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后不久,皇后产下一双龙凤胎,隆庆便带着他去看弟弟妹妹,希望新生命的到来,能让他从失去皇爷爷的痛苦中走出来。
与朱翊钧比起来,这两个小家伙生下来又瘦又小,长得也不如他精致漂亮。
因为是双胎,太医说先天禀赋不足,体质虚弱,隆庆甚至怀疑他们能否健康长到成年。
朱翊钧看着两个软乎乎的小家伙,有点陌生,又有点新奇。
隆庆和皇后哄着他说话,皇后问道:“钧儿,你猜猜看,他们俩谁先从娘亲肚子里出来。”
两个孩子蜷缩在襁褓中,朱翊钧甚至看不出男女,更别说大小。
但娘亲这么问,他便认真打量两个小婴儿,而后,指着其中一个说道:“他先出来。”
隆庆问道:“这是如何看出来的?”
朱翊钧摇头:“看不出来。”
皇后摸摸儿子的小脸:“听钧儿的,这是哥哥,这是妹妹。”
朱翊钧说:“我是哥哥。”
“对对对,钧儿才是哥哥。”
朱翊钧戳一戳弟弟妹妹的小脸,那么小,那么软,忽然说道:“真可爱呀,要是皇爷爷能看到就好了。”
隆庆和皇后对望一眼,将儿子搂进怀里:“没关系,皇爷爷最疼爱钧儿,这些年有钧儿陪着他,就足够了。”
直到三月,天气开始逐渐暖和起来,朱翊钧的情绪一直不是很高,隆庆也没有提给他恢复上课的事。
这天天气不错,春日和煦的阳光罩在身上暖融融的,冯保几人陪着朱翊钧在院子里晒太阳。
他默不吭声,旁边几人便哄着他。陈炬问道:“这天儿适合读书,殿下想看什么书,奴婢去取来。”
朱翊钧摇头:“不想看。”
王安又说道:“好久不练功了,殿下是想练剑还是练棍法?”
朱翊钧又摇了摇头:“不想练。”
“……”
大家面面相觑,都看向冯保。冯保轻轻摇头,让他们各自去忙别的,自己留下来陪着朱翊钧。
他蹲下来,自下而上看着朱翊钧,温和的问他:“殿下在想什么?”
朱翊钧说:“我在想皇爷爷,他再也不会回来了对不对?”
冯保握着他的手,说道:“殿下,你想想,或许是这样的,你在乾清宫,他在万寿宫。”
阳光落在朱翊钧的眼里,闪烁着细碎的光泽:“那我回万寿宫去找他。”
“那他可能正好去了大玄都殿。”
朱翊钧站起来:“那我也去大玄都殿。”
冯保替他擦去眼角的泪水:“或许,他又去了万岁山。”
“那我……”
冯保打断他:“他永远都在,只是今后每一个瞬间,都正好与你擦身而过。”【1】
作者有话要说
【1】出处我记不清了,说的就是把亲人离世当做生活中的错过,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那还是精简一点吧,裕王妃就是皇后,正好可以减掉一部分剧情
本来有好几个妹妹,一年生一个,五年四个。这里私设,一次生俩,后面不生了,我懒得写。
第95章 朱翊钧已经八岁了……
朱翊钧已经八岁了,聪颖早慧,读书又多,一些哄孩子的话很难哄得了他。
朱翊钧扑进冯保怀里,“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我知道,我的皇爷爷驾崩了,他被装进一口棺材里,送去了永陵。”
“我没有皇爷爷了,他再也不会回来了。”
“我知道,我都知道。”
“可我就是很想他,做什么都会想起他。”
“以前我回裕王府,都没有这么想。那时候我知道,只要我回宫,他总是在万寿宫的正殿等着我。”
“可是现在……”
冯保搂着他,轻抚他的后背,温柔的说道:“刚才不是说了吗,他也在万寿宫,一直等着你。”
“只是你接下来有许多事情要做,都是他希望你做的,等你做好了,他自然会知道。”
朱翊钧又道:“他希望我好好读书,好好习武。”
“还希望我做皇太子。”
“希望我帮助爹爹做一个好皇帝。”
“希望天下大治。”
他把脸埋在冯保怀里,越说越伤心,一抽一抽的,哭得停不下来。
冯保还想说什么,一张口,就被小家伙打断了:“大伴,你别说话,让我再哭一会儿。”
冯保便闭了嘴,静静地抱着他,陪着他。他其实什么都懂,只是需要时间。
不知道过了多久,冯保感觉胸前的衣襟都打湿了,朱翊钧的哭声才渐渐平息。
他抬起头来,眼睛肿得像核桃:“大伴,我想睡觉。”
“走吧。”
冯保把他抱起来,这些日子忧思过度,吃不好睡不好,小家伙都瘦了。
他这一觉睡到了天黑,饿醒了,起来吃些东西,又睡了。
隆庆初登大宝,政务繁多,对许多事情都不甚明晰,常常因为不知道一件事情该如何处理而搞得焦头烂额,唯有看着儿子的时候,才会觉得心情舒畅一些。
他来暖阁看过儿子两次,朱翊钧都在熟睡。早些时候,裕王都与他同塌而眠,时常听他晚上睡梦中还在喊皇爷爷,好久没见他睡得这么安稳。
隆庆在塌边坐了一会儿,看着儿子的睡颜,心情也平缓了许多。低声吩咐太监,让他睡,别吵醒他,这才离开。
翌日清晨,朱翊钧早早的醒了,坐起来揉了揉眼睛,就开始喊:“大伴!大伴!”
