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雨晴点点头,没说什么女主反派,只挑了些事与两人说了。
“小岚过得苦,洛姐儿也是苦。”
“我刚刚惊讶的是洛姐儿的主家曾落了罪,她又被重新没入掖庭过。”
“……那不就是方长史吗?”
“对吧?我想着是不是先头那事,要是拖个一年半载,乃至几年才被人发现……”简雨晴思考了下,多少有了点答案。
那案子,半年前便闹得极大。
那些贪婪之徒,甚至把手伸向军营之中。
因着简雨晴与府学食堂闹起来,这案子才被迅速介入,又顺藤摸瓜,愣是揪出一大串来。
那要是简家人与书中一般,根本没来过扬州城呢?这桩事要过多久才会爆发出来,又会引起如何的事来?
简雨晴算着时间,甚至有个不寒而栗的答案——许是不止一年,有可能两年乃至三年。
此事爆发,孙刺史与方长史一州父母官,注定无法逃脱罪责。涉及军饷军务,贬流都是小事,诛杀亦有可能,牵连全家老小也是正常。
简雨晴神色平淡,冷静述说,倒是简娘子与简云起惊出一脑门汗来,尤其是简云起更是多出些慎重来。
“那洛姐儿这番——”
“在我梦见的内容里……洛姐儿是成功平反了案子。”
中间曲折艰难,撑起整本小说。
简雨晴不晓得这回会是如何,只能够安慰安慰简娘子:“向来有孙刺史和方长史在,应当也能成功的。”
“对对对。”
“孙刺史与方长史都是好官。”简娘子连连点头,接着简雨晴的话往下道:“洛姐儿有他们相助,定然不会遭受苦难,能够顺顺利利解决此事的!”
第一百八十七章
张妈妈带着洛姐儿回了长史府,与迎上前的管事娘子说了句,就领着洛姐儿去了她的屋子。
张妈妈刚走进去,坐里头休憩的两名婢女马上站起身来,拘谨小心地叫了好。她们是小红和平儿被打发去倒马桶后,重新被选上来的婢女,一个个老实得很。
两名婢女瞧着张妈妈神色不好,极有眼色劲地退了出去,眼角余光瞥见洛姐儿走去箱子边,从里头翻出个色泽陈旧的衣裳,心里满是疑问。
“你们两个怎么出来了?张妈妈在里头与环姐儿说话?”管事娘子瞧见两人出来,随口问了句。
两名婢女想了想,自觉见着的也不是什么重要事,就与管事娘子说了。
“箱子底的旧衣裳?”管事娘子疑道。
新来的小婢女不知道,管事娘子几个却是知道的。毕竟环姐儿是掖庭里出来的宫奴婢,又是个孤女,没有家里人撑腰的,进了方家没几日身上值点钱的东西就被贪婪的仆妇拿了去,唯独有人抱怨捧着她压箱底的衣服,那环姐儿就像是换了个人似的,要与人拼命。
后来有人去问,才晓得那是环姐儿娘亲留给她的念想。即便料子不错,也是陈旧得很,府里仆妇婢女也怕拼命,自是没去看过。
好端端的,看那破衣裳做什么?
管事娘子瞅了眼两小婢女,觉得许是她们错眼了。她眯着眼睛在外候着,片刻便见脸色沉重的张妈妈与屋里出来,带着环姐儿又出了门。
管事娘子跟着后头,连话都没说上一句,只能干瞪着眼瞧着两人乘的车子离开。
“真真是奇怪事。”
“张妈妈怎么又走了?这年节礼还要妈妈过过眼才是。”又有管事娘子匆匆出来,那叫一个摸不着头脑。
张妈妈瞧着血书,已是信了一半,至于剩下另外一半,她已是不敢看了,赶紧赶慢到了官署要求见长史。
门房不认得张妈妈,却是认得长史府的车夫,哪里敢阻拦,更是殷勤地引在前头,把两人请进外间等候,教小厮帮忙传话。
不多时,方长史亲自来了。
张妈妈领着洛姐儿行了礼,又连忙把血书送上前来。
方长史听罢,脸已经僵了,等看罢,脑袋已经嗡嗡作响了。他迅速看完血书,又深深瞧了眼洛姐儿:“这血书是真是假?要是枉告皇亲,你可知该当何罪?”
