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朝时,别说皇帝了,连长宁将军都没出现。
足足三日,两人待在一栋房子能做什么?
文武百官觉得有戏。
第四日,皇帝终于上早朝了。
文武百官仔细观察李衍,发现他脖子和侧脸上都有红痕,心更是放下了一大半。林御史在金銮殿上就提起了册封皇后一事,跪下就高声道:“老臣认为,长宁将军文成武德,可堪为后。”
文武百官都跟着附和。
李衍靠坐在龙椅上,整理完袖口后才扶额长叹道:“哎,襄王有梦,神女无心,朕虽有意,但奈何陆爱卿拒了朕。朕深受打击,立后一事再说吧……”
这这这,怎么会这样。
前几日游湖都好好的,皇帝还在陆府连住了三日。
长宁将军莫不是吃干抹净不想负责?
这还得了,众人想去劝劝陆小宁,商量来商量去,委派了和陆小宁关系还算不错的探花郎薛子章去探探口风。
薛子章万万想不到,自己一个探花郎,有一日居然会干这种妇人才干的事。他憋红了脸找到大理寺,大理寺的官差直接将他带到了大理寺的天牢内,说是陆少卿在审案,让他自己进去找。
薛子章刚走近天牢内,就听见一声渗人的惨叫。他抖了抖,强自镇定的继续往前走。
滴答滴答的水声由远及近的传来,转过宽敞的牢房很快便到了一间暗室,暗室里点了成排的蜡烛。蜡烛中央的凳子上绑着一个血肉模糊的人。
陆小宁背对着他,手里的藤条还在滴血,脚边是一桶晃荡的盐血水。听见脚步声,她回头,冷冽的气息一下子扑面而来。
薛子章吓得腿软,险些没
站住,幸而扶住了身旁的木架子才不至于出糗。
陆小宁见到是他,冷淡的面容柔和了些许,疑惑问:“薛兄可是有事?”
薛子章看看凳子上快咽气的人,支支吾吾的,迟迟没说出一个字。
陆小宁把鞭子递给边上的人,嘱咐道:“继续审,直到他招了为止。”
旁边的人应声,她才走了出来,朝薛子章道:“去外头说吧。”
说实话,陆小宁的态度算是温和的,但他就是莫名的有些紧张和惧怕。
这大概就是在京都和征战过杀场的将军的区别吧。
两人做了下来,薛子章犹豫半晌,委婉的问了一句:“同科进士,姚兄已经娶亲了,陆兄可有成亲的打算?”他问完又生怕陆小宁多心,又补充了一句:“我没别的意思,就是姚兄很快要调任到北地了,收了你的贺礼,总想着还回去,特意托我来问问。”
姚榜眼原本还没到调任的时候,但北地刚打了一场大战,官员空缺得紧。他自己主动请缨,李衍就许了。
去了地方上,最少都要待三年吧。
陆小宁温声道:“那你转告他,回来后再想这个问题也不迟。或许可以干脆不用想了,也不是什么贵重到非还的贺礼。”
薛子章点头,很快便从大理寺出来了。
他一出来,就去了林御史府上,五部大人都在,询问他长宁将军是如何说的。
薛子章根据自己的理解翻译道:“陆少卿的意思是看看皇上的表现,也许几年后会同意
当皇后,也许可能以后都不成亲,就安安心心的当她的官。”
这这这怎么能行?
皇帝和长宁将军日日宿在一处,却不成婚,传出去不是叫人非议?
不管他们如何着急,当事人陆小宁依旧每日忙得和陀螺一样。
白日大理寺有看不完的卷宗,夜里回去长泽殿又要忙着帮李衍把奏折分类梳理。
李衍坐在她身边,裹得严严实实的,看了十几本奏折就有些累了。
陆小宁侧头问他:“要不先休息一会儿?”
李衍揉揉眉心,摇头:“你这么累,我怎好先去休息。”
陆小宁温声道:“你与我不同,你有心疾,不宜劳累。我身体好,又是习武之人,不怎么累。”
“胡说,是人哪里不累的。”李衍拿过她手上的折子,“昨日赵娘娘才同我说,不要仗着年轻熬夜作死,她现在都想给自己两拳呢。”
陆小宁轻笑:“我怎得听许姨说,是你小时候不睡觉,夜夜要赵娘娘抱出去在冷宫里到处溜达?”
李衍讪讪:“我那时不是在冷宫里待久了难受吗?”
陆小宁见他郁闷,又安慰道:“不过师父还同我说,就抱了一年,换你给她养老送终,值了。你看奏折太累,有空就去她们那放松放松。”
两人起身,卸了外衣,就去休息了。
长泽殿内的小榻已经撤了下去,福宝放下明黄的龙帐,就示意所有人退下。
长泽殿内烛火摇曳,殿外下了一夜的雪。
寒气顺着窗沿往前殿里钻,李衍受不得寒气,往陆小宁这边挤了挤,伸手圈住了她细瘦的腰。
许是练过功夫的缘故,她身上似有源源不断的热意。
他睡得很踏实,天亮时,宫里宫外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雪。
龙帐摇晃,身边有细碎的脚步声和压低的说话声。
李衍伸了个懒腰爬了起来,伸手掀开帐幔,盯着已经穿戴整齐的陆小宁问:“这么早你又要去哪?”
