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多贵人,是金钱窝。在这种地方搞饥饿营销再合适不过了。
“待攒了第一桶金,可再往香皂中加些药材,打出用香皂沐浴可美容养颜的旗号,到时就更不愁没客人了。如此,若不知晓香皂的本钱,将军还觉得我在长安卖十两银子一块的香皂贵吗?”裴莺眉眼弯弯。
霍霆山心里已有了答案。
不贵,对长安那群贪官蠹役而言,他们绝对舍得花十两银子买这样新奇的物件。
或许当初不明白,但听了裴莺说的后,霍霆山完全能想象得到这香皂一经在长安推出,会引来如何的轰动。
售卖店铺会被各家权贵豪奴挤得水泄不通,甚至市面上会出现囤积香皂,再转手售卖的情况。
总之香皂不愁卖。
售价十两银子,成本却只是些豕肉蛎山和粗盐,本钱连售价的百分之一都不到。
霍霆山仿佛看到了一条金银筑成的长河,里面流淌着源源不绝的银钱,从远处流入,尽数涌进幽州。
那不仅仅是银钱,更是马匹的精饲料、士兵们的伤亡津贴和军饷、幽州各地基建的支持,以及幽州百姓各类税收的补贴……
霍霆山猛地抬头,目光灼灼地看着裴莺。
裴莺虽早有预感霍霆山会欣喜,但还是被他的眼神惊了下,那双狭长的眼太亮了,仿佛流淌着炽烈的岩浆,汹涌澎拜,欲将人吞没。
裴莺下意识脊背微绷,甚至感觉到自己咽喉处的血管在跳动,那是一种被大型野兽锁定的紧张。
但这种错觉似仅持续了一瞬,她对面的男人垂了垂眼眸,待再抬眼时只是笑容舒朗:“夫人的香皂妙极,我相信待售与长安,那些权贵定会将之视若珍宝,到时再将其包装得华贵些,或许不少人会将之视作重礼。”
裴莺停顿几息,缓缓从方才那股说不明的紧张感里脱离。
听了霍霆山说的,裴莺不得不感叹古代人其实很聪明。
他们只是无法理解未出现过的事物,但一旦接受了,举一反三不在话下。
“夫人可有想过给香皂取个名字?”霍霆山问。
裴莺还真没想过,香皂就是香皂。
见裴莺迟疑,霍霆山便知道她没想好了。男人将香皂从水中取出,拿过旁边的锦帕爱惜的将香皂上的水拭干净,最后才擦手:“不如就叫裴氏香皂。”
裴莺:“啊?”
霍霆山见她眼睛微微睁圆,笑道:“这是夫人做出来的香皂,合该叫裴氏香皂。”
裴莺莫名有种羞耻感,羞到玉颊飘红。
裴氏香皂这名字,和现代那满大街的“王记炒饭”,“小李家猪脚面”,实在有异曲同工之处。
霍霆山拿起另外几个小木盒查看,边看边说:“夫人这是什表情,既是夫人的香皂,自然该起这般的名头,还是说这不是夫人的方子?”
裴莺立马接话:“确实不是我的方子,是我夫……”
“是夫人那个短命夫君的挚友的。”霍幽州悠悠道。
裴莺被噎了下,她刚刚确实想这么说。
霍霆山掀起眼睑,意味深长:“夫人这无中生友的技巧,是用得越来越娴熟了。”
最初他有过怀疑,觉得确实有那么一位避世的大隐士在,但后来随着一件件事发生,也随着那批被他派去以北川县为中心、逐步向外扩散搜山的士兵回禀没结果,霍霆山就知晓这个秘密是在裴莺身上。
根本没有什么挚友,很可能是她编出来诓骗他的。
若是他猜错了,实则香皂另有其人也无妨,因为“裴氏香皂”一出,对方肯定会知晓。
裴莺垂眸捏了捏手里的帕子。
看来他知晓了。
也是,能在如今幽州这等地方混的风生水起,还养出一批虎狼之师的人,根本不会是什么善茬子。
不过他知晓又能如何?
这些日子相处下来,裴莺对霍霆山有了更多的了解。这人面相看着凶,但在不触及其底线的情况下,还是挺好说话的。此人也确实好色,却更重权利和谋天下,和后者相比,一切都得让道。
后来她随女儿去旁听过一堂公孙先生讲的课,公孙先生的营帐干净整洁,用度也非常精细阔绰,连茶也是难得的好茶,她就知道那人对有用之人很不错。
如今,裴莺的一颗心彻底放回肚子里,甚至还有点使劲儿捋虎须都不打紧的有恃无恐。
所以就算她不说,他又能拿她如何?
