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四人听罢,迅速开始操作。四人分别拎起一条桂鱼来,动作利索地一刀落下,把鱼头和鱼身分开后,分别放入盆里。
“等等,这样还不够。”
简雨晴瞅了眼,忙叫了停。她捡起芳豆切下来的鱼头,持刀又斩了一下,把鱼头下半部分和上半部分分开:“看到了吗?要这样才行。”
“是……?”
“为何要这么做?”芳豆好奇道。
“闹。”简雨晴把切下来的那块鱼下巴搁在灶台上,再把剩下的鱼头搁在上头。只见那鱼头竟是稳稳坐在上头,双目直视屋顶。
“鱼头站住了?”
“可是这样摆,也能站住?”杏姐儿也大起胆子,捡起另一只鱼头搁在灶台上,就像她说的一样,那只鱼头也稳稳立着。
“等会咱们还要炸制,要是不分开的话那待会的模样没办法站立,姿势也没这样做好看。”简雨晴笑眯眯地解释了句,还教她们留出一只鱼头,准备待会儿给她们瞧瞧不切开就炸制的结果。
再来,简雨晴点了点桂鱼的背脊:“这一块有毒刺,扎进去会红肿热痛的,切的时候要小心。”
话音刚刚落地,简雨晴反手拿起菜刀,转了转又轻描淡写地落在鱼背上。在她的手里,这柄菜刀仿佛是活的,轻盈又灵动,只眨眼的功夫便把正反两面的鱼肉都取下。
“你们做的时候,可以去去掉脊骨。”
“去掉中骨,再去掉下面的肋骨,最后得到中间这两块最肥厚的肉即可。”
时下,简雨晴对四人的指导也渐渐变得细致认真。转让铺子时一同留下的男仆婢女中,虽有灶房里帮忙的,但都只做过些择菜洗菜等简单活,上头的厨人还得简雨晴与范厨慢慢培养。
像是芳豆前头都不到府学食堂来帮忙,如今又被简雨晴唤了来。
这些日子以来,她除去日日跟着简雨晴学习更多的菜品制作,还要听范厨讲解关于酒楼后厨管理上的问题。
茜姐儿,杏姐儿与雪娘子也是跟着听了不少,其是杏姐儿和雪娘子两人很是珍惜这次机会,不但听讲学习时认真仔细,回到府里以后也是日日练习。
四人就着简雨晴的叮嘱,动作利落地处理着鱼头和鱼身。
茜姐儿埋首处理鱼肉,眼角余光却瞥到身侧杏姐儿的动作。起初杏姐儿的动作并不快,和雪娘子的处理速度不相上下,而后才渐渐加速。
最重要的是,她切出来的鱼肉饱满平滑,模样要比自己与雪娘子切得都好!
茜姐儿手一抖,手上用力刀尖竟是直直穿透鱼皮。她默默把鱼身放到切坏的盆子里,埋首专心处理鱼身。
这回她不讲究速度,更看重质量。
简雨晴过来瞧了两眼,目光从那切坏的鱼身上滑过。她没在意,而是检查了一遍几人切出来的鱼身,把凹凸不平,表面不够顺滑平整的鱼身全部取出放到一边。
茜姐儿有两条,雪娘子有五条,而芳豆与杏姐儿的都合格了。
茜姐儿抿抿嘴,瞧了眼那两条失败品,脸上一阵阵烧灼。
往日,她好几次输给云哥儿和春姐儿,那时候她还好说是自己没跟上。
时下,她要是再输给杏姐儿和雪娘子……别说阿翁阿婆会不会失望,就是茜姐儿自己也没办法原谅自己。
而雪娘子的脸色也不太好看,瞧瞧自己的,又瞧瞧身侧三人切的,瞬间明白自己的刀工远远落后,暗暗打算回去后要加倍练习。
再来是下一步,给鱼肉片出纹理。
