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基因序列,简单来说,人身体里都是携带了特殊的基因序列的,每个人的都不一样,而且这个东西,存在于人的血液、毛发、任何皮屑、肌肉组织里面,跟人的指纹一样都是独一无二的。”
“也就是说,你到过某个地方,进行过什么活动,都会留下痕迹,哪怕只是掉一块头皮屑,一根头发,只要被公安机关的人找到并提取出来,就能得到一条脱氧核糖核酸序列,到时候只要拿去跟人比对,谁的脱氧核糖核酸能匹配得上,就能够证明谁就是凶手!”
叶青心里很清楚,这个时期国内的公安机关,肯定是没有DNA提取这项刑侦技术的,她之所以会当着伍大队长的面提出来,其实是说给凶手听的。
知道现在警方查案的方式有这么高明后,那个凶手可能就要自乱阵脚,说不定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会露出狐狸尾巴来。
果然,叶青这话一出,整个屯子里一片哗然,大家都对这个什么脱氧核糖核酸比对技术表示惊叹,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查案办法,这简直是闻所未闻啊。
“真的假的,现在公安都这么厉害了吗?那这么说的话,凶手很快就能被抓住了?”
村民们立马就来了精神,大家都迫不及待地等着去镇上报案的伍聪回来。
叶青一直在盯着那个简铭呢,可让她感到失望的是,简铭只在刚开始看到死者的时候表现异常,但在她提到DNA比对后,他却毫无反应,完全不像叶青所想的那样心神不安慌了手脚。
这怎么可能?正常的凶手,在知道自己可能计划败露的话,怎么可能还这么淡定?这心理素质是不是太强了点?
试探失败,叶青顿觉迷茫,难道她猜错了?
偏偏这个时候,一群村民都对叶青信口胡诌的脱氧核糖核酸比对技术产生了好奇,谁都不愿意回地里去上工了,就想看看派出所的民警来了之后,到底是怎么进行这个什么基因比对的。
这下叶青就有点尴尬了,难道要她解释,这玩意儿确实是有,但是还没流传到国内来呢。
就在叶青纠结要不要找个什么借口尿遁的时候,人群外围忽然传来了严肃沉稳的男声:
“叶知青说得没错,理论上来说,这个技术确实是可能实现的!”
叶青一愣,回过头去一看,就见到乔教授正站在人群中,目光正紧紧盯着不远处树林子里被捆绑的死者。
伍大队长顿觉惊讶:“乔教授?您怎么来了?”
乔友清又穿着一身灰不溜秋的解放装,头上戴着一顶草帽,脖子上还挂着一条毛巾,脚上的黄胶鞋都是泥,就这么走进了人群中,从他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布袋子递给叶青:
“呐,你要的种子。”
叶青赶紧接过布袋子并对着乔友清道谢。
“我来给叶知青送东西,去地里没找到人,正好听说这边出了命案,就过来看看。”
乔友清这才向伍永兵解释道,
“我是专门研究植物的基因序列的,如今就带着一个科研团队在隔壁部队农场搞基因工程项目,所以对于生物基因研究这一块儿,我算是比较有发言权了。”
“叶青同志刚刚说的那个基因比对,从理论上确实是存在实现的可能性。”
“但这个办法暂时只是理论上可行,实际上目前可能还没能在公安机关查案上进行运用,这孩子可能是看过几本侦查相关的书籍,所以以为这个技术已经成熟了,但其实并不是那么回事。”
这话顿时让在场的人都愣住了。
伍永兵也有些懵,但下一秒他就乐了:
“原来还没这个技术啊,我就说呢,要真有这么厉害,那这世上哪儿还有人敢犯罪啊,那不是一抓一个准吗?”
说着,伍永兵就无奈地看向叶青,
“你这孩子尽在这儿胡说八道,查案这种事儿你都要显摆显摆,去去去,亏我还信以为真,当你真的什么都会呢!”
叶青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这可不能怪她逞能啊,主要是那个凶手栽赃嫁祸给谁不行,非要惹到她的头上来,她为了自证清白,可不就得使用一点非常手段嘛。
谁晓得啥都没能试探出来,这个凶手仍然潜藏在人群中,这让叶青心情很不爽,恨不得分分钟把这个敢陷害她的贱人给揪出来!
