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吴阅十六岁中举一战成名,他十六岁也是一战成名,不过是打人。
打的是威远侯府的江三郎。
原是在赛马场上萧家子弟被江三郎一行人围攻挑衅打压,致使老五萧焯从马背上摔下骨折。
萧煜找江三郎理论,两个混子吵嚷起来。
萧煜一怒之下当众挥拳,硬是靠着牛劲儿一拳打翻了江三郎的马。
江三郎被摔得嗷嗷叫。
萧煜一把揪住他用蛮力将其捆绑,全然无视看台上达官贵人们的劝阻,用绳索拖拽江三郎围着马场跑,致使江三郎后背擦烂没有一块好肉,且全身上下多处骨折受伤,震惊全场。
从此萧煜一战成名,被冠以小霸王的恶号。
京中权贵但凡提起他,无不大骂他不知天高地厚,加之玩世不恭,桀骜不驯,可谓人厌狗嫌。
有道是天高皇帝远,小霸王最惧怕的萧老夫人鞭长莫及,若还安分守己,那就不叫纨绔子弟了。
这不,为了接触到沈映蓉,萧煜绞尽脑汁,吩咐方安发放请帖,宴请当地有身份的乡绅到祖宅聚宴,感谢他们的款待。
方安一脸懵,不明白他为何这般有兴致聚众宴饮。
萧煜站在窗前,背着手道:“我回祖宅的这些日,得当地乡绅款待,自要备宴感激。”
方安困惑问:“主子准备宴请哪些人?”
萧煜:“萧家子弟和县里有功名在身的,有脸面的那些便罢。”
方安不再多问,只满腹狐疑出去了。
在院子里见到甄氏,方安说起宴请一事。
甄氏未作多想,应道:“这是好事,只要四郎愿意多走动,我就放心许多。”
方安:“真是奇了,以前四郎最厌烦与乡绅应酬交际,如今却转了性子。”
甄氏:“你管这么多作甚,只要四郎别像先前那般躲在屋里郁郁,我就心满意足。”
说完这话,她又东张西望,小声道:“昨日夫人偷偷来信,问起四郎的情形,他生龙活虎的,我也好交差。”
方安不再多言。
虽然他心中困惑,但不管怎么说,现在的情形确实比刚来宜州要好得多。
而屋里的萧煜则满脑子盘算,他打算把库房里的藏品展给前来宴饮的人们观览,肯定能吸引沈映蓉。
那时他并未意识到,于他而言,沈映蓉就是墙院里的一株红杏,他则是游客。
那红杏被墙院护得极好,现世安稳。
偏生被他这个游客惦记上了,似乎远远观览还不够。
他当然知道,那株红杏洁身自爱,是不会出墙的,他只能偷偷趴墙头观望。
到目前为止,他仅仅只是心生爱慕偷偷窥探。
大雍朝可没有不准看别人家媳妇的律令。
萧煜如此解释自己的行为,为所有动机找借口,以此来掩盖心中不可见人的荒唐。
第八章 花痴小孩哥近水楼台
差事交代下去后,没过两日方安就把理好的宴请人员名单呈上。
除了萧家子弟外,其余有二十六位人选,皆是当地有头有脸的人物。
这些人中有乡绅,官员,也有功名在身颇有口碑的名人。
吴阅自然在邀请之中,不仅他在内,沈家也在。
萧煜一一看过,确认名单后让方安把请帖发放下去,日期就定在下月初八,端午节后,并且还诚邀家眷一起。
萧家的请帖被家奴一一送了出去。
傍晚吴阅下值回来,恰巧遇到送请帖的家奴,他好奇接下了。
入了院子,沈映蓉迎了上前,见他手里拿着物什,问道:“郎君手里拿的是什么?”
吴阅应答道:“方才萧府送来请帖,说五月初八宴请当地乡绅。”
沈映蓉伸手接过请帖,打开细看,说道:“真是奇了,好端端的,请什么宴饮?”
吴阅揽过她的腰身,边走边道:“萧四郎来江玉县也有一个月了,受当地邀请,你来我往,自要致谢。”
沈映蓉:“那郎君是去还是不去?”
