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兰棠正垂着眸深思,一道活泼的少女声音在空气里响起。
“沈姐姐!”刘明月小跑着上前。
自那日发现守卫的不对劲后,沈兰棠就没再见过刘明月,将这事瞒着刘明月一方面是因为她不和她们住一起,另一方面是因为刘明月性子太过跳脱,让她隐瞒一个惊天消息,沈兰棠着实有些不放心。
大约是觉得无聊了,刘明月自己跑了过来。
“沈姐姐你们这几日都在做什么,怎么都不叫我玩?”
“呃……”沈兰棠眨了眨眼,道:“皇妃生产在即,公主十分担忧,无心玩闹,我和戚姐姐也不便放肆。”
生产真是个好理由,刘明月咂巴了下嘴,道:“好吧,那,今日还是不能出去玩么?”
沈兰棠看着她天真模样不由好笑,这几日见得不是愁云惨淡就是一脸沉思,大家脸上都没有了活泼的笑容,如今久违地见了,确实怀念。
想着反正今日自己也静不下心来,沈兰棠便道:“好,我陪你出去玩。”
“好啊好啊!”
刘明月和沈兰棠二人各自带了一个丫鬟从马厩牵了马,就准备出发。
马厩离后门也就是北门最近,两人才出门就听到一道盛气凌人的声音。
“我说不要跟着就是不要跟着,你们是什么东西,胆敢违抗本公主的命令!”
这行宫,自然不止阿依朵一个公主,也不止阿依朵一个待闷了在宫里想着出去玩的,眼前这位公主便是随同过来的妃子中的一个女儿,日常也喜欢出去玩,只是不和沈兰棠她们一道。
她如今正扬着鞭子盛气凌人地指着前方一个守卫,那守卫脸上还有一道明显的鞭子印。
犹然不满,她大声骂道:
“你算是什么东西,区区一个守卫,我回去就叫父皇革了你的职!对了,都不用我父皇,你的队长是谁,叫他出来叫本公主!”
那守卫眼中迸发出憎恶光芒,形容凶恶,一只手已经放在了刀鞘上。
沈兰棠心中猛地一紧:若是北戎提前动手,她们所有准备都将功亏一篑!
——
“公主好威风。”
沈兰棠骑在马上,笑吟吟地说:“不愧是朝颜公主,真是威风,怪不得林尚书的公子不敢尚公主,宁愿取一个小小员外郎的女儿,林公子真是有远见啊。”
心上人不愿尚她反而娶了一个小官之女是朝颜公主一生最大耻辱,她猛地扭头瞪着沈兰棠恨恨道:
“我道是谁,原来是谢少夫人,那当然是比不得少夫人,区区一个六品小官的女儿,也能搭上谢家这样的门楣。”
沈兰棠微笑着说:“我的确是有本事,让公主见笑了。”
“你——一个商贾女,也敢在本公主面前大呼小叫,小心我叫父皇治你的罪!”
这话刘明月不爱听了,她最是护短,立刻挡在沈兰棠跟前:“我姐姐不过说了两句实话,你凶什么凶。”
“你叫什么叫,你一个被未婚夫抛弃的人没资格跟我说话。”
“你!”
好了,这下战火完全引到二人身上了,那守卫看着跟刘明月吵作一团的朝颜公主,无趣地往地上吐了口唾沫。
……
刘明月跟朝颜公主吵到妃子来劝架才罢休,刘明月愤愤地扭过头甩起鞭子驾马跑了出去。
“这个朝颜,真是太娇纵了!”刘明月丝毫不觉得自己也很娇纵地说:
“对了,姐姐,你今天怎么会出言讽刺她,你不是一向都很平和的么?”