伍大队长那边开始赶人,把这些瞧热闹的村民都往地里赶:
“马上就要到交公粮的最后期限了,不赶紧把地里的收成给整回家,都搁这儿闲唠嗑,你们是打算到寒冬腊月在家里头喝西北风呢?都给老子上工去!”
不准看热闹了,村里人这才悻悻然地往回走。
伍大队长叫上了几个大队干部,找了几根绳子先把这一片给围起来,不让人靠近,同时还叮嘱村里人不要让家里的孩子上这边来,实在是这个死者模样太吓人了,万一有孩子见了被吓出个好歹来就麻烦了。
叶青没回去上工,主要是她现在没被爬出所那边排除嫌疑之前,仍然是最大的嫌疑对象,必须得在这边等待警察的到来,然后接受民警审讯调查。
在等待的这段时间里,乔友清也没离开,就站在叶青身后不远的地方默默看着。
趁着周围没人注意,这位教授忽然开口问道:
“你是怎么知道DNA序列可以进行基因比对的?”
叶青一愣,下意识地就回过身去,却见到那位教授正目光灼灼地紧盯着她。
叶青心下蓦地一动,第一次她见到乔友清时就产生的那个奇怪荒谬的念头又再一次冒了出来。
“我老师的丈夫,就是研究基因工程的,他算是这方面的专家,不但懂得很多这个领域相关方面的知识,并且还掌握了不少与DNA相关的新学科新技术。”
叶青没有正面回答乔友清的问题,而是故意试探道。
乔友清根本不打算跟叶青绕弯子,而是直接急切追问道:
“你说的这个人,是不是姓韩?”
叶青心中一震,暗道果然,她的猜测没有错,这个乔教授,真的跟她那个师公认识!
叶青没再藏着掖着,点了点头后,压低了声音道:
“您认识韩亚博教授?”
乔友清心里面也产生了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他看着面前这个小丫头,一时间只觉得这个世界真小。
没想到相隔两千多公里,他竟然能在青山镇遇到跟韩亚博相关的人,这到底是怎么样的缘分啊!
“我算是韩亚博的老师吧,他大学刚开始是学数学的,但是后来被我拐到了生物学科,研读了生物工程专业,他去留学,还是我帮他引荐的学校。”
叶青:!!!
她立马就激动地问道:“那您如今能联系上我师公吗?我师母收到过好几封信,只知道人在山河农场,但是没有具体地址,信跟包裹都寄不过去,人也联系不上,不知道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这话一出,乔友清瞬间沉默了下来。
一看乔友清这个表情,叶青顷刻间感觉像是被泼了一盆冰水,瞬间从头凉到脚。
“我也打听不到具体在哪儿,可能山河农场只是一个代号,但没有消息或许就是最好的消息,吉人自有天相,总会有团聚的那一天的。”
“倒是你,你一个小孩子,就不要操心大人的事儿了,既然来了屯子里,就好好在这儿插队生活,不该你管的事儿不要管,别引火烧身,明白吗?”
说到这儿,乔友清又看了看那边被绑在树上的尸体,略皱了皱眉,冲着叶青安抚道,
“案子的事儿别紧张也别害怕,一会儿派出所的警察来了,你该怎么回答就怎么回答,不要撒谎也不要有所隐瞒,你放宽心,有我在,不是你做的事儿,谁也不敢冤枉你!”
这话倒是让叶青怔忪了一瞬。
她没有想到,仅仅因为她是韩亚博爱人的学生,这位乔教授,竟然就一副要替她撑腰,并将她护在羽翼下的意思。
那这位教授,对他的学生韩亚博,感情得多深厚啊,在知道了韩亚博的遭遇后,又该是多痛心难过。
叶青心下十分感动,正想谢绝乔友清的好意呢,但乔教授却根本顾不上跟她再寒暄了,一个转身就往部队农场那边跑。
他得尽快去找人给县里的公安局打个招呼才行,别让人真把这孩子给拿捏住了,万一碰上个急着破案的二百五,搞成冤假错案就麻烦了!
叶青话都到嘴边了,没想到这位老教授竟然就这么跑了!而且那速度就跟被狗撵的兔子似的,蹿得贼快,追都追不上。
发生这么大的事儿,伍聪那边不光通知了镇上派出所,公社那边也跑了一趟,也就半个来小时的功夫,他就带着一串人赶回靠山屯了。
镇派出所那边就调动了七八个警察,连所长都出动了;
公社这边赖国昌领着好几个干事也是心急火燎下来了。
在他们管辖的地方出了这样的事儿,赖国昌和镇派出所都表示震惊又愤怒,等亲眼看到死者的受害现场后,更是气得脸色铁青:
“太嚣张了,这个凶手简直无法无天,真当咱们这青山镇没人管了!”
