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留着阿赤容烟是个祸害!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纵使他想保皇姐,但作为大楚皇帝,他不能放过肖想大楚领土的土匪!
李衍继续扣动扳机。
阿赤容烟有些绝望,连声音都有些尖锐了:“李十一,本王若是死了,她就会成为寒枝花的养料!”
李衍闭了闭眼,扣动扳机,三支寒光闪闪的箭擦过风声,分别射进了阿赤容烟的百会穴、眉心、喉间……她瞳孔扩大,漆黑的眼眸里映着北疆的天,李衍冷漠的脸和漫天的血红……
眉心的血点一点一点的散开,嘴角的血怎么都止不住往外冒。
她双手无力的垂下,系在后背的竹筒因为压力散开,一只琉璃瓶从里面滑了出来,从陆小宁脸颊擦过。
琉璃瓶里的火莲娇艳欲滴,瓶子底部的寒枝花溶液不住的晃荡。
陆小宁瞳孔瞬间也放大,松开绞住勒红双手的马绳,调转身就去捞那琉璃瓶。
琉璃瓶若是破碎,火莲染上脏污,必定就会凋谢。
这是十一治愈心疾唯一的希望!
然而,她终究是慢了一步,琉璃瓶先砸到了地上,磕在了血地里一块凸起的石头上。
寒枝花的枝液弥散开,冷香四溢,火莲落地的一瞬间,花瓣一片一片的凋谢。
与此同时,大楚皇宫凤栖宫的密室内。
榻上鲜活如同睡着的李明嫣身体里发出一个个的嫩芽,那嫩芽不断的吸食骨血,然后长高长大,叶子开始舒展……在榻上的人干瘪下去的一瞬间,开出最纯洁美丽的花……
花枝摇曳,整个密室内冷香浮动,和羌北天山上的寒枝花遥相呼应。
李衍放下手里的弓弩,轻声呢喃:“如你所说,皇姐那样活着和死了有什么区别……”
他把弓弩交给十五,然后跨下车辕,一步步走向捧着花梗,红着眼圈的陆小宁。
陆小宁听见脚步身,仰头看他,脸上身上全是血,战袍破损处也在渗血。
向来肃静的面容上落下泪来,声音哽咽道:“阿衍,火莲,没了……”她双手颤抖,整个人激动到抽搐,摇摇晃晃仿佛要跟着那花一起凋谢。
她的状态很不正常,应该是琉璃瓶破损的一刹那,闻到了寒枝花的香味。
李衍走过去,跪在她面前,伸手揽住了她,将她的额头靠近他胸口处。
然后手上银针悄无声息的扎在了她后背的穴位上,手缓缓抚摸上她的背脊,顺着她的发,温声安抚:“阿宁,无事的。”
陆小宁额头抵在他胸口,双眼紧闭,睡了过去,双手却依旧死死捏着那凋谢的花梗。
陆小宁做个了长久的梦,她梦见当年去羌北和亲时,第一次听到火莲的传闻。然后想法设法跟着阿赤容烟去了天山,那次没有掉进冰窟差点冻死。她在山顶找到了火莲,鲜活摇曳的火莲……
她一下子醒了过来。
醒了之后才知道宣城、鄞城和潞城已经被收复,残余的羌北军全被看管了起来。
她急于去找火莲,接着带军清扫羌北的功夫,又山了一趟天山。
然而,现实和梦境相反,她依旧没有找到火莲。
她站在天山之上,沉默了许久,然后淋了火油,一把火将所有的寒枝花都烧了。
她下了山,李衍坐在天山脚下的马车里等她。
整个人缩在厚厚的狐毛斗篷里,手里捧着热乎乎的手炉,冲她笑了笑,故意逗她:“别难过了,我心疾这么多年,也习惯了。若是心疾好了,那般朝臣还不把我当牛使。我这病啊,是富贵病,是挡箭牌,朝中谁给同我逼逼,我就吐血给他看……”
他俊白的脸上笑意清浅,陆小宁突然伸手抱住他的。
李衍愣了愣,没再继续说下去。
陆小宁头埋在他肩头,语气坚定道:“皇上,纵使没有火莲,微臣也会让你长命百岁!你只管高坐明堂,所有的风雪微臣都会替你挡!”
李衍向来慌忙的胸口突然加快跳动,陆小宁伸手一下子推开了他,问:“哪里不舒服?”
李衍捂住胸口摇头:“没,没有哪不舒服。”他伸手将陆小宁拉上了马车,弯着眼笑道:“我们回家吧?”
马车缓缓驶离天山。
天山的半山腰火红一片,寒枝花燃烧殆尽,灰烬深入冰面。
冰面裂开了一条缝隙,一只秃鹫停在了缝隙处。一双鹰眼透过冰层往下看,层层冰面之下,一颗莲子正在发芽……
第133章 签到133天
阿赤容烟战死,羌北大军全部覆灭,羌北只剩些老弱病残。
羌北虽归顺大楚,但羌北民众对大楚军的仇视情绪较强,北疆时局还不算稳定。
李衍册封裴副将为镇北大将军,同时留下了一半的兵马,让他先留在北疆驻守,待找到三皇子后,再调他回京。
裴大将军有些郁闷:三皇子都失踪那么久了,万一死了,他不是调不回京都了?
调不回京都,当了将军也没意思啊。
皇上难道是因为两军交战时,起初自己看轻了他,才故意将他留在北疆的?