事实上,真正的松鼠桂鱼是要把鱼肉稍稍冷冻以后,再把鱼肉切成如发丝般细腻的肉丝,经过油炸后会显得根根分明,远远看去犹如一只金灿灿的大松鼠。
简雨晴做的是改良版——说是松鼠桂鱼,更应当称呼其为松子桂鱼。她捡起一片鱼肉,斜着轻轻片薄,再把片开的鱼肉翻到另一边,反复操作。
“注意看刀的角度。”
“还有到尾部的时候要注意,千万不要用力把鱼片切破。”
“到此,再换成另一面。”
“注意,每次切一下都要把刀往边上去一下,注意切的深度,不要穿透鱼皮。”
简雨晴说得仔细,手上动作更是没有停歇。她切到尾端,而后又把鱼肉换个方向,直接用直刀让鱼片上面分散,下面依然落到鱼皮为止。
简雨晴给了示范,再教四人试试。
等四人开始处理鱼肉时,她顺手把切好的鱼肉放进提前准备的葱姜水中,腌制片刻,去去腥气。
简雨晴一边摆,一边瞧着四人动作。只见芳豆做得又快又好,茜姐儿和杏姐儿速度要慢些质量却不错,唯有雪娘子实在跟不上几人的进度,各种错误轮番犯了个遍,她瞧着另外三人利索的动作,心里越急,手上的动作也越发乱了。
简雨晴蹙了蹙眉,一边教雪娘子停下,冷静冷静,一边又教其余三人来看自己的操作。
腌制去腥后的鱼肉要沥干大部分的水分,然后再放入面糊中。
片开的鱼肉要抖抖开,让内侧与外侧都均匀蘸上面糊,最后才放到干淀粉里滚上一圈,保证打完花刀的鱼肉能根根分明,没有任何暴露在外的部分。
最后抖一抖,去掉多余的淀粉。
这时候,众人切得好与不好,那是一眼就能看出来。
茜姐儿切出来的花刀只掉了一两根,杏姐儿的大多只掉了两三根,偶尔也有掉五六根的,而雪娘子做的就要差上不少,偶尔才有掉五六根的,大多……都掉了个大半,只留下两三根,还有些甚至因为鱼皮被割破,呈现出镂空花纹,很是独特。
“雪娘子,你先去外头跟着范大娘练习。”简雨晴确定雪娘子的基本功不到位,教她去加强训练,再与另外三人道:“你们跟着我继续。”
“是……”雪娘子抿了抿嘴,羡慕地瞧了眼杏姐儿。她低头看了眼自己切出来的鱼身,落在身侧的双手紧了紧,赶紧去外头寻范大娘练习。
同样,杏姐儿也关注着雪娘子,她眼角余光瞥着雪娘子往外走以后偷偷松了口气,打起精神跟着到灶台旁。
只见简雨晴教人烧了火,热了锅子做了酱汁,再往里加了油,准备正式开始炸制。
趁着油温上升的间隙,简雨晴还给鱼身摆了个姿势出来,以让鱼身炸制后的模样更加好看。
等油温到了,她便把鱼身挪到网里,再放入油锅内。随着金黄色的涟漪泛起,熟悉的油炸声也在众人耳边响起。
四散而开的鱼肉迅速凝结,被炸至金黄后捞出,简雨晴再往里放入鱼头炸制,然后复炸鱼身,最后摆盘并浇上浓稠的汤汁,撒上松仁。
金黄色的外皮,落下尚在沸腾的红色酱汁,独特绝妙的外型教芳豆三人挪不开视线,禁不住发出大大的惊叹声:“哇——”
且不说灶房里的人,就是在外头的范厨和范大娘都闻声进来瞧了眼,目光瞬间被那摆在白瓷餐盘里的菜品所吸引。
瞧瞧那活灵活现,独特张扬的外表,着实教人移不开眼,更忍不住为其霸道的外表所惊叹。
“好漂亮的一道菜!”
“这就是你说的松鼠桂鱼?”
