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叶青说向上面申请可不是开玩笑的。
这段时间卫生站的中药材已经出现了大量缺口, 所以非必要,她这边都是只给病人开方子,不让在靠山屯这边抓药了, 都是让大家拿着药方去自己所在的公社或者镇上卫生站点抓药。
实在是病人太多了, 而靠山屯卫生站这边又是去年底才刚建成的,在药物尤其是中药材储备方面严重不足, 现在药房里已经存储的那些,大部分还是叶青自己进长白山采挖炮制的。
原先她想着一个靠山屯, 就算是整个红旗公社,每天来看病的人能有多少?平均下来,她这个卫生站能接诊十几二十个就顶天了。
所以在申请建这个卫生站之前,叶青觉得她的准备工作做得已经很充分了, 压根没想过,她会为病人太多而卫生站缺药材发愁。
但愁药材也没用,如今县卫生局看在她这么受上头重视的情况下, 已经把资源朝着靠山屯倾斜了很大一部分了, 她这种时候如果再去县里面试压说药不够用, 不说县里面能不能同意给她划拨药品药材, 就是底下其他乡镇和公社的卫生站都会抗议不满。
毕竟整个县卫生局的资源是固定的, 往靠山屯这边划拨得多了,其他卫生站就会分得少, 其他卫生站怎么可能坐得住?
所以叶青只能自己解决这个药材缺口问题。
只是如果单靠她个人进山采药,这个效率是很低的,放在如今靠山屯这么大的药材需求面前, 她一个人的力量不过杯水车薪。
而且一旦她带着徒弟进山去采药, 卫生站这边就只能关门歇业,那肯定就会耽误一批上门来看诊的病人, 这个做法显然也不是太合理。
叶青为此也十分头疼,甚至还曾动过一个馊主意,把靠山屯的所有孩子召集起来的,每天给他们上培训课,教孩子们辨识药材,争取把屯子里的孩子们人人都培养成植物小百科。
然后等开了春天气暖和起来,山里面万物复苏,各种植物都快速生长起来了的时候,把这些孩子们撒出去,让他们结伴进山帮卫生站采药去。
可这个办法不说好不好使,能不能让孩子们快速出师先不说,只说一大帮孩子进山,其实就相当冒险,万一在山里遇到野兽偷袭之类的,算谁的责任?
可除了这个,叶青也想不出其他更好的办法,毕竟只要等一开春,整个屯子就进入忙碌的农耕时段了,各家各户有劳动力能挣工分的,都会下地去干活,到时候除了孩子,谁家还有人得闲可以时不时进山去瞎晃悠?
叶青也没想到,她这正纠结这个事儿呢,瞌睡就有人送来了枕头,李勇带来的这一箱药材,还有他转达的管长征的那番话,让她瞬间灵机一动,意识到药材供应这个事儿,她的选择对象,不必拘泥在这个小小的靠山屯里头,完全有另外的解决途径!
林场那边的人天天跟山里的树以及灌木草本打交道,就算不认识药材,不知道某株植物的药性是什么,但只要她这边画出图片,药材的明显辨别特征都仔细标注好,照着图片来,林场里的人肯定都能快速将画上的图片跟现实中的植物对号入座。
就算偶尔出现一些辨别失误的情况也不要紧,还有叶青这个“质检员”最后进行筛查把关呢,省去了最繁重麻烦的采药环节,最后叶青负责的部分就只剩下药材的晾晒炮制,对她来说工作量已经减少了六七成。
因此叶青在李勇拎着那两袋细粮离开的当天晚上,就迫不及待地给上头写了一张申请,说明了靠山屯如今的药材缺口麻烦,以及林场那边缺精粮细粮的困境,然后详细写下了她对于让林场给卫生站药材专供这个合作的具体意向和细节,希望县卫生局能尽快给出一个准确答复。
隔天叶青就拜托伍永兵帮忙将申请单送去了公社,赖国昌在看过申请内容后,也立马意识到靠山屯卫生站的这个药材缺口问题刻不容缓,必须得尽快跟上头商议解决策略,于是当天就马不停蹄地去了县里。
叶青这边的等待时间并没有太久,也就三五天的功夫,赖国昌就领着县卫生局的俩办事员还有林场的负责人来了卫生站,当场就谈起了关于跟林场合作采购药材的事儿。
知道这个合作意向是叶青主动提出来的,而且一旦谈妥,以后卫生局那边会给林场额外发放一批粮食福利后,林场的负责人非常激动,当场表示愿意合作,并且郑重地表示,一定会让底下的工人以及家属在工作任务完成之余,尽全力配合叶青这边的药材采挖要求。
叶青也顺势把管长征给拉出来在这个负责人面前提了一嘴,虽然没有明确说要让管长征来负责这个药材采购的事儿,但林场的负责人也不是傻子,能不明白叶青这时候提一个林场的伐木工人是什么意思?
