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手下败将说啥大话呢。”
“我这回定然让你知道我的厉害!”
简雨晴眼看两人吵了起来,看看争得面红耳赤的春姐儿,又看看满脸不服的谢掌柜,忍不住笑了笑。
春姐儿离开扬州城时,是满腹不舍,满腹怨怼,满腹委屈的,而如今她又像是初次站出来时,又像是开口想要留下来继续学习时那般——笑容灿烂,双眼明亮,带着对未来的期许。
“那个——谢掌柜。”简雨晴打住两人的话语,抬眸看向谢掌柜:“我不是春姐儿的师妹哦。”
“重新自我介绍下。”
“我——就是春姐儿的师傅^-^”
“…………”屋里是极致的安静,落针可闻的那种。
谢掌柜猛地转身,瞠目结舌地看向简雨晴,僵立在原地,半响他才回过神来,看着简雨晴的眼神简直就像是在野外见到了一头黑熊般震惊:“你是,你是春娘子的师傅!?”
“没错。”
“……”谢掌柜又一次僵在原地,瞳孔地震。他盯着简雨晴看了半响,又转身看向春姐儿,磕磕绊绊道:“你师傅,你师傅可修过什么神仙手法,竟是能保持青春,宛若十八岁的妙龄娘子……”
“我师傅,今年十八。”
“…………”谢掌柜整个人化作雕塑,再次僵硬。
别说谢掌柜无法接受现实,就是其余汉子和围观路人也露出讶色,有些人昨日见过简雨晴,也觉得简雨晴八成是显得年轻,却从未想过对方岁数与春娘子相仿,竟是二十岁都未到。
一时间,细碎的讨论声轰然而起。
百姓们或是错愕,或是惊骇,更有甚者呼朋唤友,一道来吃瓜。
眼前的体验对简雨晴来说,还挺新鲜的。当初刚刚到扬州城的时候,她摆的还是摊子,多的是十来岁的姐儿哥儿,她混在里头毫不起眼。
待到后头声名鹊起,早已熟悉或者被简雨晴厨艺所征服的食客根本不会关注,更不会在意年龄问题。
尤其像是谢掌柜乃至周遭百姓这副眼珠子都要弹出来的架势,简雨晴还是初回体验。
还别说,这感觉,还挺新奇的!
简雨晴面对众人或是困惑,或是不解,或是怀疑的视线,笑容平静得很。
她淡淡扫了眼谢掌柜,琢磨着要不要拿他当杀鸡儆猴的那只‘鸡’。
谢掌柜浑身一激灵,发现自己胳膊上冒出一排的鸡皮疙瘩。
还未等他想想原因,便听到一个清脆悦耳,却略带冷意的声音:“谢掌柜,你是打算挑战我?”
谢掌柜下意识想应是,第六感却呼唤着教他迟疑了下:“啊,这个……”
“嘘——!”
“谢掌柜,你不行啊!”
“见着人家小娘子就不吱声,先头对春娘子的劲道呢?”
围观百姓见状,免不得发出嘘声,还有不少人在旁起哄,最好激得谢掌柜再起斗志来。
春姐儿闻言,也不乐意了:“不行不行,谢掌柜不过是我的手下败将,哪能挑战师傅的?”
“那我挑战你——!”谢掌柜终于想起自己原本的打算,顺势与春姐儿道:“等打败了你,再接着打败你师傅!”
春姐儿气极反笑:“比就比。”
简雨晴听罢,也没阻止,有意想要瞧瞧春姐儿进步的程度。她面带好奇:“你们打算比什么?”
