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永兵只觉得脸皮都被人揭下来扔在地上踩了,偏偏还只能老老实实受着,因为这事儿确实是他们伍家不厚道在先,怨不得顾家婆娘会这么生气。
顾婶子挺直着脊背离开了人群,全程没多看伍家一眼,就这么潇洒霸气地没再回头,一直到拐过弯了,才终于牙根发颤,没忍住哭出声来。
叶青把刚刚那一幕看在眼里,真心觉得这个伍月英就是个蠢货,哪怕重生回来了,也改变不了她没脑子的本质,不过是浪费重生的名额而已。
你要跟那个简铭结婚,你也忍过这段时间再说啊,不知道你现在正在跟顾家退婚,正处于风口浪尖上吗?
这么大张旗鼓地宣扬出来,是生怕自己的名声太好是吧?
好好把婚退完了,往后你跟谁谈对象跟谁结婚谁管你啊,还非要拉着顾卫东出来踩,是打定了主意要跟顾家彻底结仇吗?
这是笃定顾卫东再也站不起来了,一辈子就只能是当个瘸子了,才这么有恃无恐,根本不把人放在眼里了吧?
叶青简直要无语了,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这道理正常人应该都懂吧,可这伍月英脑子里却好像根本没这个概念,也不知道是怎么长到这个岁数的。
伍永兵就算再怎么努力跟顾家斡旋,也架不住自己这闺女是个只会拖后腿的猪队友啊,这么一弄,顾家跟伍家等于彻底撕破脸皮,往后关系怕是再也难回到从前了。
见顾婶子情绪激动,跟在后面的叶青心下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婶子,我偷偷跟您说实话吧,顾卫东那个腿,其实根本没瘸。”
叶青凑到苗翠兰跟前,点着脚尖偷偷附到她耳朵边说道,
“他早就知道伍月英跟简铭的事儿了,为了逼伍月英主动提退婚,才故意装瘸的。”
这话一出,苗翠兰的哭声瞬间戛然而止,她不敢置信地看向叶青:
“真,真的?”
叶青点了点头:
“这种事儿我还能骗您不成?他是怕你们知道真相了会露出破绽,所以就连你们一块儿瞒着呢。”
“我之前就说了,他那个腿的问题不大,严重的是他身上的那些旧伤,不治好的话,可能不光阴雨天会疼痛难忍,严重的话说不定还会影响子嗣。”
“不过您也别担心,我今天都已经跟顾卫东约好了,过几天进山挖到需要用的药材,就可以着手给他进行治疗,最多一个月,就能让他那些暗伤好个七七八八,剩下的只需要长期吃药丸调养,养个三两年的基本上就能根治了。”
这话一出,顾婶子的注意力顿时就被转移了,哪儿还顾得上哭啊,赶紧问道:
“要准备哪些药材?明天就让你振兴叔跟大志去挖!这点体力活他们都能干,你只管吩咐他们去做就是!”
叶青无奈:
“光他们进山不行啊,药材他们不认识,而且他们也不晓得该怎么挖,得我去指导才行,不过这两天怕是还不行,隔壁部队农场那边有几头母牛马上要临产了,赵场长请我过去帮忙接生呢,等我解决了这件事之后再说。”
顾婶子也知道这事儿急不得,只好先按捺下内心的迫切。
不过,这会儿知道自己儿子的腿根本没瘸,顾婶子心情大好,之前压在心头的那块大石瞬间就被搬开了,连带着刚刚在伍家受到的那股郁气都跟着消散了。
“走,回去,一会儿婶子就把家里养的那只大鹅给宰了,今晚上咱铁锅吃炖大鹅,你跟邹阿婆都到婶子家吃饭!”
这位大婶喜笑颜开,拉着叶青就急匆匆往家里赶。
叶青却高兴不起来,她心里还藏着事儿呢,也不知道顾卫东带人去马屎坡那边,情况到底如何了。
第50章 你人还怪好咧
顾家的这顿铁锅炖大鹅到底没能吃成。
因为晚上六七点, 眼看着就快要开饭的时候,隔壁部队农场的军卡又开进屯子里来了。
赵金良和乔友清都亲自来了,一见到叶青, 表情看起来就格外凝重。
“你之前说, 那个土方子药包,你们屯子还留着备份?东西在哪儿?”
叶青不解, 赶紧说道:“在大队长家收着呢,是出了什么问题吗?”