谈好了具体的合作意向,剩下的事儿叶青就不管了,都交给林场和卫生局那边去掰扯,反正没两天,李勇就领着管长征喜滋滋地上家里来了。
叶青这是第一次见到宋红英的丈夫。
身高得有一米八/九,长得五大三粗极为壮硕,偏那张脸长得很是忠诚纯善,看人的时候不自觉地带着笑,越发显得憨厚笨拙,一看就是个没啥心眼子的老实人。
这样的人,配上宋红英那么个安静内向的老婆,这对夫妻俩就差没把“好欺负”写在脸上了,难怪会被一家子极品亲戚拿捏祸害了这么多年。
如果是别的事儿,叶青肯定不会考虑找管长征这样的人来负责,这样的人没啥城府,办事也不够圆润灵活,很容易遭人算计,到时候被人卖了还在给人数钱;
但药材采购,还就是需要一个忠诚厚道没心眼爱较真的老实人,她需要这个人在药材收购的环节上给她层层筛选严格把关,别的地儿叶青管不着,但劣质甚至假药材,绝对不允许出现在她的这个卫生站药房里头来。
而恰巧,管长征,就是那个完美符合叶青设想的药材采购员。
管长征这次来靠山屯,主要是为了来认认门拜拜山头,告知叶青他已经顺利当上了林场的药材采购负责人的好消息。
这家伙也不是空着手来的,这回带来的不是药材了,而是两条重达七八公斤的虹鳟,而且看那鳟鱼的模样,很可能就是最近才钓上来的。
这时候下河湾的冰也逐渐有化冻的迹象,但要钓鱼显然还不太可能,而且虹鳟这玩意儿,叶青在这周边水域暂时还没见过,也不知道这么新鲜的鱼,这管长征是从什么地方弄来的。
见叶青好奇地盯着那两条鳟鱼看,管长征赶紧解释道:
“这是天池的鱼,是前几天我们林场的几个伐木工组团进山,凿开冰面钓上来的,这个鱼肉是红色的,肉质特别肥嫩鲜甜,比我们以前吃过的其他鱼都要好,不过钓上来的不多,这两条还是我用了几斤叶大夫您上次给的那个细粮跟工人们交换来的。”
说到后面这话的时候,管长征还有些不大好意思,毕竟当初叶青给他捎粮食的时候,说了粮食是给他媳妇儿养胎的,结果他给拿出去换鱼了,也不知道叶青知道了会不会生气。
叶青还真顾不上生气。
她在听到说这几条虹鳟竟然来自长白山天池后,已经惊呆了。
长白山天池一年有近八个月的时间处于冰封状态,能吃到天池的鱼,本身就已经是一件十分幸运的事儿,更何况这个鱼还是虹鳟。
虹鳟鱼对生存环境要求严苛,只有在干净清澈的淡水区域才能存活,但其肉质口感都毋庸置疑,营养价值也非常高,算是为数不多可以制作刺身的淡水鱼种类。
但叶青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长白山天池里面,竟然生长着块头这么大的虹鳟鱼!
这让她心下不免蠢蠢欲动起来,想着等到八九月份天气热起来了,天池开冰的时候,她也得找个机会进山去天池钓虹鳟去!
