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大人亲自试探过了,他也认为四方围墙的守卫都换成了北戎人。”
“……”
惠妃眼中惊骇没有消减,她愣愣地看着阿依曼,大脑似乎在迅速地做出反应。
少许之后,她才哑着嗓子开口:“我们该怎么做?”
阿依曼对她反应还算满意,她道:“我们昨夜商量过,一方面我们派了人去向外城司求援,另一方面,为了尽可能减少伤亡,我们要把宫人们都藏起来,我过来是问娘娘,娘娘可有行宫地图,行宫里面有没有密室暗道可供藏身?”
惠妃深深地看着她。
“有。”
阿依曼脸上一喜。
惠妃快速转身从衣柜里抱出一个箱子,箱子是铁器打造,抱着沉实,阿依曼有身子不方便,奶娘便上前帮忙。
两人将箱子放到桌子上,惠妃打开箱子,里面放着一些金银首饰,钥匙还是地契类,最下方铺着一张牛皮纸,惠妃拿出牛皮纸。
“这是行宫地图。”
阿依曼展开地图。
惠妃指着靠近北门和东门的两个宫殿道:“这两处主卧下面分别有一个密室,但是已经很久没有用了,我也不知道具体有多大。”
“只要知道位置和开启方法,我会想办法提前进去确认。”
“对了,这件事非同小可,为了防止走漏消息,不能有太多人知道,若无必要,连身边侍女都不要告诉,太后那边,为了不让她老人家担忧,我打算到最后一日动手时才告诉她,到时候,还要娘娘带着太后尽快藏身入密室中。”
“我明白。”惠妃没再多问,只是将地图塞到阿依曼手上:“皇妃,带兵打仗一事我素来不通,一切都交于你了。”
阿依曼接住地图,反手握住她的手。
“放心。”
阿依曼出门得早,她回来时沈兰棠才刚刚起来,打开房门。
阿依曼见着她,朝她露出一个笑,沈兰棠当即领悟,自昨夜起绷着的心情终于得到片刻放松。
趁着吃早饭的时间,阿依曼将沈兰棠戚桐君都叫了过来。
阿依曼:“行宫地图和密室已经到手,此后我会找时间去检查密室是否完好,还有行宫中具体有多少人,如何安排撤退都要做好计划,这件事,你来帮我可好?”
阿依曼看向戚桐君。
戚桐君双手放在膝上,俯首行礼。
“喏。”
“至于你们两个……”阿依曼扫过阿依朵沈兰棠二人,说话时语气带着姐姐般的温柔关怀。
“你们两个也别崩得太紧,事情已经到了这里,该做的我们都做了,余下的就是天命了。”
“好好休息休息,大脑只有在休息够了才会想到新的办法。别怕——”
阿依曼冲着几人笑:“至少我们在一起,不孤独。”
阿依朵眼眶一红,道:“好,我们是该放松下来,不能让他们发现异常。”
阿依曼微笑点头。
阿依朵和沈兰棠走出寝宫,望着眼睛还有点红的阿依朵,沈兰棠却发现自己没有想象的那么害怕了。
一旦接受了这样的结果,似乎也没有那么可怕,至少可以从无用的希冀中脱离出来。
“公主。”沈兰棠扭头望着阿依朵道:“和我出去转转吧。”
阿依朵本想拒绝,想到阿依曼的嘱咐,改变心意点头:“好。”
两人骑着马从后门出去,照旧,两人身后跟着十个人小队的守卫。
此前这几个守卫在两人眼中就如同空气。就好像现代人看到了外卖小哥,出租车司机,大脑认知让她们无意识忽视这些人。若是早知道有这一日,说不定从他们被换了人那天就察觉到异样了。
往事不可追,沈兰棠和阿依朵有意无意地朝着士兵巡逻的地方去,此前没留意没发觉,现在一看,这些士兵的确一个个人高马大,从体型上来说比普通靖人士兵高大上不少,足以和皇宫精英侍卫相媲美。
沈兰棠低着头苦笑,她们的眼睛啊。
“公主!”前方是她们常去的湖泊,沈兰棠故意大声道:“公主还想钓鱼玩么?”
“不玩了。”阿依朵嘟着嘴,不高兴地说:“又钓不到,无聊,你陪我赛马。”
“好吧,那公主今日可不要跑太远,回去晚了又要被皇妃说了。”
“知道了知道了。”阿依朵不耐地道,她扬起鞭子就策马狂奔,沈兰棠无奈,只能在后面追。
上回两人在这儿遇见了外城司的巡逻,阿依朵是有意往同个方向跑,意图再次撞上外城司,但外城司巡逻路线时常变更,她们今天没有这样的好运。
已经走出了很远,再往前走可能就无法在天黑前回行宫,两人只能停下。
没有达成目的,阿依朵颇有些闷闷不乐,她从马上下来,坐在树下拔草玩。
沈兰棠骑了半日马也是浑身酸痛,她背靠在树上,呆呆地睁着眼睛,看着一排蚂蚁扛着食物从脚边经过。
蚂蚁步伐幽幽,但同样坚实地经过脚边,经过一杆枯树枝,和树枝上长着的品种不知的蘑菇。
蘑菇……
一个模糊的想法突然充斥沈兰棠的大脑,蘑菇,等下——
晕眩,腹泻,呕吐……
中毒?