陆小宁温声道:“我恐要去江南一趟。”
李衍困倦的双眼一下子就醒了,问:“可是江南走私盐矿一事?”
陆小宁点头。
李衍起身,福宝立刻过来给他穿衣。
他则道:“我已让卫含薇去查了,你何必再去一趟?”
陆小宁解释:“卫含薇毕竟不是官府的人,查起来难免畏首畏尾。我已从捉来的盐贩子嘴里问出了些消息,我亲自去,事情能更快的解决。”
李衍叹了口气:“三哥前几日才去边关,如今你也要走,岂不是又留我一个孤家寡人?”
陆小宁笑道:“如何就孤家寡人了?八皇子不是从皇陵回来了?还有十皇子,再不济还有许姨和师父呢。”
李衍收拾好后道:“一起用早膳吧,待用完早膳,我亲自送你出城。”
陆小宁问他:“不去早朝?”
李衍摇头:“那帮大臣哪有那么多话说,这早朝就该三日一朝。今日又下雪,他们都知道我定然不会去了。”
他念书时就是出了名的混账,今日若是去了,文武百官才会觉得奇怪。
陆小宁轻笑了声,随他坐到了桌子边上,早膳很快被端了上来。
李衍夹了一个蟹黄包放到她碗里:“这个好吃。”
陆小宁只咬了一口就好似反胃,呕了两声,摇头道:“大早上的不吃这么腻味了,我喝些粥就好。”
李衍随她,两人用完早膳后,直接出宫去了陆府。陆小路已经收拾好,等在那了。
不过一两年的功夫,他已经吃得人高马大,现在再易容成李衍,只怕隔着屏风都无人会信。
李衍瞧着陆小路道:“你去了江南少吃些,别吃成了个球。也别总顾着生意,也多照顾你阿姐一些。”
陆小路连连点头,心里却道:也就皇上觉得阿姐需要人照顾。
他交代完陆小路又看向陆小宁,声音温柔了许多:“你也莫要太拼,那帮盐贩子为了银子什么都干得出来,穷凶极恶的,很不好对付。去了江南卫含薇会把搜集的线索给你,十二商会和曹帮的人也能帮上忙。”说着他又从腰间解下十二商会会长的玉印塞到她手里,“这个你或许有用处,为了方便行事,你可用燕夫人的身份调查。”
陆小宁轻笑:“倒是头一次发现皇上这样啰嗦。”
李衍叹了口气:“哎,无法,人老了就是这样。”偏生他生得唇红齿白,清俊异常,故作老成的口吻抖得人忍不住发笑。
陆小宁朝他挥手:“天冷,你回去吧。今年宫宴我是不能陪你过了
,待明年回来时,再陪你过生辰。”
李衍拧眉:“要去那么久吗?”
陆小宁点头:“走私盐矿这事牵连甚广,我想一次肃清,省得今后头疼。”她收了伞,上了马车。
马车压过地上的积雪,发出吱嘎的声响,很快便远离了南城门。
李衍裹着厚重的狐裘看了许久,才吩咐道:“回去吧。”
他回到宫内,福宝等在宫门口,匆匆过来同他道:“吏部尚书已经等在清心殿外了,皇上要不要过去瞧瞧?”
李衍懒懒道:“心疼朕的人都走了,瞧什么瞧。”吏部那老头子不就是想同他说年底官员调任考核的事吗,折子他都批下去了,还讨论个毛线。
就是吃饱了撑着!
陆小宁出京后,他就时常称病不朝。大小事能解决的事就让百官自己解决,实在不能解决的,再去单独找他。
尽管如此,令百官神奇的事。皇上似乎对每个官员的性子、喜好、隐秘和家中一些鸡零狗碎的事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导致他们有怨言都不敢。
翻过了年,溪云宫的柳絮开始抽芽,柳树下大片大片的薄荷开始疯长。
李衍实在太过无聊,每日签到后就窝在长泽殿里抱着胖橘看《百官秘闻录》,然后数着陆小宁回来的日子。
入了秋,湖鱼肥美,他披了件薄绒斗篷坐在御花园的荷花池边钓鱼,胖橘不停的围着木桶喵喵叫,想巴拉桶里的鱼儿。
十五匆匆来报,说是卫含薇快进京了。
李衍立刻起身吩咐十五道:“你带几个人亲自去迎一趟吧,她定带来了阿宁的消息。”
先前就知道阿宁要去许久,没想到一去就是近一年。
十五点头,从禁卫军里选了一队人匆匆去了。
两日后,拖了几日早朝没去的李衍终于在清心殿接见了五部的几个官员。
五部的人难得见一次皇帝,逮住他就不放了,把整理出来的折子呈上去后,一个个的开始说起正事。
说到最后,几人同时提到了陆小宁。
吏部尚书躬身道:“皇上,长宁将军近一年,在江南实在查抄了太多官员了,再这么下去,吏部调任官员都不够过去补空缺的!”
户部尚书也附和道:“是啊,还查抄了许多商户,这样下去,今年年底上缴国库的银子肯定也会减少!”
兵部、礼部、刑部的人也纷纷附和。
李衍斜靠在御座上,挑眉问:“陆少卿查抄官员和商户,户部和吏部尚且有说法,又关你们兵部、礼部、刑部什么事了,你们三个是吃饱着撑着,过来打气助威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