“……唔抽签决定吧?上上回比的是蒸饼,上回比的是馄饨,两样刚好都是我的强项,轻轻松松就把他给打败了。”
春姐儿与简雨晴简单介绍了下,顺带说明了这位谢掌柜的身份,他是谢记食肆的主厨,也是铺子掌柜。
起初春姐儿置办‘方长史臭豆腐’铺时,与他们家的冲突并不多,甚至谢掌柜有段时间还是臭豆腐的老客。
直到简氏小食肆开张为止。
从葱油拌索饼到鸡蛋煎饼,从茶叶蛋到各种馄饨,再到俘获众人的羊肉烧麦,新鲜多变的吃食能引发扬州风潮,自然也能引领和州热潮,以至于谢记食肆乃至周遭几家专做早食的食肆饭馆生意大受影响。
谢掌柜更有种春姐儿针对自己的感觉,犹如急先锋般冲在最前面,当即就下了战书。
“头回他败得很惨,我还以为他不会来了。”春姐儿说起谢掌柜,也是满心的无语和无奈:“哪晓得这人到了黄河都不死心,更有些越挫越勇,屡败屡战的味道,后头也是接二连三的挑战。”
顿了顿,春姐儿嘟哝一句:“我也输过几次……额,就一二,好吧,三次。”
“不过这些我其实无所谓,烦人的不是他,而是——”春姐儿指了指人群,放轻声音与简雨晴道:“里头有其他几家食肆饭馆的人,结果就怂恿着他老是来挑战。”
“偏生谢掌柜就是个死脑筋。”
“我与他说了这事,他也根本不放在心上……”春姐儿黑着脸,没好气道:“后头我觉得他太傻了,懒得再说这事,也懒得同意他的挑战了。”
简雨晴若有所思,抬眸往人群里看去,果然那里头有几个人贼眉鼠眼的,时不时与人起哄几句,一副恨不得他们打起来的架势。
“你知道是哪些铺子的?”
“大概晓得吧?”春姐儿点了点头,而后背上就被简雨晴轻拍了下:“那还纵着他们做什么?把他们揪出来,要比大家一起比!”
话音落下,外面人群也是一阵骚动。
当简雨晴侧首往后看去时,只见不知何时挤到人群里的胜哥儿抬起腿,接二连三从人群里踹出几个人来:“哎哎哎,你们几个?”
“从刚刚开始一会儿说春姐儿不行,一会又说谢厨子不行。”
“喂——你们很行吗?”胜哥儿一脚踩在一人身上,居高临下的盯着他们。
“你,你,关你什么事啊?”被踹倒在地的几人涨红了脸,爬起来的同时还试图躲避周遭人的视线,气急败坏的往外走去。
“那不是得月食肆的马帮厨吗?”
“哎……那个是珍宝饭馆的郑厨啊……”
“他们怎么会在这里?”
“咦?他们也是厨子?刚刚这人一直在说春娘子不行啥的?”
“不对啊,他在说谢掌柜……”
“哎???”被突如其来的情况惊了一跳的百姓,忽然发现了不对劲。他们面面相觑,忍不住把怀疑的目光落向这几人。
“好恶心啊……”
“故意搅浑水吗?”
“说起来……回回都是谢掌柜来挑战春娘子吧?他们几个的铺子,不也是做早食得?”
只要稍稍提点一二,百姓们自是发现其中猫腻,瞧着那几人的眼神越发鄙夷。
第二百五十二章
“你,你说什么?”
“我只是听见这边动静,过来看看热闹而已。”
被揪出来的几人冷汗直冒,嘴上却是不肯讨饶,理直气壮说着理由。
先前没人注意也就罢了,待有人提出疑问,旁观的百姓就渐渐醒过神来,赫然发现他们好像都不是头回见着这几家铺子的人。
他们的话语就像是张薄纸,也很快就被人给戳破:“珍宝饭馆早早就开门了吧?帮厨不在那做事,还跑来看热闹?”
