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爸是什么?”
显然现在的崽崽学的儿歌还没教到这里,属于超纲题。
“我资道。”安安老谋深算,“小叔说的是,猴叭!他答应了,不欺负小姨。”
“谁说我答……”
乐清直接伸手挡住他的嘴巴,气急败坏地瞪着他,压低声音:“闭嘴,不要胡说!”
然后飞快给孩子们解释:“小叔没有打小姨,你们乖乖睡觉,他没事。”
“但是小叔是小鸡,我们要教他对待女孩子。”小乐嘉认真地说,“要哄的,像我哄妹妹那样,讲故事,给糖吃。”
闻言江随之眉梢轻轻扬了起来,意味深长望着眼前人。
乐清头皮都要炸了,江随之他爸究竟给孩子们说了什么!
“好好好,小叔学到了,谁要是再不睡觉,我回去就不给你们带礼物了。”
这无疑就是最后的通牒,两个崽本来就熬得很累,此时此刻马上乖乖躺下盖好被子:“小姨晚安!小叔也晚安!”
好不容易挂掉电话,乐清才示意江随之看自己的手腕:“有什么话不能放开再说?”
“不能。”江随之反而越捏越紧,手心都热得出了汗,“你又跑了,我去哪里找你。”
后面这句话他语调低了很多,听起来还有一点点委屈。
乐清简直莫名其妙:“我没有跑,我跑什么,不是给你发消息了吗?”
“孩子送走,行李收走,电话不接,礼物也还回来,还不是跑掉?”江随之轻嗤,“那什么才算跑?”
“孩子送走是不得已,我没有立场和权力把他们从亲人身边带走,行李收走是因为房子也不是我的,不能继续住下去……”乐清忽然意识到什么,“江叔叔没有跟你说过这件事的原委吗?”
“说什么?”
听那语气恨不得现场把他抓回去打断腿。
“江叔叔调查过我了。”乐清叹了口气,不过现在她已经能够接受自己的身份,甚至为此还有些隐隐的高兴,“所以我并不是……”
“调查?”江随之紧攥她的手又收了几分力气,“他的账我会回去算。”
“不是。”乐清懵了,“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你也知道没关系?”江随之低下头,炙热的呼吸洒在她的脸上,低声道,“这是我们两个的事,你如果有什么不满意都可以跟我说,不要让我找不到。”
他眼睛通红,像是无可奈何的困兽,想要说什么重话却又无法说出口,只能隐忍地问:“我等你忘了他,不行吗?”
乐清生怕他直接就怼上来了,只好用另一只手抵住他。
哪里知道自己的手才碰上去,江随之整个人都颤了一下,眼睫轻轻抖动,呼吸更重了。
“……”
忘了他有病。
一时之间乐清居然不知道该不该把自己手给收回来,这样感觉更奇怪了,只能僵硬地问:“你究竟让我忘了谁?”
“江言。”
“我为什么要忘了他?”乐清一头雾水,“我都不认识他。”
“你都……”江随之的眉心皱着,话说了一半戛然而止,布满血丝的眼里带着几分茫然,“你说什么?”
“你哥啊。”乐清说,“他不是过世了吗?我没见过他。”
“你没见过他?”
江随之另一只手直接抬起来摸了摸乐清的头,好像在确定她有没有发烧,是不是气糊涂了。
他自我喃喃:“你没见过他,怎么会没见过他……”
“我当然没见过他,我接到两个孩子的时候,他应该已经过世了,而且我那时候都不知道谁是孩子父亲,你找过来的时候还以为你是孩子父亲呢。”
脑子一片混沌的江随之下意识道:“我倒是想。”
“?”乐清脑子也转不动了,试探着问,“你真的想给孩子做后爸?那也不应该找我,我跟孩子们没关系。”
“你…啊?”
一向胜券在握,哪怕冲到国外小镇抓人都气势汹汹势在必得的江总在这一刻眼神透出了几分清澈的愚蠢:“什么叫没关系,你不是乐清?”
“我是乐清。”
“你不是孩子母亲?”
“我……”乐清瞪大眼睛,“我不是啊!从开始到现在孩子们都叫我小姨,你听不见吗?”
江总桎梏住她手腕的力道骤然一松,整个人都像是被雷给里里外外劈了好几道,仿佛头发都竖起来了。
“你不是。”他扶住旁边的墙,头疼欲裂,觉得自己一定是吃药吃多了吃出副作用,以至于现在自己已经疯了,不然为什么会听不懂中文。
“你不是,那谁是?”