吴阅:“自然要去。
“好歹是国公府的脸面,宴请的人多半都是有头有脸的,我多结识着些也有益处。
“请帖里还说可携家眷,惠娘也去见见世面。”
沈映蓉倒也没有推拒,夫唱妇随,两人素来喜欢结伴同行。
吴阅换了一身家居服,夫妻去胡氏的院子用晚饭。
净手的时候吴阅提起萧府的请帖,吴安雄道:“萧家那样的门楣,致远去走动走动,多结交着些,总没有坏处。”
吴阅点头,“爹所言甚是。”
胡氏好奇道:“国公府那般荣耀,只怕祖宅也大得出奇。”
吴安雄:“那是自然,且还是镇国公府上,当年靠军功讨的爵,家世自不消说。
“此次去府上,致远也算长了见识,若是寻常,哪能遇到这样的机会?”
父子俩就萧家的话题唠了起来。
吴阅似有感慨,酸溜溜道:“那萧四郎纨绔子弟,一无所长,却因着会投胎,便享尽荣华。
“上次在清溪潭游湖,他还说他是白丁,真是不要脸,像他那样的白丁,天底下能找出几位来?
“我们寒窗苦读,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就只为有朝一日能入仕出人头地。
“那不务正业的小子,却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走后门在朝廷里谋得差事混日子。
“比不得,真真是比不得。”
提起这茬儿,吴安雄倒有不同的看法,客观道:“咱们小门小户,自不敢跟国公府攀比。
“话又说回来,萧家后嗣的前程,全靠祖辈庇荫,那是父辈挣下来的功名。
“天下寒窗苦读的学子何其之多,人家靠的是祖辈打江山,后代守家业,你一介布衣,倘若因着读书入仕就能与萧家挣的爵位相比,那才叫笑话。
“依我之见,致远也无需不平,待日后入了仕,兢兢业业往上爬,像沈家祖辈那般上进,拿了实缺的职务,十个萧家都比不过。”
吴阅:“爹说得是,儿受教了。”
沈映蓉接茬儿道:“父辈打下来的家业,也得后辈守得住,有人守才行。”
吴阅看向她道:“若惠娘是儿郎,指不定也能考取功名重振家业。”
沈映蓉撇嘴,“莫要埋汰我。”
一家子在饭桌上唠家常,还有几日就是端午,胡氏商量着怎么过节。
沈映蓉并无兴致去看赛龙舟,一来天气炎热,二来围观的人多,嘈杂。
吴阅也没什么兴致,端午节有一天假期,只想躺着休息。
因为近来衙门里差事繁杂,目前到了汛期,当地要做好防洪,事情也多,需要他们安排处理。
用完饭,夫妻在院子里小坐了阵才回自己的厢房。
吴阅要温习功课,沈映蓉亲自调了一碗葛粉送去。
那时他在书房里提笔书写,侧颜隐藏在油灯下,半张脸清俊文秀。
沈映蓉在门口看了会儿,有些心疼他的不易。
这个男人是有上进心的,一门心思钻营入仕,盼着有朝一日能在朝廷上发光发热。
就像她的曾祖父那般,创造一番功绩,造福世人。
他是她的夫君,她亲自挑选的良人,自盼着他能得偿所愿。
只是遗憾,她帮不上任何忙。
察觉到她的视线,吴阅微微停顿书写,抬头看她。
沈映蓉道:“我给郎君调了一碗葛粉,等会儿凉了再用。”
吴阅点头。
沈映蓉把碗盏放到桌案上,道:“郎君着实辛苦,白日要忙公务,夜里还得温习功课备会试。”
吴阅放下笔,朝她招手。
沈映蓉走上前,他揽过她的腰肢,让她坐到腿上,握住她的手道:“这哪算得上辛苦。
“惠娘操持中馈,侍奉二老,照料我三餐,且把家中打理得井井有条,让我全心扑到衙门和功课上,不用为家事分心,那才叫辛苦。”
沈映蓉抿嘴笑,“男主外女主内,郎君在外挣前程,我在内打理家业,这是分内之事。”
吴阅:“惠娘这般能干,我自然不能拖后腿,我得给你挣诰命,日后像你曾祖父那般,走到京城去。”
沈映蓉笑着掐了他一把,“你莫要给我画大饼。”
吴阅严肃道:“我是认真的,你们沈家当年何其荣耀,惠娘难道不想重回曾经的荣耀吗?”
沈映蓉:t“这谈何容易,我父亲一生苦苦支撑,也不过得了一个秀才。
“就算入了仕途,没有门路的进士也得从县令做起,全靠熬资历一步步往上攀爬。
“想要进京做京官,不仅需要实力,运气和人脉缺一不可。
“郎君的上进心我都明白,但我一点都不贪心,不求什么诰命,更不求外头那些虚名,只想一家人平平安安,团团圆圆过一生。”
她那种小富即安的生活态度吴阅并不认同,却也没有反驳。
夫妻说了好一阵体己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