毕竟,像这种畅通无阻不受约束的进天池钓鱼的机会也不是很多了,等再过上个十几二十年,长白山天池规划进了保护开发区,长白山位于华国的那部分就会被政府管制,普通人想要随便进入肯定是不允许的,到那个时候,想要在天池体验到原生态的景致,自由自在地泛舟池上放竿钓鱼,那是想都不要想了。
想到偌大的天池如今还是待开发状态,叶青心里面就忍不住蠢蠢欲动,她甚至想趁着冰封,带着一套单腿驴冰刀,进到那个硕大的天然冰场里头滑冰去,在那样的无人之境,可以任由她卸下防备尽情放肆,完全不用有任何顾虑。
不过,看着每天固定大几十号前来看诊的病患,还有等着她处理的一大堆琐屑事务,叶青又不由得长叹了一口气。
马上就要开春了,她还得抽时间把她这边需要采购的药材的素描尽快绘制出来,有了图纸打样,林场那边才能全员出动去给她找药,毕竟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认识药材,只有知道药材具体长什么样,才能正确对号入座。
这些事儿没谁可以替她来做,所以她现在已经不是自由身了,根本没有想浪就浪说走就走的资格。
这么一想,叶青就有些垂头丧气,只能把刚涌上来的起来嗨的冲动念头又给悄悄摁了回去。
不过到底还是嘴馋,面对这么好的虹鳟所带来的美食诱惑,最后叶青没舍得拒绝,还是厚着脸皮收下了管长征带来的这份谢礼。
第136章
两条虹鳟, 叶青给隔壁顾家分了一条,另一条叶青当天就做了,弄了个一鱼六吃, 刺身、香煎、烤制、清蒸、醋椒, 最后还将鱼头熬了个砂锅炖鱼头汤,总之把叶青认为的虹鳟的极致吃法都给整了一遍。
当然, 虹鳟是淡水鱼,肉里面有含寄生虫的风险, 哪怕天池的水质再好,叶青还是不太放心,所以在吃刺身之前,她先熬了一剂专门来杀死寄生虫的特殊中药, 让家里人开饭之前都喝了一碗,确保刺身进肚绝对安全无虞。
一条七八公斤的大虹鳟,最后五六个人愣是一顿饭就给干得精光。
也是这顿美食, 让叶青愈发坚定了要进天池泛舟垂钓的念头。
不过, 夏天还很遥远, 开春却已经近在咫尺, 部队农场那边母猪们, 也已经怀孕满俩月,终于陆续出现胎动了。
叶青带着人去了农场, 大概是出现胎动后赵玉良已经让熟手事先就摸过了,反馈的结果让赵玉良很是激动,看到叶青来到了农场, 一向淡定沉稳的赵团长, 竟然破天荒的语无伦次起来:
“叶知青,这, 我,你知不知道,刚刚我让孙叔平摸了那些母猪的肚子,他,他说这些母猪,每个肚子里都揣了有十好几只崽子!”
一边说,赵玉良一边手舞足蹈地比划着,告诉叶青孙那位孙师傅都摸了那几头猪。
孙叔平就是养猪场这批待产母猪的负责人,五十出头,一个不苟言笑的小老头。
以前叶青没来之前,就是他日常在照料这群母猪,每年母猪抱窝生产也都是他在打理,所以他对母猪的怀孕过程十分熟悉,什么时候胎动,大概有多少崽子,他也是一上手就能摸出来个八/九不离十。
这个小老头真的是常年板着一张脸,至少打从叶青来到青山农场接手养殖场的这段时间里,她从来没见这老头露出过别的表情,鲜少情绪外泄。
但这会儿,在叶青面露微笑,反问了赵玉良一句“一胎没有十几只猪仔,那还叫什么科学养殖?”之后,不光是赵玉良,就是这个小老头,都一脸诧异地望着叶青,眼神里满是震惊错愕。
赵玉良下意识地从口袋里掏出了香烟,可擦了几下火柴都没能点燃,他索性把那根烟捏在手里,声音喑哑发颤开口艰难:
“你是说,今年的这批生猪,只这一回,就能产下八/九百只幼崽?这么些猪仔,你确定都能成活吗?”
叶青耸了耸肩:
“您是不是忘记我是干什么的了?医生就是我的本职工作,我敢用人工授米青这样的手段,就说明我是有绝对的把握,只要猪仔能顺利产下来,我就能保证他们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成活率!”
“毕竟,从一开始我就跟您说,搞科学养殖,我是认真的!”
“另外,刚刚您那话不对,什么叫只这一回就能产下八/九百只幼崽?您是不是对我的科学养殖存在什么误解?八/九百这个数字可太保守了,您再往上翻一番吧!”
叶青这话掷地有声,目光也是坚定地盯着赵玉良,没有半分心虚闪躲。
赵玉良这下是真的脑子一片空白,手里的那根香烟都捏不住了,直接断成两截掉在了地上,他一把薅住自己的头发,又哭又笑眼神癫狂:
“疯了,真是疯了!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这怎么可能?!”
是啊,这怎么可能?在场的那些负责养殖场的干事们,都集体用诡异的目光朝着叶青行注目礼。
八十头母猪,一胎生一千六七百头猪仔,这绝对是个天文数字,这事儿要是传出去,怕是得震惊全国!