他还想衣锦还乡,回去吹吹牛皮呢。
但他算是见识过李衍的厉害了,就是有十个胆子也不敢在忤逆。
李衍似乎看穿他的想法,盯着他幽幽道:“朕来北疆的事,裴爱卿万万不可透漏出去,不然以后就待在北疆吧。”
裴大将军欲哭无泪:他知道皇上不是说着玩的,皇上不是先帝,有本事是真有本事,混账也是真混账。
“皇上方心,臣一定好好收住北疆,等待三王爷归来。”
李衍拍拍他的肩,冲着他笑了一下。
裴大将军被他笑得后背发凉,连忙转向陆小宁:“陆将军一路保重!”
陆小宁点头,冷淡的一句话也没说。
他看着单薄的陆小宁,真心觉得,人不可貌相,巾帼不让须眉。
没有陆将军,他这次恐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他现在是真心服陆小宁。
若是回了京都,再有哪个不长眼的说陆将军配不上皇上,他第一个冲上去和对方拼命。
大军终于开拔,离开了北疆。
一路上因为有赵左都尉这个病号和李衍这个病秧子,军队走得并不快,沿途遇到驿站都要停下休息。
离北疆越远,天越暖。尽管李衍一直坐在暖和的马车内,但几个月的奔波和担惊受怕,还是让他病倒了。
还连着吐了两次血,离京都还有一半距离,到了充州境内时。李衍又发起了高烧,实在不能再走了。
陆小宁只能吩咐大军停下来。
这么多大军进城实在不好,于是她干脆吩咐众人安
营扎寨,在最近的山林休息。
营地湿气重,怎么也不如民房暖和。陆小宁就带着李衍单独寻了山下的一户人家借住。
借住的人家只有一个年轻的姑娘在,她上下打量陆小宁,又看看她身后的马车,警惕问:“你们有马车,再往前走一段距离,天黑前一定能入城的,怎么还用来借宿?”
陆小宁刚从战场上下来,身上的血腥味和肃杀之气实在太重了。
是个人都能觉察得出来。
陆小宁正要解释,马车里就传来几声急促的咳嗽。她冷肃的脸上顷刻染上急色,快步走到马车边上,掀开车帘子小声问:“你要不要紧?吃药了吗?要不要喝些热水?”
她说话时,身上那种冷肃的气质一下子就散了。
那姑娘好奇的往马车里瞧了瞧,然后提醒她道:“姑娘,你夫君病重,城里才有好大夫。”
陆小宁愣了一下,正要解释,李衍就探出头来,温声道:“我本就是大夫,只是赶路犯了心疾,受不得山间的寒气,我夫人才想着借宿。我们会付银子的,还请姑娘行个方便。”
那姑娘被李衍的好容貌和文雅惊了一下,又见他们是夫妻,终于拉开木门让他们进去了。
小院子里被收拾得很干净,几只小鸡在院子里啄米,一只大黄狗匍匐在院子里,看见有人过来,立刻站了起来要吠。
女子及时喝住了它:“阿黄!”
大黄狗立刻又趴了下去,当做没看到他们。
墙头的柴火码得整整齐齐,灶房还燃着烟火,袅袅的迷香从里面飘出来。
女子把两人引到西厢房,边铺床边道:“这间屋子是我夫君在住,你们先将就一下,我去给你们弄点米汤暖暖胃。”她说完就先出去了。
榻上收拾得干净,还烧了炕。李衍躺上去,终于觉得脚趾末端能暖和了。
他疲惫的揉了揉眼,陆小宁替他掖了掖被角,温声道:“十五在屋顶,你安心睡,我去看看除了米汤还有没有别的什么吃的。”
李衍点头,闭上眼,倦怠的睡了过去。
陆小宁轻手轻脚的退了出来,然后径自去了灶房。路过院子时,那条大黑狗又抬起狗脑袋看了她一眼,估计是知道她不好惹,立刻又趴下装死。
她一步跨进灶房
,女主人正在捞饭,灶台边上摆了四个大海碗。
陆小宁从怀里摸出几粒碎银子给她:“能劳烦姑娘再炒两个小菜,午饭再炖点鸡汤给我……”她吞吐了一下,继续道:“我夫君。”
女子也没扭捏,收了银子,点头:“自然是可以的,也不必姑娘姑娘的叫,你叫我阿鱼吧,我夫君就这样叫我。”
陆小宁点头:“那劳烦阿鱼姑娘了。”
阿鱼冲她笑了一下,打了四碗米汤,其中一碗堆得满满的。
陆小宁本能的去拿堆得满的那碗,阿鱼就把另一碗推到了她的面前,讪讪道:“那碗多的是给我夫君的,他是个粗人,平日干活多,吃得也多,不好意思啊。”
倒是个会体谅人的。
“无碍。”陆小宁拿了另外两碗,顺口问:“你家夫君在城里干活?”
阿鱼摇头:“不是呢,我家夫君只是个猎户,他人高马大,力气也大,平日都是靠打些野味补贴家用。昨夜在山上弄了几个陷阱,今日一早就上山了,这会儿应该也差不多回来了。先前不让你们进来,是他不太喜欢家里有陌生人。屋子更不让人动的,待会他回来我同他解释一下吧。”
陆小宁点头:“那多谢阿鱼姑娘了。”
两人端起早点,正打算出去,就听见院子里传来激烈的打斗声,以及大黑狗激动的犬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