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这几日,老是有下人为一点小事将她叫出去。
谢弘文:“本来我要跟阿父一起练拳给阿母看得,但是阿母生气了,才改成了吹曲子,阿母,你不要生阿父气了好么?”
原来,那天的练功是为了这个。
“我误会你了,对不起。”
“没有,本来就是我没遵守承诺。”
沈兰棠侧着脸庞看着他,浅薄的星空之下,她的眼中流光溢彩,像极了那日掉下山崖后,他醒来时第一眼见到的她。
“那我还是原谅你!”
谢瑾心口缓缓地腾起热流。
“嗯。”
沈兰棠洗完澡出来时,谢瑾也已经沐浴过了,成年人对待某样东西是很敏感的,谢瑾走上前,手指搭在她的手腕上。
“可以么?”
沈兰棠倏忽红了脸,点头。
两个人规规矩矩地坐到了床头,谢瑾的吻从她的额头一路缓慢落下,从鼻尖到唇瓣,到唇舌,缓慢而深入。
沈兰棠喝了酒,脑袋晕乎乎的,不知为何忽然想到了新婚夜,所谓的新婚夜她只有紧张和莫名的期待,几乎没有羞涩,怎么到了现在反而有点害羞了呢?
什么人啊,会将生辰过成新婚。
但是她已无力多想,谢瑾的温柔裹挟住了她。
第103章 导入新的人物
办完生辰宴, 谢瑾就没了别的要做的事,加上大考在即,谢瑾便带着谢弘文去看望郑清宇。
郑夫人和郑清宇自留在兆京后就住在郑家老宅, 素日和兆京其他名门不如何往来,只关上门一心过自己的日子。
沈兰棠知道为什么, 他们连自己母子间的感情都还没梳理清楚,如何应对得了外人。之前有几次, 沈兰棠跟着谢夫人到郑宅, 见到郑夫人和郑清宇母子二人言语间亲昵又客气的模样, 生怕多说了几分伤到了彼此的心。
这份隔阂也只能靠时间来磨平。
谢瑾几人下了车,郑夫人听闻谢瑾他们来了, 很快迎出门。
“瑾儿和兰棠来了啊,弘文,到外祖母这里来。”
谢弘文迈着小碎步跑到她身边。
郑夫人疼惜地抱起谢弘文,谢瑾:“我这几日在家休息, 想着再过十日就要科考了, 来看看清宇。”
“清宇那孩子知道你们有这个心,一定很高兴。他今日朋友过来了,便没抽出空来门口迎接。”
“倒也不必, 清宇如今交了不少朋友?”
“他朋友倒也不多, 不过读书人嘛,呼朋唤友, 人就多了。”
郑夫人怜爱郑清宇, 正好这宅子空着也空着,就让他邀请朋友来家里做伴, 正好今日阳光晴好,也有朋友在。
沈兰棠和谢瑾还没走进院子就听到青年争辩的声音, 一走进,就看到一座假山两头各自坐了七八个年轻人,俱是二十上下,意气风发,两边以中间假山为分割,互成相持状态,一个青袍男子正激烈地说:
“季文子三思而后行,子闻之曰再斯可矣。”
“所谓三思而后行便是迟疑不决。反 错失良机,世人断章取义,错解圣人意思。”
假山对面的人说:“当机立断和三思后行并不冲突,当机立断者,乃提前思索过众多几率,见眼前情况符合最佳选项,因此立断,无三思无立断,愚钝无知者如何能当机立断,唯有智者思虑再三,方知何时为断的良机。”
“你这是诡辩,当机立断和三日而行或并于冲突,但绝不可混为一谈,圣人所言,再即是再,无三,唯二……”
两边人争辩的脸红脖子粗,几乎要动起手来,郑清宇站在一旁,想插话又插不上,正满脸纠结。
“又吵起来了。”
郑夫人扶着额头道:“年轻人想法多,又坚持己见,三言两语间不免争吵,瑾儿,兰棠你们进去吧,弘文,随外祖母去外边吃点心好不好?”
“好。”
谢弘文乖乖地跟着郑夫人走了,沈兰棠和谢瑾对视一眼,走进院子。
那头郑清宇也已放弃了劝架,干脆不理他们了,见二人走来,连忙绕开人群上前。
“姐夫,夫人。”
谢瑾简单观察了下郑清宇,过完了年,郑清徐似乎壮实了些,脸上多出了点肉,身上气息也不再阴郁,仿佛少年人的英气终于从干涸的土地里破土长了出来。
谢瑾撇向假山:“他们这是在吵什么?”