叶青径直跳进了猪圈里,照旧让人送来了红墨水,然后她就开始摸母猪的肚子,还带着那个孙叔平一块儿反复摸反复确认:
“这只,有23个崽子,我没说错吧?”
孙叔平没说话,只认真点了点头,确认叶青的判断是对的。
“这头母猪,肚子里有19只,你只摸出来18只,是因为有一只藏在了最里面不好确认,你不信的话就再摸一回试试看!”
按照叶青的指示,孙叔平将信将疑,又去试了试,最后他抿着唇不吱声了,但很显然,叶青又说对了。
“再看这头……”
如此这般下来,一群母猪的背上都逐一被画上了红圆圈,而围在猪圈外围的那些干事们,有一个算一个,都拿出了铅笔和本子,叶青和孙叔平没确认一个数字,他们就会在纸上快速记录下一个数字。
除了补种的那三头母猪,剩下的那些已经出现胎动的,最后全部都进行了统计,最终的结果,直接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得说不出话来。
“团,团长,一共统计出来,1642只……”有个干事咽了口唾沫,对赵玉良小声说道。
赵玉良这会儿看叶青的眼神,那简直跟看神仙妖孽没啥差别了。
他是真的很想问,前阵子外头传得神乎其神的那个神女转世的谣言,确定是假的么?姑奶奶您真不是哪个神女下凡来历劫的?不然这么离谱的事儿,您是怎么做到的?一头母猪平均产21只猪崽子,这事儿说出去谁敢信?
这个事儿太不符合常理了,至少是不符合眼下大众所接受的认知,所以整个养殖场的人都懵了,受到的冲击太大,一时半会儿很难消化这个事实。
但与此同时,这个让人震惊甚至不敢置信的事实,又立马让赵玉良意识到,他一直期盼的,能让青山农场扬名立万的机会,真的来了!只要这些母猪安全无虞地将这些猪仔铲下来,同时真像叶青所说的那样,能保证九成以上的存活率,那他们青山农场,绝对能借助这件事享誉全国,而他也能顺势乘风而上,真正踏上一条青云路!
赵玉良反应十分迅速,当天就进行了紧急人员调动,将母猪圈这边的人手直接增加了好几倍,一天分三班值守,每天严格进行数据监控,写详细的养殖日志,必须要力保这批母猪直到生产之前都不能出现任何问题。
当天叶青和孙叔平给母猪摸孕肚的时候,很多人都在现场,所以赵玉良对待这批母猪为什么如此特殊,大家心里都有数,安排到养殖场母猪圈这边来干活值守的这帮战士,也个个精神紧绷着,谁都不敢掉以轻心,就怕自己负责的工作部分出了什么差错,会导致这批母猪在这个重要关头掉链子。
赵玉良也悄悄把农场这边的情况跟上级领导做了汇报,没两天不光是县农业局来了人,就连军部分区都下来了一个考察团队,在对这八十头母猪仔细查验过后,每个人的表情都相当震撼和凝重。
于是,等到那四个徒弟带队在红旗公社其他几个生产大队用人工授米青手段配种的那批母猪都成功怀上孕,赖国昌激动地把这个好消息带到靠山屯的时候,部队农场那边,悄悄地增加了一个养殖场办事处,办事处里面,入住了一个八人的农技观察团队,这八个人,都是省里和军部调配过来的高尖端农业技术研究员。
这个团队的人也不跟农场的干部们接触,也不和叶青打听探讨任何问题,只管每天在母猪圈那边采集母猪孕期的各种数据观察母猪每天的生长情况,赵玉良那边也接到了上头的文件,只需要负责安排这些人的吃住问题,其他的都不用管。
既然不让插手,那赵玉良也就随这些人去,只要不影响到他这批母猪的正常安胎,这些人在养殖场里头爱干啥干啥。
不过,这段日子赵玉良也悄悄干了一件大事儿。
他私底下跟韩亚博接触了一回,同这位大佬咨询关于几年前他在申城研究所搞出来的那个基因嫁接一种作物结两种果实的问题,并说起了农场这边给饲料厂供应原材料的事儿。
韩亚博对别的事儿都不关心,也不擅长跟人玩心眼来套路,所以赵玉良这边一提到他的项目研究,他立马就来了兴致,也不管对方是不是对他不怀好意,他就跟人滔滔不绝地谈起来,各种专业术语深奥晦涩,直听得半文盲赵玉良头昏脑涨眼前发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