经过初步的现场排查后,一个有经验的老民警很快就皱起了眉,向所长表示:
“这人的死因不是他身上的这些外伤。”
“具体是什么不清楚,但他身上的这些伤虽然狰狞恐怖,但其实都是皮外伤,最严重的就是□□遭到严重损毁,但是这些伤都不足以致死。”
说到这儿,那位民警向所长表示,这样复杂的案子,可能不是镇派出所能解决得了的,可能得向上级部门申请,由县里的刑侦警察来接手。
镇派出所的所长虽然很想要立功,但自己有几斤几两他还是清楚的,赶紧就点头同意,让手底下的人在现场继续走访侦查,同时他则叫上两个民警,带着目前最大的嫌疑人叶青回镇派出所做笔录,并通知县里面的刑侦部门来进行支援。
叶青心态倒是还算稳得住,主要是她确实行得正坐得端,对此事问心无愧,所以去了派出所,完全是一派淡定自若,哪怕被警察接连问了不少尖锐的问题,她也都能从容地应对。
但让叶青没想到的是,她这边倒是轻松自在呢,但是另一边,蓟城和申城那边几个单位部门的高层在得到消息后,却是当场炸开了锅,电话跟不要钱似地朝着蛟潭县公安局涌了过来。
赖国昌昨天全程陪同蓟城日报那位副主编来靠山屯采访,将杭廷芳的整个采访过程都看在眼里,他就意识到自己可能低估了这个叶青的能量。
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能让一个大报社的记者对其态度如此客气,都说明这个叶青绝对非同一般。
所以赖国昌回去后细细一琢磨,就决定调整自己对这个新来的小知青的应对策略,准备将叶青的事儿视为重中之重,以后只要事关这位小同志,他都要在第一时间进行处理。
结果才把他的心态调整好呢,隔天叶青就出事了。
赖国昌一听说叶青牵涉到了一场人命案里面,顿时就急了,毕竟这位叶知青才接受完那位杭记者的采访,说不定就要在这几天登报了,现在闹出这样的事儿,蓟城日报那边再把巾帼英雄的报道刊登出来,说不定就有可能要被有心人士利用。
所以叶青刚被镇派出所一带走,赖国昌就迫不及待地回公社去打电话。
他得联系蓟城日报那边,看看这个事儿要怎么处理,实在不行的话,就把新闻报道往后延迟一段时间,等这个案子调查清楚,把叶青的杀人嫌疑给洗清了再说。
赖国昌这个电话一打,杭廷芳就懵了,蓟城日报也傻眼了,再然后,那几个委托蓟城日报采访的单位,甚至连来蓟城开会的杨老都知道消息了!
再然后,就是蛟潭县公安局的电话开始遭到连番轰炸,一个又一个的国字打头单位的问候给砸了过来,把那个根本都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儿的接线员都给吓懵了。
第38章 孽缘啊
“我是蓟城日报的主编, 你们县青山镇靠山屯那边发生命案,请问已经有人下去处理了吗?”
“我这里是蓟城宣传委,青山镇的案子具体是怎么个情况知道吗?是否排除叶青同志的嫌疑了?”
“我是蓟城公安局的, 听说你们那边发生命案了, 请问需要支援吗?”
“我是外务机关申城负责人,叫你们局长接一下电话, 我要找他咨询一下靠山屯的那件案子。”
接连好几个电话打过来,那位接线员差点以为自己还没睡醒, 产生幻听了呢。
他们县公安局这个电话,往常一天都难得会响一次,所以来值班室实行的是轮班制,都是行动队谁查案忙一段觉得累了, 就会上值班室这边来当接线员睡个一天的觉缓缓。
但让这位接线员没想到的是,今天他才趴桌子上睡下呢,电话就不停地响, 而且电话里面的人一开口自报的单位, 一个比一个吓人, 把这个接线员给震得都不敢说话了。
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进去找局长, 着急忙慌地把这个情况汇报给他。
贺连山都懵了, 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谁打过来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