正当灶房里众人面露惊奇,纷纷点评之时,灶房外简娘子指挥着帮工杂役把食堂里多余的桌椅挪开,居中摆出几张大桌来不说,更是摆上不少装饰,瞧着颇为喜庆。
待简娘子准备就绪,今日出席的官吏、博士助教与学子们也来到食堂门口。
“往年,咱们还都得请大厨来一趟。”
“可不是嘛。”方长史深以为然,虽没有谢师宴,但终归今日也是不同的,往年府学会提前数日,或是请西市酒楼,或是请百味居等铺子,又或是刺史长史府里的厨子前来置办。
而今年倒是免了这一遭,或者说要是换个厨子做今日的餐食,怕是还会激发起所有人的不满来。
孙刺史一马当前,抬步走入食堂,他端坐于上首,又教众官员与学子入座。
待诸人落座,帮工杂役鱼贯上前。他们手里端着托盘,分桌送上酒水小食,而后又迅速退了下去。
除去上好的酒水外,另有六道小食。
一碟子清口酱萝卜、一碟子凉拌海蜇头、一碟子芥末肚丝、一碟子虾皮拌蒜苗、一碟子香炸兰花豆以及一碟子糟卤鹿肉。
光是瞧着,就教众人食指大动。
孙刺史看了眼凉菜,脸上带笑,他亲自斟酒敬与在场众人,预祝学子金榜题名,前程似锦,步步高升。
学子们纷纷应和,又听孙刺史说了几句,才教众人用膳。孙刺史拿起木筷,伸向正中间的那碟芥末肚丝。
随着猪肉料理的兴盛,各种类似红烧肉的菜品层出不穷,不过猪下水杂碎之类,却是几乎没有能做好的铺子。
切得细细的肚丝与胡瓜丝瞧着普通,入口却是爽脆,尤其是那抹藏在里头的芥菜籽的凶狠,直教人神清气爽,通气得很。
“果然唯有简厨娘做的肚丝才好吃。”
“这道下水真真是百吃不厌。”孙刺史脸上带笑,又夹起一筷子芥末肚丝来,稍稍压低了声音:“尤其是今日,还能配上酒水!”
“话说简家的酒楼都已开始装潢了。”
“用不着多少时间,我瞧着我们往后能在外头点菜吃。”
孙刺史就着小酒,吃得美滋滋的同时还忍不住畅想起来,与方长史悄声说上两句。
“刺史,您忘了?”方长史想了想,还是直接打破了孙刺史的妄想:“您今年已到就任的年限,八成是要回长安了,剩下两成也是调到别的上州为官。”
总归一个字,那都是得走了。
孙刺史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偏生方长史还又补充一句:“不像我,还有两年任期。”
孙刺史的拳头,硬了。
第二百零一章
坐在旁边的顾司马险些被酒水呛着,轻轻咳嗽了几声,挤眉弄眼示意方长史别瞎说。
方长史是闭了嘴,孙刺史却是咽不下这口气。他拉长了脸,话锋一转转到别的话题上,与方长史道:“教我说你也说不定要回长安。”
“下官还有两年任期。”
“你今年的岁数,都算得上大龄未婚,身为官员却不以身作则,家里应当着急了吧?”孙刺史抚着胡须,笑眯眯地瞥了眼方长史。
时下男丁二十不婚,那已实属晚婚,都是要被官府登记在册,挨个给安排相亲的,像是官员未做好带头工作,遭到圣人惩处都是有可能的。
像方长史这般的俊秀英才,怎么会到这个岁数还未婚的?
孙刺史说到这里,也是好奇起来,他也曾听娘子八卦过——毕竟大小官宦人家娘子三天两头得聚个会,也总会聊起各家各户的事,比如最近的赵家,比如先前的简家,又比如方长史家里。
孙刺史来了兴致,斜眼看方长史,悄声与他说道:“你说说你是有了心上人,还是——”
孙刺史目光下移,落在某个位置上。
方长史的脸都青了,下意识侧了身体避开孙刺史的视线,黑着脸道:“劳烦上官关心,我身体好着呢!”
孙刺史不以为然,抚掌大笑。
顾司马又禁不住连连咳嗽,见状忙为方长史解释:“方长史不婚的原因,其实下官知道些许其中渊源。”
“……哦?”
“当今圣人的小公主——呜呜呜!”顾司马刚开口说了几个字,就被方长史给捂住嘴。
只是这几个字一出,孙刺史已露出促狭表情来。方长史出身门阀世家,好处是他青云直上,年纪轻轻便登上长史之位,未来前程不可小觑。
坏也坏在他是门阀出身,自是要联姻的,打小相见的也都是这些个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