殿门推开,进来的却是陈炬。
朱翊钧揉了揉眼睛,问道:“大伴呢?”
“在御前伺候。”
朱翊钧想起来了,皇爷爷临终前,将冯保升为了司礼监秉笔太监。
秉笔太监,就是替圣上批红的太监。
旁边放着备好的衣袍,陈炬先为他更衣,最后挂上那枚赤金累丝流云百福长命锁。
朱翊钧偏了偏头,不肯戴,把长命锁接了过来。
这东西他戴了七年了,每隔一段时间就有工匠进行保养,赤金光泽如新,依旧耀眼。
朱翊钧将金锁从项圈上取下来:“我不是小孩子了,以后不戴了。”
“殿下……”陈炬怕又惹他伤心,正要说些什么,引开话题。朱翊钧却只把项圈递还给他,又找他要了张帕子,小心翼翼的把金锁包起来,放在了枕头下面。
梳洗完毕,用过早膳,朱翊钧立刻就往外跑:“我要去找爹爹。”
他爹正在雍肃殿召见阁臣,徐阶、李春芳、高拱、郭朴,还有正月刚入阁的陈以勤和张居正都在。
朱翊钧站在门口没进去,一眼望过去,张居正虽然站在边上一个不起眼的位置,但朱翊钧觉得还是他的张先生最年轻,最好看。
里面的谈话声断断续续传来,总共就说了两个事情,朱翊钧来的时候,第一件事已经谈完了,隆庆命钦天监择吉日。
第二件事,则是编修《世宗实录》,隆庆把这活儿交给了徐阶,让他来主持这件事。
议事完毕,阁臣退出雍肃殿,最先出来的就是张居正,朱翊钧拉了一下他的手,张居正低头,与他对视。见他眼中又恢复了以往的灵气,还冲着自己笑了笑,就知道以前那个活泼聪明的小家伙回来了。
“张先生……”
张居正也勾了勾手指,握住他的小手,两个人站在一旁,其他阁臣从旁边走过,都忍不住看一眼他俩,每个人表情各异。
朱翊钧告诉张居正:“张先生,我要开始上课了。”
听到他要上课,张居正自然高兴,点了点头,轻声说了个“好”字。
这时候,门口的太监高声通传,圣上让朱翊钧进去。
阁臣都退了出去,雍肃殿内剩下隆庆和司礼监太监。
朱翊钧来到殿内,一眼看到了黄锦。
世宗驾崩前不久,撤了陈洪,由黄锦代理司礼监掌印太监一职。
但黄锦毕竟年纪大了,先帝的驾崩对他打击很大,朱翊钧恍然发现,他的头发已经全都白了,也不见往日的精气神。
朱翊钧又往他身后看了一眼,冯保正站在那里,也看着他微微点了下头。
“钧儿,来!”朱翊钧来到隆庆跟前:“爹爹……不,父皇。”
“春天到了,我要开始读书了,下午还要习武,练骑射,还想学兵法……”
他小小年纪,却这么自律,要学的东西这么多。隆庆在潜邸的时候,学习都没他这么刻苦。
“不急。”隆庆搂着儿子,“读书之前,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朕已经命钦天监择吉日,行册立皇太子仪。”
册立皇太子的礼制其盛大和繁琐程度仅限于皇帝的登基大典。
隆庆即位不过半月,内阁就上疏奏请皇上早日立储。
尽管现在的内阁六个人八条心,心眼子加起来能绕紫禁城三圈,但在立储这件事情上,却出奇的统一。
不怕皇太子年纪小,就怕皇上像先皇一样,拖着不肯立储。
毕竟,早日确定继承人,大家才不会站错队。这一点,高拱最有发言权。虽然先帝拖到驾崩都不肯立储,但他赌对了。
况且祖宗有规定,先皇有遗诏,当今圣上也想赶紧确定儿子的继承者身份,既然大家想法一致,那就赶紧操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