沈兰棠:“呃,我……我太无聊了,忍不住性子暴躁了。”
这个说法有理有据,刘明月非常赞同地接受。
两人在外边,一直到傍晚日落时分才回了行宫。
“夫人。”
将马交给马厩的人,沈兰棠正要回去,有人叫住她,沈兰棠回头,是此前见过两回的北门守卫队长。
沈兰棠心脏扑腾扑腾跳,大脑快速回忆自己这两日做的有可能让人产生怀疑的事。
“夫人。”那队长微笑着上前。
“我听手下说了今天发生的事,感谢夫人仗义援手。”
原来是这个。
沈兰棠松了口气。
“我原就说过,我夫君也是武将,知晓世人对武将是如何轻贱,今日之事,就当我此前几次的赔罪,大人不必放在心上。”
“那就谢过夫人了。”
沈兰棠不想和他多说,避免多说多错,她朝男人颔首示了示意,快速转身朝着寝宫走了出去。
直到拐进角落不见,她的背后一直黏着一个阴冷潮湿的目光,那目光让她浑身不适,就好似被蛇 盯上。
沈兰棠心里还惦记着事情,很快回了寝宫。
“顿珠儿回来了没?”顿珠儿就是被派去找外城司的侍女。
被夕阳涂成火烧般橘色的天空下,阿依朵默默地摇头,她的瞳孔里藏着一种很深的东西。
“还没有。”
沈兰棠的脚步不自觉向后退了半步。
这一晚,她们从夕阳落下一直等到天黑,凌晨,顿珠儿一直没有回来。
终于,天亮了。
第120章 动手之夜
七月八号, 中午时分。
阿依朵正在房中练字,这是她姐姐给她的建议,若是心静不下来, 就练练字,哪怕静不下心也能打发时间, 练字错的再离谱,也就几张纸几滴墨的事情罢了。
一个“依”字歪歪斜斜, 分了好几笔还没写完整, 侍女推门而入。
“公主, 兆京来人了!”
阿依朵一喜,飞快问:“是顿珠儿回来了么?”
“不是, 是信使到了。”
“……”
是每三日一回的信使到了,阿依朵一想到这就觉得无趣,已经过了三日,这信使哪怕长上翅膀也无法在两日内把信息传到兆京, 再让兆京派兵到行宫几公里的地方。
来了跟没来没区别。
那侍女还不知道北戎的事, 见阿依朵毫无动静,奇怪道:“公主怎么了,往日听到信使来了不是很高兴的么?”
阿依朵低着头继续写字:“今日公主心情不佳, 无心回信, 你告诉信使我没有东西要带回兆京。”
“……是。”
侍女退出后正好遇见戚桐君走出房间,她叫住侍女道:“你方才说什么到了?”
“回夫人, 是信使到了, 我如今去拿信,若有夫人的, 也一并拿来。”
“劳烦了。”
“不敢。”
那侍女离开了小半个时辰,才又拿着两封信回来了。
“是我和公主的信么?”
“是。”
“我拿去给公主吧。”
戚桐君拿了信进了书房。
“公主, 左大人的信来了。”
阿依朵头也不抬:“放下吧。”
戚桐君放下信正要离开,忽而又转过身:“公主是不打算回信了么?”
“如今这般,哪里还有心思回信。”阿依朵撇撇嘴,心情低落。
“……公主,我觉得正是这个时刻,更应该将细节都做完整,我听闻有敌军围城之时,会封闭当地通信,检查来往信件防止有人向外通风报信,公主每回都与左大人回信,这次不写恐怕令人生疑。”
“都到了最后了,不如就再写一次。”
“……”阿依朵停下笔。
“你说的有道理,好吧,都到了这个时候,不要为了一两个细节坏了大局,我会回信的。”
戚桐君微微一笑,出了门。
傍晚时分,信使收集了信件,补充了体力后重新上马。
他背着一背包的信件快速越过行宫,眼看着就要远去,一支箭从林子中射出,正中他的胸口,马继续往前奔跑,将人远远抛在后头。
两个高大的士兵骑着马上前。
他们用北戎语言说道:“死了?”
“还有口气。”
“把他跟那个女的关在一起。”男人解开包裹,从里头拿出一封信。
“让我看看塔得尔的公主都写什么给她情哥哥……什么狗屁倒灶的东西!”
男人随手把信扔回包裹,将人连人带信,一起拖了出去。
……
……
一夜不眠,到了第二天破晓时分,顿珠儿仍然没有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