩咐了郭卫东:“等他散场带他来见我,隐蔽点。”
常雄找邓忠,有两个目的,一,他要邓忠搅黄陆训在江边的摊子,二,他要趁这段时间替换掉陆训工地上的建材。
如今江边的工地大楼才造到三分之一位置。这个时候的混凝土,钢筋和墙体材料要是出了问题,那陆训这边大楼基本玩完了。
这都是次要的,最主要的是,这种重大事故,上面对陆训再不会信任不说,他甚至会面临牢狱之灾。
这个事情进行得很顺利,邓忠每天在工地上各种折腾,下了班各处招揽人去喝酒,每天折腾到半夜才回工地,吵吵嚷嚷的,把看守工地的人折腾得够呛,但这都是为了掩人耳目好在工地上偷天换柱。
常雄和邓忠也说过了,如果陆训因为这事要撵走他,他顺势走了就行,到时候他会给邓忠安排新工地干活。
只是没想到陆训只让邓忠走,邓忠手里的人得留下,他要接手过来。
邓忠本身没有大能力,会有一帮人靠的是老子,要是他把他爹留给他的最后一点儿人都丢了,那他还剩什么?他去常雄安排的工地上又干什么?
他被激怒了,也没管常雄叮嘱的,朝陆训动了手。
只是没想到陆训平时穿西装打领带,大衣加身,看着体面温和的一个人动起手来那么狠,完全要人命的架势。
邓忠实在怕被打死,加上他心里对郭卫东的那股恨,他想着要不是郭卫东,他哪里能落到那地步,他才冲口而出把两人供了出来。
“陆老板,我也是不得已啊,我先前是打定主意要跟着你好好干的!”
“是魏二,是魏二他威胁我,我要是不听常老板安排,他就不让我好过!他当年带走我那么多人,还捏住了我一些把柄,我也是没办法啊!”
邓忠闭着眼睛不停求饶,生怕陆训手里的火直接烧向他眼珠子,更怕陆训直接要了他命。
“材料哪天开始换的?”
陆训收了手里的火,脸色却阴霾得可怖。
邓忠悄悄睁开一只眼,对上陆训的脸色,他吓得一抖,赶紧道:“七天,七天前,有一个星期了……”
一个星期,各处墙体已经砌上去半层。
陆训紧了紧手掌,拿起电话拨了个号码出去:“马上安排测验员过来一趟江边,工地上材料被换了。”
工地上材料被偷换的事属于大事故,陆训接连几个电话出去,没半小时,江边工地上停满了车,围满了人。
范长海也来了,带着他那边的一众检验人员,专家,还有随行保镖。
没一会儿,参与工地上建筑材料偷换的人被揪了出来。
再经过检验人员一系列测量检测过后,确定下来材料被替换了三分之一左右,而且已经用了部分去砌墙,最近的工程恐怕都不算过关。
“拆墙!”陆训听完下面人禀告的,紧抿一下唇断然道。
“拆墙?这……”
一个多星期了,半层的墙面都砌了上去,拆墙的损失不是个小数目,边上几个大师傅惊了惊,边上范长海皱紧了眉,他担心的倒不是损失,是工期,是上面的反应。
施工过程出现这样重大的问题,他们是受害者,但也证实了他们对工地监管不严,他们才接下轻纺城项目就出现这样的岔子,让上面的人怎么想。
范长海能想到的问题,陆训自然想到了,他扭头看向范长海道:
“范哥,这个事情避不了,也掩藏不了,既然是这样,那就闹大。”
“报警,请记者过来,全面监工拆墙工作。”
范长海对上他视线,片刻,他应声:“好,就按你说的办!”
“这个警我亲自报,不止要报警,我还要打电话上报上面,这属于恶意竞争,我一定要追究到底!”
范长海眼睛盯向工地上的几栋楼,震怒一声。
没半个小时,工地上警笛声响起,各个扛着摄像机的记者奔进现场。
很快,江边工地上几处大楼纷纷响起砸毁墙面的声音,粉尘随风四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