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道理沈兰棠是懂得,两军交战时,主帅是半夜起还是第二天早上起都至关重要。
谢瑾见她不说话,又很快补充道:“如果你不愿意,我可以向陛下……”
“我没说不愿意啊。”
沈兰棠打断他的话,笑了笑说:“其实,我也猜出来了,她几次刻意接近我就是为了打探消息,虽然我不知道你的身份,但是她肯定有她的用意,不把她抓到,我还得日夜防着她在哪里设计我,睡觉也不安稳,你就直说吧,需要我做什么?”
谢瑾抱拳:“谢夫人大义。”
沈兰棠:嗨,整得我怪不好意思的。
既然双方意见一致,谢 瑾继续往下说:
“很简单,只要再创造一次你和方亭俞偶遇的机会,然后透露我近期就会回军队,临走前说了,是陛下交待,直到过年才能回来。正好梁诩也去了军营,她会以为靖军有大动作,为了获得更确切的消息,她需要回传上级,动用更多内线。”
“只要他们动起来我们就有机会抓到把柄,至于我为什么离开,过年前都去做什么就交给他们自己去猜。”
最好的鱼饵就是半真半假的消息,沈兰棠点头道:“我明白了。”
事情并不复杂,沈兰棠自认能完成,现在唯一的难点就是创造偶遇。
偶遇偶遇就巧妙在一个“偶”上,方亭俞身为奸细肯定非常小心,沈兰棠突然热情的接近会让她起疑,最好的方法是如同前面两回,让方亭俞主动接近她。
只是要如何做到这一点,两人暂且想不出来。
谢瑾:“别急,这事情并不急于一时,我们的人也还要做筹划,再好好想想。”
结果过了两日,都没有想出绝妙的方式,不管是正巧在方亭俞常去送药的地方经过,还是不小心留下衣物手绢都显得刻意,沈兰棠最后也累了,打算休息一下脑子,说不定好主意就自己跳上来了呢。
她这头才刚又拾起“七世情缘”,外头下人就来传报:“少夫人,刘府五姑娘来访。”
沈兰棠穿上披风到了前院,刘明月正坐在偏厅里头喝茶,见到沈兰棠她委委屈屈地站起来,伸出一只手到她面前。
“你手怎么了?”
刘明月手上红一片白一片,手掌像是烫伤又没那么严重,非要说的话,有点像小孩子在被窝里闷久了起了疹子。
刘明月嘴巴一撇,就用一种类似撒娇的语气道:
“昨晚上夜里不是下雨了么?可冷可冷了,可我前几日嫌夜里太闷让下人减了炭火,这下就不够了。”
“大晚上找人加炭火也麻烦,我就让下人抱了汤婆子过来。我抱着汤婆子不知不觉就睡着了,早上一醒来,手就这样了。”
沈兰棠沉默了,你也是真柔弱啊!
“好了好了不难受了,那你找我是为了什么?”
刘明月扭扭捏捏地说:“我找了大夫看,大夫说要三五日红印才会完全消下去,可我大后天还要去小姐妹赏梅宴,哪等的了三五日,前几日那个方姑娘不是说自己有特效药膏嘛,所以我想能不能……”
沈兰棠心里好笑,这小姑娘啊为了美,真是什么情敌的都不顾了。
“这点小事,你怎么不问宫里?”
刘明月嘟囔着说:“我倒是想问,但母亲说一点小事就打扰宫里,这样不好,这怎么就是小事呢……”
沈兰棠暗自摇头,道:“可以是可以,就是不知道方姑娘的药膏能不能起效……”
说到这,沈兰棠眼睛猛地一亮,这不就是他们需要的“偶遇”么?偶遇重点在“偶”而不是遇。
刘明月,我的神!
——
等到谢瑾回来,两人就这个方案一商量,谢瑾深思之后也点下了头颅:“可以。”
“刘明月身份特殊,加上她素来给人刁蛮任性的感觉,方亭俞怎么也想不到这是个计谋。”
刘明月别听,都是恶评。
如此,两人便做好了决定。
下午时分,沈兰棠乘车去了趟刘家,刘明月因为手受了伤乖乖在家,见到沈兰棠来看望很是高兴。
沈兰棠入座后便直抒胸臆:“反正闲来无事,你若是真想去方姑娘那问问,明早我可以陪你去。”
“真的么?!”刘明月高兴地说:“那真是太好了,沈兰棠你对我这么好,我以后也会对你好的!”
沈兰棠沉痛地闭上了眼睛。
晚上时候,沈兰棠和谢瑾核对好了细节,第二天一早,沈刘二人乘坐马车到了方家村。
来到熟悉的院子前,兰心上前一步:“方姑娘,方姑娘,在么?”