“婢子知道。”
“此乃我阿娘亲笔书写,句句属实,绝无半句虚假。”洛姐儿跪在地上,重重磕了头,斩钉截铁回答道。
她说得爽快,方长史心下却是带着怀疑:“那你为何一直不拿出来?而是藏于身上,在方家为奴?”
“……阿娘曾用仅剩的首饰与银钱,换了一位妈妈与家里去信,想教家人帮忙。”
洛姐儿跪在地上,沉默半响才与方长史说道:“而后阿娘家里非但没教人帮忙上诉,而且还使人给阿娘换了活计。”
“起初阿娘做的是清闲的活计,每日抄书,整理书籍,送往书阁。”洛姐儿红着眼圈,一点点往下道:“后头夏日被唤去灶房里烧柴,时不时还被管事喝令罚站罚跪,乃至舂米挑水,到了冬日又被唤去浣纱洗衣,搓洗马桶,最后更是被派遣去割草……”
洛姐儿说到这里,泪水如雨般落下,哽咽哭道:“阿娘,是活活被折磨死的。”
方长史和张妈妈齐齐沉默。
世家出身的女子通常擅长诗词,各个身怀才艺,没入掖庭之后多做的是相对轻松的活计,即便要折磨人也多是送去为乐女,起到折磨身心。
除非得罪于圣人后妃,否则基本不会被派遣去做最苦最累的活计。
方长史两人听罢,便知对方不愿教洛姐儿娘亲露脸,而是暗暗将其折磨致死。
“……待我阿娘逝去,屋里更是被人翻了个遍。要不是阿娘早有所觉,自知时日不多便将血书写于旧衣内里,恐怕也早就被人翻出焚烧丢弃。”
“正是有过这等事……”
“即便离开宫廷,我也从来不敢在人前提起过这件事,更不敢报官。”
洛姐儿说到这里,泣不成声。
洛姐儿的痛哭声落入方长史的耳中,她用倒叙、插叙,描述的事情栩栩如生,教让方长史情绪也一道沉湎进去。
方长史半响才恢复情绪,深深看了眼洛姐儿。他冷不丁道:“那你为何现在又愿意说出来?”
总不能说忽然发现自己是个好官吧?
方长史盯着洛姐儿,只见洛姐儿含着泪花的眼睛亮了亮:“我阿爹背负着冤情而亡。我阿娘家人视她为拖累,枉顾她一片真心。”
“我走出掖庭之时,便下定决心。”
“定要往上爬,直到能够教人无法无视我……才行。”
“唯一没想到的是……”洛姐儿想着简岚的话语,想着简家人,她抽了抽鼻子,呐呐道:“我失去了很好很好的家人。”
“但,我……好像又能有家人了。”洛姐儿眼里闪着泪光,颤声道:“我,不想再等那么久了。”
“而且……简娘子他们都很信任您。”
“他们觉得您和孙刺史……都是好官。”
“…………”方长史怔怔瞧着她,心里翻腾的情绪异常焦灼。他吐出口气来,终是点点头:“我知道了。”
方长史与张妈妈使了个眼色,教她扶洛姐儿起身,而后道:“此事事关重大,本官要去信禀报于圣人,绝非一时半会能够处理好的。”
要是上头的内容属实,恐怕长安城里会有一番大震动,当然他也定然能得一番前途。
当然,其中蕴藏的风险也不小。
方长史的指节在案上敲了敲,思考后还是表示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他暂时不会把这事告诉孙刺史,也不会告诉方家其余人,而是会调查一番内情后,直接送往长安求圣人裁决。
