粮仓是大后方,有重兵把守,先头部队出征后,哪儿都没有待在粮仓附近安全。
孟灵儿似懂非懂的点头,正想和裴莺说说今日学到的知识,目光无意间扫到案几上的漂亮盒子。
那盒子外面包着红色的锦缎,中心处有一枚别致的小银扣。
孟灵儿一下子就被吸引了注意力,拿过小盒子打开,待看清里面的扭金丝红宝石手链,不由赞叹:“娘亲,这手链好漂亮!”
一颗颗剔透的红宝石以细小的扭金丝相连,金丝的股数并不十分多,因此不显笨重钝感,被切割成小圆形的红宝石哪怕在光线一般的地方都好看得紧。
“娘亲,这条手链哪来的?”孟灵儿拿出手链在自己的手腕上比划。
裴莺见她喜欢便说:“其他州送的,囡囡若是喜欢就戴着吧。”
当初那人是说兖州送来的,别州的东西到他手上,多半是送礼。既然他将手链给她了,那她想怎么处置是她的事。
裴莺不觉得转手给女儿有何不妥。
“谢谢娘亲。”孟灵儿喜滋滋的将红宝石手链戴上。
霍霆山说最早明日、最迟后日出征,实则在当晚夜里,幽州军就出动了。
出动的不止幽州军,兖、司二州也一同有动静。
不久前收到前方战报,冀州牧府邸所在的远山郡受蓝巾贼倾巢进犯,将要守不住了。而早已回到远山郡的黄木勇在和蓝巾贼作战的过程中,不慎被砍了一刀,听说断了右臂。
远山郡,危。
三州心里都是一样的小心思,是想蓝巾贼将冀州军消耗殆尽,但并不想让蓝巾贼占据远山郡这个易守难攻的地方。
如今战况白热化,此时出兵正好。在蓝巾贼攻破远山郡支前赶到,将贼人堵在城门下,包他们饺子,一举歼灭。
除了远山郡以外,还有一个地方需要攻打,那就是蓝巾贼的大本营长平郡。
以三州如今的兵力,同时进攻这两个地方不是难事,难就难在分配的问题上。
谁去攻打远山郡,谁去攻打长平郡。
其实各有好处,长平郡是蓝巾大本营,线报上称蓝巾倾巢而出,因此长平郡大概不会有大多的兵力,应该较为容易攻破。
若大本营拿下,对外也不是不能宣称蓝巾是他灭的,毕竟天下人皆知蓝巾贼盘踞在长平郡已久。
而前往远山郡也有相应的好处。
该郡郡内有冀州牧的府邸,由于上任州牧生活在远山郡,远山郡一直是冀州的权利核心位置。
若是类比,这地方就是“主卧”的象征。
远山郡内还有剩下的冀州军,若这时前去远山郡,虽说会碰上蓝巾军的主力,可能免不了苦战,但也能给冀州军天降神兵的威勇,有利于提高州军的声望。
同时,冀州有一部分来自朝廷派遣的人马,在朝廷的“见证”下剿灭蓝巾贼,硬要说蓝巾是你灭的,别人好像也不能怎么样。
总之,攻打两个郡各有好处。
而为决定军队动向,三州召集过几次会议,最后商量出结果了。
幽、司二州的军队前往远山郡,围困蓝巾主力。兖州军前往蓝巾的大本营长平郡。
有这样的结果,霍霆山并不意外。
两郡相比,其实如今还是“主卧”的远山郡更重要些,别小看威望,军队在外无威望无以立。
谭进若在,兖州军一定也会选择进攻远山郡,但可惜如今上位的是胡览。
一个靠关系,有大志但又不多的人,选择去蓝巾兵力空虚的长平郡实在再正常不过。
计划敲定后,连夜行军。
平时有宵禁,但行军打仗可不会讲究这些,有时夜袭反而能达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幽州和司州二军出发了。
说是联合军,但彼此却不会靠得很近,待和司州的人拉开距离后,霍霆山命军中的二千骑兵重新换上高桥马鞍和马镫。
“报——!”
方整装完,有斥候来报。
霍霆山给乌夜重新系好肚带:“何事?”
斥候道:“回大将军的话,前方发现的灶坑数量有异,远少于蓝巾贼主力该有的数量。”
霍霆山系带子的动作一顿:“确定数清楚了?”
斥候扬声:“属下领人点了三遍,绝不会有误。”
兵无食则虚,粮草不可断。
故而在行军作战中,时常有根据对方粮草几何初略判断敌方军队数量。
而这个看“粮草几何”,可通过数遗留下来的灶坑数量,亦或者是炊烟的冒起的频率来确认。
当然,这些并非完全准确,有些军队会反其道而行之,会故意制造假象迷惑对手。
但是,蓝巾军有这样的必要吗?
众所周知,蓝巾贼的主力去了远山郡,大家都有预料远山郡的蓝巾军会非常多,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除非,蓝巾军的主力不在远山郡!
这一带易守难攻只有两个地方,不在远山郡,那就是在大本营长平郡。
霍霆山沉思片刻,扬声道:“传我命令,命东西甲二屯卸除高桥马鞍和马镫,务必将装备藏好了。”
命令很快传了下去,待再次整装好后,幽州军重新启程。
蓝巾贼灶坑有异的事很快在幽州军中传开,高层将领心情都挺复杂的。
就好像他们攒了一身力气,准备大干一场,结果对方虚晃一招,居然跑了。
逮不到蓝巾主力,那岂不是立不了军功。立不了军功,那香皂岂非遥遥无期?