方亭俞从屋子里走出,见是沈刘二人,她疑惑道:“两位怎么来了,是有什么事么?”
沈兰棠看了眼身后不说话的人,拉着她的手把人推出来。
刘明月扭扭捏捏走出:“方姑娘,你之前说你有特制的药膏,你看看,我这手能不能在两三日内恢复正常。”
刘明月把手伸出来,方亭俞见到她的手也颇觉意外,问:“这是怎么造成的?”
沈兰棠:“你说还是我说?”
刘明月气鼓鼓:“我自己说!”
她便又将汤婆子的事说了一遍,听完前因后果,连方亭俞都不觉呆了呆。
“呃,药膏的话我有,最快后天早上就能恢复如常。”
“真的么,太好了!”
沈兰棠:“这下你放心了吧。”
刘明月连连点头。
几人跟着方亭俞走进屋子,两人上回就已经“参观”过这屋子,但是上回刘明月也没闲情看别的,此时她目光大咧咧环视了一圈,点评道:
“你这房子好破啊。”
沈兰棠扶了扶额,刘明月,不愧是你,好恶毒又好能让人放下警戒的语言。
方亭俞没有和她计较,淡淡道:“和刘府相比,自然破落。”
沈兰棠岔开话题:“你不是说有谢礼要给方姑娘么?”
“哦对。”刘明月从侍女手上接过一个盒子,递出去道:“这是玉颜小楼新出的一套美颜修容的妆粉,送给你。”
“不用,这点小事没关系。”
刘明月态度强硬:“我刘明月是不会欠别人情的,你送我东西我就要还给你。”
“如此,那我就收下了。”
方亭俞翻找时拿出不少药膏,刘明月探头过去张望,好奇地问:
“有没有日常能用的润肤霜啊,要是用的好,我愿意高价买。”
方亭俞也不藏私,道:
“或许真的能用得上,不过每个人肤质不同,你们试试看吧。”
刘明月和沈兰棠对视一眼,乖巧坐了下来,方亭俞拿出几盒药膏,往二人手背上涂抹,不时说些保养的话,那感觉,就像到了二十一世纪的专柜。
既然都坐下了,自然要唠叨闲话。
刘明月道:“我怎么没见到你家里其他人。”
“我母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父亲也在三年前去世。”
“哦。”刘明月干巴巴地说:“那你一个人也挺不容易的。”
“还好,幸好村里人都很照顾我。”
“你平日里就靠卖药材为生么?”
“是啊,偶尔给附近村子的人治治病,得些吃食或者银两。”
“……”
看着气氛逐渐融洽,沈兰棠慢悠悠道:“对了方姑娘,你这有没有男人也能用的药膏,或者疗伤外用药。”
刘明月:“是给谢瑾的么?”
“是啊,他马上就要回军营了,军营里难免磕磕碰碰,我想让他带点药。”
刘明月歪了歪脑袋,继续好奇问:“不是说他可以休息到过完年再有么,怎么突然提前了?”
刘明月你真是神!
沈兰棠按捺下内心激动,继续道:“本来是这么说的,但前两日,宫中忽然传唤,郎君回来只说过两日要走,等过年时候再回来,也不知道什么事。”
沈兰棠叹了口气,道:“军中大事,我一个妇道人家也不好多问,只想着带些药膏,最好是用不上,但若当真要用,总是有备无患。”
刘明月安慰道:“肯定不会有事的。”
“希望如此。那方姑娘,你这有外伤止血的药膏么?”
方亭俞低着头一边给她们抹药膏一边认真倾听着,好似她们的对话对她没有半点影响,直到听到这话她才抬头道:
“普通的有,但可能没有军中的好。”
“也给我几个吧,姑且做个心理安慰。”
“那好,我给你拿。”
两人呆了大半个时辰才走,走的时候几个丫头手上木盒装得满满的。
刘明月出门后还在和沈兰棠窃窃私语:“这个药膏到底好不好用啊,如果好用我要屯好多,到时候也送你一个!”
“谢谢你啊。”
两人在城内分岔路口分开,沈兰棠的车子径直回了谢府,院子里冬日柔和的日光下,谢瑾正坐在一枚小板凳上看书,睫毛上蒙着一层光晕。
跟谢瑾相处了大半年,如今沈兰棠再看他,已经很少有开始时觉得他冷酷不近人情宛若出鞘利刃的感觉了。
谢瑾听到动静抬起头来,沈兰棠唇瓣含着笑,朝他比了一个V。
“…………什么意思?”
“呃,就是诸事顺利的意思。”
……
……
入了夜,整个村子都已经熄了灯,黑压压一片中,一个人影从院子里出来,熟练地从一条小路上了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