赵金良点头, 言简意赅道:
“你们公社的书记把药包送去县里化验,检测分析室的技术员操作不当,不小心将送检样本污染了,结果检测不出来, 只能重新来过。”
正常技术员怎么会出现这种失误?叶青心下不由得一突,抬起头来就紧张地问:
“是不是——”
赵金良点了点头:
“人已经被控制了,情报局马上会下来接手调查, 等把人查个底朝天, 藏得再严实的狐狸尾巴总归会露出破绽来!”
连县里的检验部门都渗透进去了, 足以说明这件事有多棘手和严重, 叶青心里面那个不好的预感却反而更加强烈了, 她觉得她前面的那个大胆猜测,怕是很有可能要成为现实。
显然, 赵金良和乔友清也是一样的想法,所以这会儿两人来靠山屯,既是为了取那个备份的药包, 也是为了带叶青去县里开会。
“一会儿乔教授直接把药包带回省农科去做检测, 叶知青你收拾一下跟我走,去县里紧急开会!”赵金良对叶青说道。
叶青愣住了, 反手指了指自己:“我?”
赵金良点了点头:“对,阳城军区派来的人已经到县里了,这件事牵涉太广,县政办、公安局、农业局、革委会还有情报局都要调动起来,因为是你第一个发现问题并且提出质疑的,所以你要去做陈述汇报,另外参与商讨关于这件事的紧急解决预案。”
叶青还有些懵懂,稀里糊涂的被赵金良给拉上了车。
三人又去了伍大队长家,拿到了那个备份的药包,然后军车就在伍家众人好奇的打探目光里一脚油门扬长而去。
到了县里的政务机关单位,叶青随着赵金良一下车就感觉到了气氛的凝重。
门口杵着好几个绿军装,都是荷枪实弹,而参与会议的人员都已经就位了,每个人都拉着脸神色极为严肃,看得出来,这个突发状况,打了县里所有领导们一个措手不及。
进会议室之前,叶青不但被搜身了,还被询问了各种问题,就差没把她祖宗十八代都给翻了一遍。
这个小心谨慎的态度,让叶青都不自觉地紧张起来。
“别怕,一会儿把你知道的汇报清楚就行,天塌下来还有高个的顶着,这次的事儿你做得很好,要不是你第一个提前预警,只怕这事儿再让它偷偷发酵一段时间,就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
赵金良忙安抚地拍了拍叶青的肩膀,示意她放轻松。
好在叶青很快就调整好的状态,主要是县里面这次参加会议的,好几个都是上次下靠山屯考察的领导,跟叶青都见过,看到那几张熟悉的脸,叶青顿时就觉得也没那么吓人了。
等所有人都到齐后,会议就开始了,主持这次会议的,是军区下来的一位老首长,没有太多啰嗦的会前发言,这位大佬一上来,就让叶青这位当事人先陈述具体的事件经过。
赵金良还挺为叶青捏了一把汗的,就怕这孩子没经历过这样的阵仗,关键时刻会紧张到说不出话来。
但让赵金良没想到的是,他低估了这个小知青的抗压能力,面对与会的几十位老中青年领导,叶青思维清晰口齿流利,把整个过程言简意赅地复盘了一遍后,整个会议室的所有人就都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老首长的脑子反应极为迅速,在听完叶青的讲述后,很快就做了总结陈词:
“从广义上来说,这绝对是一起极端分子制造出来的恐怖袭击,虽然明面上看他们针对的目标是牲畜,但实际上最终的受害者,仍然是人民。”
“所以我们必须要尽快行动起来,在尚未引起民众恐慌之前,将这件事彻查清楚,现在我们开始分工,兵分两路进行。”
“一方面,就是要把整个这场阴谋的策划者和实施者都通通揪出来,确保没有遗漏任何一个死角,也不放走任何一条漏网之鱼。”
“这方面得交由情报局、公安局以及革委会的同志来执行,该怎么调动和配合,你们自己尽快商讨出一个方案出来;”
“另一方面,则是得在最短的时间内,用最快捷的办法,来确认和统计,咱们县到底有多少生产大队的耕牛受到了这批不明来源的毒物污染!”
说到这儿,老首长就朝着叶青看了过来:
“叶同志,你是第一个也是目前唯一一个接触到问题母牛的人,以你的经验,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办法,可以让普通人也能快速判断出母牛是不是食用了罂粟,受到了毒品污染?”
