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瑛瑛,阿母进来了。”
房间里只点了一盏灯,谢瑛浑身被裹在被子里,背对着门蜷缩在床的角落,周氏慢慢走上前,一只手轻轻搭在被子上。
谢瑛嗓音发闷,像是哭过了。
“阿母你别问了。”
周氏低头轻叹了口气,柔声道:“好,阿母不问,阿母只想陪着我的瑛瑛。”
“不管瑛瑛发生了什么,开心或者不开心,阿母都陪着你。”
“阿母……”
谢瑛鼻子一抽,转过身翻进周氏怀抱里。
“阿母你就这样抱着瑛瑛,瑛瑛就想这样一辈子不离开阿母。”
“傻孩子。”
周氏轻轻地拍打着谢瑛的后背,哄着她入睡。
……
……
第二天,谢瑛不出意料地将自己闷在房里,连饭菜都是下人送进去的,谢夫人派人过来关心,周氏扶着额头道:
“我也问过瑛瑛了,她就是不说,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沈兰棠心虚地低下头,附和道:“对啊,是因为什么呢?”
被通知了不用再为谢瑛情郎的事挂心的谢夫人:“是啊,到底是因为什么呢?”
谢瑾:“……”
……
谢瑛这边事姑且了了,沈兰棠给方媛媛放了一日假,让她好好整理心情。
又过了一日,沈兰棠让兰心去店里看看方媛媛的状态,兰心回来却回复:
“方媛媛没有去上班,而且,她也不在家里。”
“什么意思?”
沈兰棠从椅子上站起来道:“什么叫不在家里?”
兰心:“跟方媛媛同住的老人家从今天早上就没见到过方媛媛,往常方媛媛一早就会起床做早饭,她起来没见到人心中奇怪,但只以为她还在睡,又过了一阵,方媛媛还不出来,她去方媛媛屋子查看却没见到方媛媛人。”
方媛媛要么是一大早就出门了,要么,就是昨天晚上就没回来过!
沈兰棠神色带上了几分凝重,问道:“那位老人家最后一次见到方媛媛是什么时候,当时她有说什么话么?”
“我问了,最后一次见到方媛媛是昨天吃晚饭的时候,吃晚饭方媛媛就进屋休息了,老人家也回屋睡去,直到早上一直没再出门。至于最后有说什么话,我没问,但老人家说了,她说方媛媛情绪还算稳定。”
沈兰棠皱起了眉。
“还有一个地方,宝珠,记得我们第一次在外面见到方媛媛时那个面馆么?”
宝珠:“记得!”
“走,我们去面馆问问。”
——然而面馆老板也不知道方媛媛去哪了。
“媛媛?媛媛这两天没过来呀,你找她啊,我跟你说,她就住在……”
从面馆铩羽而归,虽然不愿,但沈兰棠只剩下最后一个可能。
官旅边上,杜明蔚抱着从街上买回来的炭火,一步一顿慢腾腾地走着。
他这个动作显得他怀里的炭火有多大多重似的,但其实不过一点点。
冬日里炭火金贵,他身上的钱一日比一日少,哪怕学着人家给人便宜写字画画,也挣不来几个钱,还不若笔墨费用,若是谢瑛还在那也还好,可现在……
一阵冷风吹过,青年打了个冷颤收拢身上不算厚的外套。
“杜明蔚。”
一辆马车停在他面前,杜明蔚初始觉得惶恐,待看清车里人后,他脸上露出羞愤恼怒神色。
他和沈兰棠虽然只一面之缘,但那场景特殊,沈兰棠最后留给他的冲击力又大,让他难以忘怀沈兰棠的脸。
“你,你又想做什么?!”他抱着怀里炭火后退。
“杜明蔚,昨天晚上方媛媛来找过你么?”
杜明蔚一愣,下意识撇开视线。
“没……”
“你知道你如果骗我会有什么下场么?”
沈兰棠眼中含着一束冷光,言语间不留一丝情面,像鞭子似地抽在府明蔚身上:
“区区一个外乡人,当真以为能和我对抗,趁我现在还好声好气地问你,就好端端回答,惹怒了我,下一回再想回答就不是这个场景了。”
杜明蔚脸蛋被羞辱得通红,下意识想要用大道理维护自己,但当他对上沈兰棠冰冷的眼眸,和她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家的气派时,那些圣人给他的胆气瞬间泄了个光。
他低下头避开沈兰棠目光,讪讪道:“方媛媛昨晚是来过,但是她只是来跟我说几句话的,说完她就走了。真的,我没骗你!”