郑清宇发出一声苦笑。
“那位青色衣服的是稽山南陵书院的学生,而跟他争辩的是禹清致章学府的高材生,本来两边说是要以学会友,不知怎么的就吵起来了。”
谢瑾:“南陵书院是高祖时期大儒求知先生所创办,而致章学府同是同时期另一位大儒高盛先生所建,两所书院一南一北,正如两位先生虽时常言论见识有所碰撞,却从未见面,两所书院发展至今,已是两地最为著名的求学圣地,亦是大靖最为重要的孕育人才的场所,两派学子时常辩论,已非鲜事。”
沈兰棠:我懂了,就是一山难容二虎,哪怕南北相对。
郑清宇苦笑:“也怪我,没预料到这点。”
谢瑾:“学生之间,吵架也就吵了,当不得什么大事。”
郑清宇叹了口气:“只能这么想了。”
那边堪称南北经典学术派的学生还在妙语连珠引经据典,沈兰棠是个实用派,只要能用就行,不会追溯某个句子的来源,不过她还是很欣赏这些年轻人的恣意奋发,这般恣意潇洒锋芒毕露,是独属于这个年纪这样的心性经历才有的表现,也许这场考试结束,他们中的很多人就会发生改变。
谢瑾:“你备考如何了?”
“母亲还有外祖父母说我只是体验一回,不要有负担,我只如常看书。”
“该是如此,摆正心态,只这一点就胜过半数人。”
“……”
两个人在这头寒暄,沈兰棠随意张望,见到湖忠心的亭子里坐着一个人,孤零零的身旁连个仆人都没有。
她好奇上前。
那人也不过二十出头,他握着一支笔站在石桌子前,眼睛时而往湖对面瞄两眼,然而落笔有神。
沈兰棠往铺在桌面的纸上看了一眼,不由笑了。
这人在画的正是对面两派学子争议画面,他将天空和整个背景渲染的很大,而那十来个人只廖廖几笔,除前面几个,身后人干脆用一抹灰扑扑背影代替,而他“精致”描绘的几个人,面上都带着嚣张自负神色,仿佛自命不凡,那表情,既滑稽又嘲讽。
这可不像“纪实”画,倒像是讽刺画,还是很刻薄的讽刺。
沈兰棠看他往说话的青衣男子眼中涂抹神采,不由笑出一声。
男人像是才注意到她过来。
“你是谁?”
沈兰棠:“客人?”
“……”
男人怔怔看着他,像是大脑还没反应过来,少许后,他才重新开口。
“你不过去跟那些人说话,过来干嘛?”
沈兰棠也委屈啊:“他们正在争辩圣人言论,我才疏学浅,加入不了。”
男人讥笑一声:“那群大才子,的确是随时随地都要表现自己学识有多渊博,文采有多高的。”
沈兰棠若有所思,每个群体或多或少都会出现一两个“独狼”,看来这一位就是了。
“你画画挺不错的,很形象。”
先不说内容吧,至少沈兰棠能够看出绘画者心中蕴含的情绪,而且看墨水深浅浓淡,沈兰棠也觉得有点意思。
沈兰棠观察了眼男人着装,朴素整洁,花色和材质都不算好,再想到他宁愿窝在边上也没离开,估计家不在兆京。
“你是外乡人吧?”
“是又如何?”
“是的话我有个交易跟你做。”
“若是你名落孙山又没钱回家,到我店里工作吧,我需要你这样的人才!”
沈兰棠微微一笑,大方提出工作邀请,男子却是猛地看向她:
好刻薄的女子!
沈兰棠越说越觉得靠谱,她正缺一个设计师呢。
“若是你有意,可以到平安大街的金枝楼找我,就说是你们小姐让你来的。”
沈兰棠抛下这段话,就走出了亭子,男人望着她的背影,不知道是对她的邀约有想法,还是依旧在恨她“诅咒”自己。
那头谢瑾和郑清宇也已说完了话,谢瑾注意到她的动向,只是没有跟上来,等到沈兰棠走回来:
“你认识那一位?”
沈兰棠摇摇头:“不认识。”
“那你们聊了什么?”
沈兰棠眨眨眼,道:“我邀请他若是名落孙山,到我店里打工赚钱。”
谢瑾:“……”
好恶毒好刻薄的话。
郑清宇解释道:“那位是我的朋友,名叫孙书扬,别看孙兄性格孤僻不爱说话,每回听他议论,我都觉醍醐灌顶,所学良多。孙兄虽然目前还籍籍无名,但在我看来,他却是难得慧敏于心。我和孙兄一见如故,我本来今日是邀了他过来看书的……”
但谁知,有另一个朋友说想带几位朋友过来,他想着这院子这么大,多来几人也无妨,没想到他竟然带了这么多人来,大伙儿热热闹闹的,愈发显得孙书扬孤僻冷漠,让郑清宇心里很是过意不去。
但他的性格,又不好将人赶了出去。
郑清宇话虽然没说完,沈兰棠和谢瑾却也猜得出,只是交朋友是要自己选择的,让人帮不了人——沈兰棠倒是能帮忙,她能在你交到“不合适”朋友时,帮你断情绝爱。
谢瑾无意与一群学子交好,他道:“看到你一切都好我就放心了,过不久我就要回军营,预祝你考试顺利。”
“我会努力的,多谢姐夫,夫人。”
谢瑾便带着沈兰棠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