于是裴莺笑着点头:“我也觉得,毕竟熟能生巧。”
霍霆山没想到裴莺敢接那话,且还说熟能生巧。他看着她含笑的眼,忽然意识到香皂出世后,她当初说的“源源不绝的银钱”很快会兑现。
买卖合约生效。
霍霆山把玩着香皂木盒子的动作一顿。
裴莺看到他的小动作了,下意识提了下心,又很快放下,开始赶客:“香皂的售卖宜早不宜迟,将军还是快些回去和公孙先生等人商量吧。”
说完,裴莺忽然想起一事:“经手制作香皂的是陈校尉和他那几个卫兵,此事一定让他们保密。若是方子泄露了,只怕短短数月,十两银子就会变成几百钱。”
只要方子不泄密,大概任其他人抓破头都想不到,这昂贵的、带着香气的精致物件,其原料内竟含有腥臭的豕板油。
霍霆山也想到了这层,“夫人安心,凡接触过香皂的,除陈渊外,其余的士兵我都会命人看护起来,以后专门制作香皂。虽说此前和夫人有合约在,但这香皂到底出于夫人之手,往后其净盈利,夫人得两成。”
裴莺愣住。
霍霆山见状哂笑:“怎么,夫人不要?”
“要的!”裴莺立马说。
香皂作为帮她完成合约的东西,说实话,她没想过这个方子的收益会和她有关,也没想过缺钱的霍霆山能忍住不一口吃完。
两成听着不多,但原料和运营管理等等全部不用她管,相当于她只出个点子,后面坐等收钱,是个无本生意了。
他都肯给,她为何不敢要?
“这几块香皂我拿去给他们瞧瞧。”霍霆山指了指案上的香皂。
裴莺颔首。
香皂的木盒子一共有五个,霍霆山将其叠起来,然后拿他刚刚擦手的那条上面绣有红梅的帕子将五个小木盒裹住。
霍霆山下了马车,翻身上了乌夜,乌夜哒哒跑出一段后,骑于马上的男人侧头看身后。
马车一侧的帏帘微微卷起,隐隐露出车中美妇人的半张芙蓉面,她心情颇好地勾着红唇,阳光映入车中,落在她脸上,愈发衬得她山水名艳,面若桃花。
拿着锦帕的手紧了紧,霍霆山面无表情地回首,策马往前方去。
*
“大将军,这是何物?”熊茂看着霍霆山手里的木盒子。
主帐中不止有他,许多人都在,一个个看着霍霆山手中的小木盒不明所以。
这是什么宝贝,一个小木盒子?
大抵不是普通的小木盒吧,否则大将军也不会召集他们。
“尔等皆是我心腹爱将,今日召集尔等,是为了让众位见识一样生财之物。”霍霆山点了陈渊的名字,待后者上前,便指着小木盒:“这是你协助夫人所做之物,你自己打开瞧瞧,小心些,莫要将板子弄坏了。”
沙英和秦洋对了个眼神,都有些疑惑。
裴夫人最近在捣鼓的,好像是一个叫做香皂的东西。她竟不是闹着玩,而是真做出来了么?
陈渊拿了小木盒,先转着看了一圈。
这木盒子拼合的痕迹明显,他很快摸索到了解开之法,“咔嚓”几下,他将木板卸开,里面雪白的香皂露了出来。
“这就是香皂?模样看着倒是十分精致漂亮。”
“大将军,这如何用?”
霍霆山:“直接在水盆中濯手即可。”
水盆已备好,陈渊有一瞬间的迟疑,因为香皂是干的,而非像皂角煮过后的汤液,但霍霆山发了话,他便照做。
众人伸长了脖子看。
在一双双眼睛的注视下,陈渊浸在水盆的手掌开始摩挲,香皂出了一层白沫泡泡,有鼻子灵光的,已经闻到清新的香气。
主帐里瞬间炸开了锅。
“怎的这般神奇?”
“主公,某也想试试。”
“大将军,我能试试吗?我方才闻着这好似有香气,太稀奇了。”
“这也太便利了吧,不用加水熬制,竟直接可使用?”
霍霆山指了指桌上其余的木盒。
脑子灵光的武将火速去抢木盒子,熊茂等大家抢完他才反应过来,顿时火烧眉毛:“给我一个给我一个!”
主帐里乱成了一锅粥,霍霆山也不制止他们,让一众臣下继续嗷嗷嗷的抢香皂。
公孙良就是这时候进来的,他刚给孟灵儿上完课,而后听闻霍霆山喊了许多心腹入主帐,心里一琢磨,便知是大事,但并非急事。
若是急事,主公定然也会喊上他。
后面施施然入内,结果看到的场面让公孙良大开眼界。主帐乱哄哄,他甚至还看到熊茂和秦洋好似在争什么,都争得干起来了。
还有个武将在争抢中被推了一把,公孙良闪躲不及时,倒霉的被踩了一脚。
“哎呦!”公孙良吃痛。
听出是公孙良的声音,众人才慢慢停下来。
“公孙先生,对不住啊!”
公孙良看向霍霆山:“主公,您这是在做什么?”
闹成这样了,竟也不制止?
霍霆山让秦洋将他手中的香皂给公孙良,秦洋忙递过去,待对方拿到后,他将香皂的使用之法一并告知。
公孙良羊胡子翘了翘,跃跃欲试。
然后一试,惊为天物。
和霍霆山一样,尝试过以后,公孙良一眼看到了香皂背后的价值。
公孙良拿着香皂的手甚至都有些发抖:“主公,此物之法,切勿泄露。”
和霍霆山说了还不算,公孙良又和陈渊说:“陈渊,我记得当初香皂之事是经你手,你手下那几个兵务必看严实了,若是消息泄露,幽州必定少一笔巨款,兵马粮草丰厚与否,且看这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