方长史慎重说完自己的打算,又教张妈妈寻亲信人,把洛姐儿送到别庄上安置。
且不说方长史要如何查案,简家人则是次日举家去了趟道观参拜进香,求老天爷保佑洛姐儿能为家人翻案,求平平安安,顺顺利利。
再过一日,便是除夕。
简雨晴早早起身,屋里的婢女仆妇热情地迎上前来,先是含着笑叫了好,又与简雨晴洗漱,最后簇拥着她开始更衣。
绸子做的里衣,长裙,狐毛与貂皮做的皮裘,最后还有件绸布外衫。
全套穿着以后,婢女们又簇拥着简雨晴坐在镜前,好生地与她梳发上妆,光是个发髻就捣鼓了两刻钟,最后镜里映照出个教简雨晴自己都有些陌生的脸庞来。
简雨晴瞧着镜子还有些别扭,倒是婢女仆妇们精神振奋,还又取下发簪步摇,又重新换了套上去瞧瞧。
恍惚间,简雨晴都觉得自己像是个大型的洋娃娃。她无奈地睨了眼叽叽喳喳的婢女仆妇,原想出口拦着,又想着是除夕,就随她们打扮自己了。
真真是古怪了,怎么就这么热情?
简雨晴却是不知屋里的婢女仆妇,早就藏着心思许久了。
瞧瞧那灶房里做事的杏姐儿,她都跟着芳娘子到府学食堂里做活,俨然是下一位管事娘子的候选人。
灶房娘子的确是个管事,可摆在别家哪有屋里人得主家信任的?婢女仆妇们自是没人愿意被灶房的人压下去,老早就有在主家跟前露脸的心思。
偏偏自家娘子是个痴迷厨艺的,每日打扮得不修边幅,常常穿男袍也就罢了,就是发髻也是随便一挽,教几名婢女仆妇只能干瞪眼。
好不容易得了这次的机会,所有人是群情激动,齐齐拿出百分百的态度来。
苦于没有地方能够展现自己的婢女们斗志满满,溢美之词是不断涌出,巴望着自家姐儿能晓得妆容衣裳的好,往后能多用用自己。
简雨晴不懂,简雨晴吐魂。
她瞧着镜子里刚刚起床,便透露出疲惫的自己,终于开口打住众人的捣鼓,表示现在的这副妆容很好,不用改了,真不用改了!
婢女仆妇这才惊觉自己过了,连连告罪,赶紧为简雨晴整理了发髻衣衫,簇拥着她往主院去了。
胡师傅与简娘子坐在上首,瞧着简雨晴进来就是齐齐双眼放光:“咱们晴姐儿,真真是有大姑娘的模样了!”
“平时就得打扮打扮,多好看!”
“来。”胡师傅从王叔手里取来一枚匣子,送到简雨晴手里:“给你的新年礼!”
简娘子慢了一步,也送上个匣子。
时下还没有压祟钱的概念,不过已有普通人家会给孩子准备铜板当年节礼物,富裕点的人家会给孩子准备点金银珍珠宝石乃至各种饰品。
简雨晴笑眯眯地说了吉利话,高高兴兴地收了下来。迟一步过来的简云起和简岚也是一般,捧着匣子又凑到简雨晴身边,叽叽喳喳说起话来。
“阿姐穿得好漂亮。”
“你不也是?”简雨晴手痒痒,弹了弹简岚系在发梢上的两个兔毛球,乐得眉眼弯弯。
“啊——阿姐不准弹。”
“哎?为什么不行?瞧!摇摇晃晃的真的很可爱。”
“哎呀哎呀哎呀!”简岚撒娇着,摇晃着脑袋躲避简雨晴的动作。
她年纪小,因此婢女仆妇们没给她佩戴许多金银装饰,而是扎着两个毛绒绒的小球,随着她蹦蹦跳跳,毛球也晃晃悠悠,瞧着就像是只小兔子,煞是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