就在这时,里面传来轻轻的敲玻璃声,洗完澡的Annie倚靠在门框上,不知道已经在那听了多久,似笑非笑:“打扰一下,需要帮忙吗?”
“是这样的。”乐清挠挠脑袋,侧过身指了指自己身后的Annie,“孩子的母亲有可能,是她。”
江随之:?
发胀的脑袋终于转不动了,江总忽然很想逃避一下现实先。
而乐清小心翼翼瞅着已经快要在崩溃边缘的江随之:“所以如果你要做孩子后爸的话,应该是……”
话没说完,她肩膀忽然一沉。
巨大的热源整个扑在了她身上,是终于站不住的江随之倒了下来。
还好乐清身手矫健,眼疾手快扶住了他:“江随之!”
这人额头烫得厉害,狼狈得一点都没有以前那么桀骜恣意的模样,双眸紧闭,一看就是病得狠了。
打击这么大吗?
乐清表情复杂地摸了一下江随之的脑袋,很想掰开看一看里面是怎么长的,是不是比正常人要多好几个沟,不然也不会脑补出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
-
这会儿睡是不能睡了,乐清只好让守在附近的保镖过来一起把江随之带去医院。
还好只是发烧,倒是没有其他问题。
可在医院输完液江随之还是没有醒来,乐清只好又把他带回了民宿。
不能让病人睡在小沙发上,尤其是江随之这么大的个子,所以还把他放在了自己床上。
怎么这么能睡?
“让我猜猜。”Annie坐在窗边的椅子上闲散看戏,“从你回国到今天,他如果一直在找你的话,连带着飞机上的时间,估计已经好几天没睡觉了。”
乐清:“……”
她没忍住:“他是虎吗?”
Annie支着下巴:“所以是怎么一回事?”
这两人全程说的是中文,她虽然现在靠着回忆捡回了一点中文基础,但并不能完全听懂。
乐清只好三言两语解释了一下。
果不其然,连带Annie都沉默了。
隔了许久,她唇边漫出掩盖不住的笑声:“所以你说他以为你是孩子妈妈,忘不了孩子的爸爸,为了逃避他的追求所以带着行李跑了?”
乐清:“大概或许是?”
“那你们两的关系,我不同意。”Annie轻哼,“他太蠢了。”
乐清哭笑不得,这都哪跟哪啊。
但笑着笑着又觉得有些说不上来的复杂。
如果江随之从一开始就这么想,那这段时间一直到他找到这个民宿,他心里都是怎么想的?
这么多天连觉也不睡,怎么有人能一根筋成这样。
Annie说得对,他的确有点傻了。
她不由得再次看向床上的男人,第一次见到睡着的江随之,没有故意戴上眼镜后的稳重,也没有透出那双眼里的锋芒,他头发有些凌乱,脸色也有点发白,要是被孩子们看到他们心里的大英雄变成了这样,一定会哭。
乐清又叹了口气,然后看到床上的人手指轻轻动了动。
“江随之?”她试着喊了一声。
又一点反应都没有了。
乐清沉默几秒,忽然对Annie道:“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不行我还是给江叔叔打个电话,让人过来接他吧,陈秘书一定还在英国。”
话音才落视线里的那双手又再次动了。
乐清:“……”
然后她看到床上那人缓缓睁开了眼睛,就是有些无神地盯着天花板。
她起身走过去:“醒了?”
江随之闭了闭眼,有气无力:“脑子还死着。”
这下乐清实在是憋不住了,扶着额头笑了出来,越笑越止不住,她真的没办法把做出这么傻的事的人跟江随之对应在一起,居然还试图装睡。
江随之是很想一直装睡下去的,尤其是在听到Annie跟复述他的罪状一样把过去那些蠢事一起说出来的时候,他觉得自己这辈子可能真的完了。
比当初被扔到垃圾桶里还要让人绝望。
以后要怎么在乐清面前抬起头,他连人都还没有追到。
你什么时候能忘了他…
忘了,他…
为了达到可耻的目的,专门戴上装逼的眼镜,刻意换上温柔的口吻和眼神…
后爸…
要知道他甚至已经想好以后去给江言扫墓时要磕几个头了。
想到这里,江总的心再一次变得麻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