郁闷!
不过郁闷之余,心里又有点幸灾乐祸。
他们碰不到蓝巾主力,那碰到蓝巾主力的就是兖州军了。
以胡览那厮的领军能力,和如今兖州内部还没彻底平复的矛盾,估计这次够他们吃一壶了。
和霍霆山推测的一样,直到他们一路行至远山郡,中途只遇到三股小蓝巾贼。
待大军行至远山郡,放眼望去,这个冀州的核心郡满目苍夷,城门前有一大片地方插满了折戟断箭,土地都被鲜血染红,还有未收拾干净的尸首横在地上。
“看来之前这里的战况挺激烈的,冀州军能扛到如今都不破城,也算有一二分本事。”秦洋摸了摸下巴。
“唉,我的蓝巾逆贼,跑了。”熊茂还惦记着军功换香皂的事。
秦洋拍拍他肩膀:“虽然这次咱们遇不上蓝巾主力,但想也知晓,兖州那帮人一定吃不下那块肥肉,到最后还不是得咱们上。”
灶坑有异之事,司州军队同样发现了,但和幽州一样,他们也保持沉默,没有派人去通知兖州。
楚皇室越来越弱了,明眼人都看出这天下不久后定会大乱,到时候有一争之力的,一定是那些手中有兵权的豪强。
此时一个有强大兵权的同僚被削弱了,以后就是少一位有力的竞争对手。
幽、司两州几乎同时抵达远山郡,城上的士兵见了两方巨大的军纛,忙向上级汇报。
不久后,护城河上的吊桥被放了下来,二州军队鱼贯而入。
之前接到战报,说黄木勇被斩断了右臂,但等真正见到人,霍霆山却发现这人除了消瘦不少,胳膊还在。
之前那条黄木勇被断臂的消息不实。
霍霆山眉心微动,见黄木勇待他们比先前多了几分讨好,心下了然。
蓝巾主力压城,他被断臂,乃至远山郡将破的消息很可能都是黄木勇放出去的。
他快撑不住了,又知三州军不到最后关头不肯来,于是有了传假消息这一事。
“霍幽州,刘都督,实不相瞒,蓝巾贼厉害得很,那圆梦真人似有通天之能,不好对付啊!”黄木勇愁容满面。
“哦?如何通天之能?”霍霆山来了兴致。
黄木勇一脸凝重:“他能令地龙翻身。”
刘百泉大惊失色:“令地龙翻身?这如何能够?”
前些年有过地龙翻身的事情,其惨烈情况令人发指,顷刻之间压死男妇万余,江水断流,田园房舍、牛羊牲畜尽掩埋。
这等鬼神之力无可匹敌,遇到了就只有自认倒霉的份儿。
黄木勇面容疲惫:“请二位相信,某方才说的并非虚言,十日前那圆梦真人在和我军作战中,确实召唤了一次地龙。不过那条地龙不大,只是来此游走而过,并没有大肆作乱。”
刘百泉面上已带惧色,旁人他不知晓,但他是见过地龙翻身的。
当时他不过是一龆年小儿,随母亲回外祖家,途经一乡县时偶遇地龙翻身,幸亏地龙是在白日才翻身,若是在夜间,他当年怕是已死在那个小乡县里。
时过四十余年,刘百泉仍清楚记得那苍天大树轰然倒塌的场景,砖瓦房屋仿佛变成了脆弱的藤纸,被一只无形的大掌轻轻一推,瞬间四分五裂。
那种深入骨髓的恐惧,如今只是稍稍一回忆,就令刘百泉面无血色。
“无稽之谈。”有那么一个人分外格格不入的嗤笑。
黄木勇和刘百泉皆是一顿,前者脸色有些不好:“霍幽州,你是不信某说的吗?”
霍霆山指尖在案几上点了两下:“我确实不信。这圆梦真人若真如传言那般早已是个半仙之身,会呼风唤雨,懂画符施法,还能召唤地龙为他驱使。他还打什么远山郡,直接攻打长安岂不一步到位?”
黄木勇噎住,片刻后憋出一句:“或许半仙并非真正的仙,因此能力有限。”
霍霆山漫不经心:“那就是血肉之躯,会流血,亦会死,没什可怕的。”
黄木勇脸色变了一轮,最后长叹:“霍幽州为何不信某?”
霍霆山懒得和他讨论什么信不信的,直接了当问起这些天的战役情况。
黄木勇这倒没什么隐瞒的,他不说,两人也有办法知晓,遂娓娓道来。
当初收到冀州牧病逝的消息后,他连夜赶回远山郡,将冀州军和朝廷军整顿合一,同抗蓝巾。
初时属于敌强我弱,但勉强能说实力差距不远,真正令战局发生变化的是那次地龙翻身。
黄木勇惆怅表示,地龙翻身后,蓝巾贼士气暴涨,而冀州的士兵惶惶不得终日,毫无士气可言。
士气都没了,这仗根本打不了,后面都是闭城门死守。
“多亏两位来了,否则远山郡百姓危矣。某代远山郡百姓和冀州士兵们谢过霍幽州和刘都督。”黄木勇面露感激,几近要痛哭流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