“她跟你说了什么?”
“就是,就是以前的事都不算数了,从今往后恩断义绝之类的。”
“她是什么时候来,又是什么时候走的?”
“大约酉时二刻的时候来了,三刻左右就走了。”
沈兰棠盯着他又羞又臊又恨的脸不说话,过了会,她才一字一顿地道:
“你最好没有骗我,否则下次见面就是在炼狱了,宝珠,我们走。”
等几人离开官旅一段距离后,宝珠为方媛媛抱不平道:
“那个姓杜的,我们问了那么久,他连一句问方媛媛怎么了的话都没有,真是个无情无义的男人!”
“哼,他无情无义,我也可以,等着,等方媛媛的事情解决了后,我就让他把欠方媛媛的钱都吐出来,今天还不掉就明天还,他不是还逞能地说什么十倍奉还么?”
“就是,不能让他才占了便宜,四姑娘的……算了,四姑娘也不差这点钱。”
杜明蔚那边是给出了信息,但这个信息不但没有振奋人心,反而让几人心情愈发低落,纵不得已,她们也得出了最后的结论:
方媛媛是真的失踪了。
一个外乡来的在兆京没有亲眷照顾的妙龄少女在夜里失踪,是人都知道这事不会好了。
沈兰棠虽然有当官的父亲和当大官的公公,但古代不像现代处处有监控,且是夜里失踪,可能连目击证人都找不到,几番沉思之后,沈兰棠还是决定找个人共同商量。
“兰棠,你找我么?”
沈兰棠这几日恨不得躲着他,还是头一回主动找他,谢瑾颇感惊讶,却见沈兰棠面色凝重,眉宇中锁着愁绪。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 了?”
“我店里有一个姑娘,昨天晚上失踪了。”
谢瑾面色一凝,走过来道:“坐下说。”
“嗯,那个姑娘年芳十七,模样也生得标致,她是外乡人和同乡一起过来,如今和本地一位老妇人住在一起,她今日没有来店里,我找人一打听。她从昨天晚上开始就没有消息了。”
谢瑾并非不知世事的公子哥,一个可以在兆京无依无靠的少女在夜晚始终会遭遇什么事情,他不用猜想就知道。
沈兰棠忐忑不安地问:“一般情况下,有人在兆京失踪该怎么办?”
谢瑾:“报官。”
“多少天会有消息?”
失踪是所有报官案子中最难查得,小偷偷了东西需要下家处理,强盗往往会留下痕迹,杀人会出现尸体,虽然对受害者不公允,但行凶杀人并不难勘破,唯有失踪,短则三五日,长或许几个月或许几年,或许一辈子都再听不到消息。
沈兰棠看着谢瑾脸上神色,眼中希冀一点一点消失。
谢瑾皱了皱眉:“你不要急,我会想办法的。”
“嗯。”事到如今,也只能寄希望于做官的谢瑾。
此时还未到晚上,谢瑾出了一趟门,他先是将此事告诉了内城司,请他们近日多留心酒肆茶楼,尤其是青楼乐坊,有无新人出现。
交待完后,他又召来一位隐匿在暗中的侍卫。
“我记得,坊间有一人,自称万事通,三教九流的消息都很灵通,你去找到这个人,我有事要问。”
“是!”
另一头,兰心也回来了,她打发走其他人,对着沈兰棠低声道:“小姐,你让我找的万事通找到了,今晚就要过去么?”
“去,媛媛等不了我们这么久,早一刻知道消息也好。”
宝珠忽然问道:“那要带上姑爷一起么?”
“……”两人同时沉默了。
“下回吧。”沈兰棠迟疑着说:“谢瑾是官,什么万事通百事通都是三教九流,官兵抓贼是本能,我们现在还是先问出媛媛下落。”
“那好,我去安排车子,小姐你找机会出来。”
“嗯。”
不多时,谢瑾回来,两人坐下牛头不对马嘴地聊了会天,不多时,外头有个声音响起,谢瑾又站了起来。
“我出去一下。”
“好。”
谢瑾走出院子,来到侧门,傍晚昏黄的夜色里,一个人影从暗处出现:
“大人,已经找到万事通今晚在的地方。”
“好,你安排各处查查有什么地方最近有动作,进出过人,城门口也要严查。”
“是!”
谢瑾出去了不久就回来了,他道:“兵部有些事情,我得出去一趟,可能晚点回来。”
沈兰棠眼睛一亮,挥着手说:“好,那你路上小心,早点回来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