——
入了夜,还是上弦月,月色并不明媚,只今夜星星极多,繁盛茂密,星辉笼罩在行宫上方,如披霜覆雪,清雅迷蒙,院中树影摇曳,清风穿过疏叶。
宫女手中提着一展四面绘有不同花色的宫灯,轻手轻脚,步履宛如一支柳树。
江太医抱着他多年吃饭的家伙,匆匆走在路上。这晚上谁都可以歇息,只有一种人不能歇息,就是大夫。
江太医是宫中老资历,这次来行宫的几位太医也是以他为首,当大哥就要有当大哥的担当,这不大晚上的就被喊去诊治。
喊他过去的是临产在即的四皇妃,江太医不敢懈怠,匆匆赶到四皇妃所住宫殿,进入殿中就俯首跪拜:“拜见惠妃娘娘,四皇妃。”
惠妃坐在阿依曼身旁,含笑道:“太医平身。”
江太医一把岁数了没有勉强自己,很快站了起来。
“四皇 妃找臣可是身子有所不适。”
“是啊,今日忽感疲倦,又觉得胃口不好,劳烦太医看看。”
江太医上前,将手指搭在四皇妃手腕上——据说前朝的时候大夫给女子看病还要隔着丝巾或是用红线绑住手腕,高祖打天下时,时为将军的公主觉得麻烦,就废除了这个陋习,因此江太医给后宫女子看病都是直接诊脉,至多中间隔着一个帘子。
江太医细心听了听,道:“回皇妃,皇妃身子很是健康,胎儿脉象亦十分稳定,想来只是胃口不佳,臣为皇妃开几帖开胃的方子。”
“孩子没事就好。”
听到这话,房间里几人都露出欣慰笑意,困难似乎真的有将人团结起来的作用,沈兰棠之前只将阿依曼当做皇妃,经过这两日相处,却似乎把她当做了自己的同伴,一个非常重要的人。
沈兰棠抛开脑中乱七八糟的想法,上前:
“太医,我有个问题问你。”
“夫人请说。”
“你手上有能够毒杀人的药么?”
啊?
江太医脸上表情瞬间茫然,他睁大了眼睛,瞧瞧沈兰棠,扭头看着垂眸喝茶的阿依曼,又看着一旁含笑不说话的惠妃。
“……”
“臣,臣……”他两条腿直打哆嗦。
“别紧张,这个事情需要你协助,那就不能瞒你了。”
“江太医,你可知道,如今行宫外围的守卫都已被北戎换成了他们自己的人,换句话说,我们被北戎人包围了。”
江太医再次张大了嘴巴。
“我们要不惜一切代价挡住北戎攻击,所以我才问你有没有毒药,现在已经顾不得用什么手段,毒药,腹泻药,迷药,但凡能够减轻北戎战斗力,我们都需要。你既是太医,肯定能想出来办法来吧?”
江太医早已恍惚,要不是他前面还坐着四皇妃和惠妃,证明这个人说的话不是头脑发晕的话,他早已拂袖而去。
“臣来行宫,多带了去暑消热,安胎养神,治疗头疼脑热的药,毒,毒药是没有的,不过……”
想到北戎人的手段,江太医默默舔了舔嘴唇:
“臣会想办法,有些药放在一起也有致人腹痛的效果,臣会想办法……”
“很好,我们打算在动手那日把药草掺在晚餐里面给他们吃,江太医,这次要是御敌成功,您就是大功臣,若是不成功……”
沈兰棠淡淡一笑,也没说什么。江太医却蓦地颤了颤身子,若是不成功,或许都不用朝廷处罚……
“好了,江太医,你回来吧。”
从他进屋就保持沉默的惠妃终于开口:“这事不要跟任何人提起,包括太后,太后年纪大了,要是一时激动伤了身子你我都担当不起。以后有事就直接来四皇妃寝殿,皇妃生产在即,你多来几趟也引起不了怀疑。”
“是!”
惠妃摆摆手:“回去吧。”
江太医这才鞠了鞠躬,快速离开。
惠妃望着江太医背影,感叹道:“希望能带来好消息吧。”
不只是太医这,惠妃还跟厨房打了招呼,让他们收集给农庄养的鸡鸭猪啊排便的药草,这玩意农庄还真有,而且都不需要理由,只要惠妃一声令下,农庄莫敢不从。
时间就这么一点点过去,杨晋和阿依朵在模拟御敌和护在宫人退入密室的方案;阿依曼和惠妃,戚桐君统计着宫人人数,计划后退路线;沈兰棠在研究行宫地形,回忆从前看过了的所有战斗画面,尝试想出更多减弱敌人作战力的方法。
……
两天时间眨眼过去,第三天的朝阳,就如同约定好一般在东方天际高高升起。
这一日,是阿依曼的侍女返回的日子。
阿依曼派去的心腹是她从塔得尔跟随过来的心腹,她在两天前的早上离开,按照行程,在今天下午就能回来,若是晚些,晚上也该到了。
让她回来,一是为了不让北戎人起疑,二是可以明确传达到外城司的信息,如果外城司有回信,还可以再交流。
从早上开始,沈兰棠就有些心神不宁,或许是因为,再过一天,第二天的晚上就是决定她存亡的时刻。
“沈姐姐,戚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