这个问题还真把叶青给难倒了。
她能说出七八种用检测吗啡成分的原理办法,但基本上都是需要借助到试剂和仪器才能做得到。
“动物食用罂粟后,除了会有一些行为异常之外,没有什么特别明显的特征是能用肉眼进行分辨的。”
“但是如果有试剂,可以利用显色反应进行快速地进行检测分析。”
“鸦片成分在动物体内短时间内难以代谢完全,所以一旦食用,在它们的尿液里面就会有鸦片、吗啡类物质存在。”
“这类物质遇到硫酸、甲醛类化学试剂后,会出现紫色到蓝紫色、红紫色一类的颜色变化。”
叶青斟酌了一下后,给出了一个相对还算简捷高效的办法。
老首长马上看向县政办那边:“化工这一块儿我不懂,叶知青提到的那两个什么试剂,咱们县里面有能力解决吗?”
县政办领导也听不懂啊,但这件事十万火急,人家都已经给出解决的方案来了,就容不得他说一个“不”字,所以他赶紧开口道:
“蛟潭县没有相关化工厂,但雾凇城有,我现在去跟省里面联络,看看能不能申请调派一批叶同志提到的那两种试剂。”
说着,县政办领导就赶紧跑出去打电话去了,大概二十分钟后,那位领导才急匆匆地跑回来:
“雾凇城化工厂说能匀出少量硫酸和甲醛制剂,今晚上就能连夜送过来。”
叶青赶紧补充强调道:“硫酸有强腐蚀性,甲醛有剧毒,普通人一定不要随便就上手,最好是有专业人士进行指导后再操作,切记一定要戴口罩戴手套!”
县里面这方面的人还是能找得到的,试剂来了之后,只要对下乡去做统计的办事员们临时培训一下,就没什么问题了。
叶青能起到的作用大概也就只有这些了,后面的会议她也没再参加,因为会议进行到一半的时候,青山农场那边就有电话打过来了,说是去马屎坡的顾卫东,不仅在深山里面找到了好几亩的罂粟种植田,还将几个潜藏在生产队里的可疑分子尽数给揪出来了。
这个消息一来,负责调查这个案子的领导们顿时就坐不住了。
然后赵金良就带着一群人往部队农场赶,叶青也顺势搭上便车回屯子里。
等抵达青山镇后,赵金良先带着大部队去了农场,然后再让朱志刚送叶青回的靠山屯。
结果,叶青一到农场,就听说顾卫东受伤了,等她找到医务站的时候,果然就见到那家伙正疼得龇牙咧嘴地靠在休息椅上,正等着医务站的医生来给他缝合呢。
不过就是几个小时不见,这家伙的肩膀跟后背就又被划了两道深可见骨的刀伤,那血肉横飞的刀口,光是看着都让人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
叶青都要无语了,她就知道这个顾卫东简直就是个为了不要命的狠角色,不然年纪轻轻的,身体不会熬出那么多旧毛病,所以她才特意在出发前叮嘱顾卫东行事小心不要逞强。
但很显然,这家伙根本没把她之前的话记在心上,腿都伤成那样了,执行任务的时候还跟个拼命三郎似地往前冲锋呢。
大概没想到叶青居然会来,这家伙愣了一下后,瞬间就将那龇牙咧嘴的表情给收了回去,又成了之前那副凛冽孤僻的死样子。
叶青撇了撇嘴,直接戳穿了这家伙的虚伪面具:
“摆出这副高冷的样子给谁看呢?别装了,我都看见了!”
顾卫东动作一顿,下意识摸了摸鼻子,掩饰脸上的不自在。
看着那狰狞的伤口,叶青很是无奈,只能认命地掏出了银针盒子,一边给这家伙的伤口周围扎针,一边没好气地嘀咕道:
“你可真行啊,这是仗着有老天爷眷顾,所以压根不把你这条命当回事了是吧?”
“就你这种活法,就算是有九条命,都不够你造的!”
这话的意思表达得实在太明显,顾卫东猛的就抬起头,目光灼灼地朝着叶青看了过来。
叶青可没有半分要躲闪的意思,不是要玩明牌了吗?那就没啥好遮遮掩掩的了,她坦然地任由顾卫东打量,也不管对方是个什么想法,继续絮叨道:
“本来都说好了过几天给你药浴针灸的,伤成这样,这一个多星期是别想下水了,计划只能推迟,你等着看吧,你这个情况回去,翠兰婶子还不知道要哭成什么样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