“就是就是。”
“怪不得我觉得眼熟,上回我也见着他们。”
时下正是早食铺子的开业时间,马上就会迎来大批准备用完早食上工的官吏和百姓。
就这个时候,谁家帮厨伙计不在铺子里做事,而是跑到这里来看热闹?这理由一听,就假得很。
“说起来,谢记食肆生意也变差了不少?”有人还注意到这点,在此之前谢记食肆的生意算得上和州城里数一数二的,时下却是不得行了。
“你早上要是去个三五回没开门,去的人自然少了。”有人悄声回答,又瞅了眼完全不知事的谢掌柜:“教我说谢掌柜不是被人忽悠了……吧?还是他以为是比赛输了导致生意变差?”
又影响了简氏小食肆的生意,又搅浑了自家生意,真真是一盘皆输。
“难怪后头,春娘子都不爱搭理他。”
“哇……这样一想,珍宝饭馆他们也太恶心了吧?”
再是窃窃私语,架不住人多声音自然而然也渐渐嘈杂起来。
虽然谢掌柜没听清楚围观百姓的议论,但跟着他一道来的帮厨伙计却是听得清清楚楚。他们的脑袋就像是被根棍子狠狠抽了一下,懵懵的,而后又随着脑袋里杂七杂八的思绪被理顺,一个个醒过神来的同时瞧着那几人的眼神也犀利起来。
珍宝饭馆乃至其他铺子的人被堵在最角落里,想跑却是没门。他们色厉内茬,各种扯淡的理由都拿了出来,反正就死活不承认自己是故意使坏。
简雨晴瞥了眼,很是轻视。
她一贯来是看不起只敢背后使坏,不敢自个儿站出来的,索性教铺子的帮厨杂役把人亲自送回去,甚至还非常贴心地送围观百姓馒头做早食,请诸人跟去瞧瞧热闹。
那几个人,脸色都是青了。
他们被人‘客客气气’送回各家铺子,从路上经过的时间恰好是路上人最多的时候,这事儿一传二,二传四,四传八,以极快的速度传了开去,到各家铺子门口时那叫一个人山人海,气势蓬勃。
珍宝饭馆的掌柜早早得了消息,做足了心理准备的他见到外面景象,也是一张脸黑成了锅底。
他不假思索,一巴掌甩在那帮厨脸上,揪着对方的耳朵就是一通怒骂:“我教你出门买些个大葱,你竟是溜到旁处去看热闹?”
“我怎么教你们的,啊?”
“你不要做事的话就给我滚出去,我没你这个儿子!”他三言两语,就把责任都归咎在帮厨身上。
帮厨捂着脸庞,唯唯诺诺,根本不敢多说一句话,只待珍宝饭馆掌柜教他滚进去做事后才匆匆离开。
珍宝饭馆掌柜板着脸,目送对方离开后似乎才想起其余人的存在,他面上堆笑,与眼前人道:“都是我教子无方,还请哥儿回头带句话,请春娘子原谅。”
“郑掌柜,您这么轻飘飘的就想把事儿过去了?”送人回来的帮厨龇牙笑了笑,拱了拱手:“咱们简娘子说了,既然几位这么关注咱们家与谢记食肆的比赛,不如这回也来参加吧?”
“…………”珍宝饭馆掌柜的脸抽了抽,要是他有信心的话,也不会琢磨出这么个主意,把傻乎乎的谢掌柜推出去当幌子,打着两败俱伤的主意。
事实上,他的主意很成功。
谢记食肆那个光有厨艺没脑子的谢掌柜,三言两语就被激得与人闹上一场,而后更是不用他们多说什么,就傻乎乎的一回又一回的冲上去。
事实上,去年的时候怂恿人的活计还是铺子的杂役,又或是教街头混混做的。要不是他家儿子有意跑去看热闹,先头一年也没被人发现过,这火也牵扯不到自己身上。
珍宝饭馆掌柜心里暗骂儿子数句,面上却是皮笑肉不笑的:“咱们邻里和睦的,何必做……”
“郑掌柜,莫不是怕了吧?”帮厨打断珍宝饭馆掌柜的话语,笑眯眯道:“顺带一提,那边的得月食肆已经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