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说她不觉得嫁人有什么好,她的两个丫头没有家人催促,最亲的就是自己,那就没有结婚的道德捆绑,若是她们自己想也就罢了,若是她们不想,难道自己还养不起她们二人么?
什么到年纪就要成亲,没有的事。
三人正说着话,忽然对面街道一个男人向她们走来。
“朱老二。”
“唉。”长得一脸憨厚的男人应了声,讨好地道:“小姐,媛媛是要回老家了吗?”
沈兰棠点了点头。
朱老二叹息着说:“算了算了,媛媛老家不在这,想回去也是很自然的事。”
“不过小姐,媛媛她没别的事吧?”
沈兰棠好奇道:“她能有什么事?”
“就是上回,上回她出去回来以后就变得好奇怪,跟中了邪似的,我就怕她是不是有别的事情才不得不回去?”
“上回?上回是哪天?”
“就是四天前,外面都在说太子在旁边的饭店讲学,媛媛也过去看热闹了,回来之后就变得怪怪的。”
是那一天。
那一日沈兰棠也见着了方媛媛,还带她上了二楼坐在离太子两桌开外的地方,的确,那一天的媛媛是好奇怪,突然脸色发白,才刚刚见到太子就要走……
一个荒谬的,不可思议的推测骤然印在沈兰棠大脑中。
沈兰棠被自己的猜测吓得猛地退了半步。
“小姐?”
“啊。”朱老二道:“那天媛媛也跟你差不多。”
沈兰棠竭力控制着自己的心跳:“媛媛她还说了什么?”
“她没说什么啊,对了,她还叫我滚。”朱老二委委屈屈地说:“我给她送烧饼,我叫我滚,让我别靠近她。”
创伤后应激障碍。
沈兰棠的脑中冒出这几个字。
“可能,媛媛是家里发生了一些事,才不得不回去,你也别太操心,你们缘分不到,往前看吧。”
抛下这句话,沈兰棠快速回了家,回去之后,沈兰棠坐在院子里阵阵发呆,这一发呆就是一个下午,还是要吃晚饭了,宝珠叫她她才醒来。
“小姐,你怎么了?一下午都在发呆。”
“嗯,没有,没什么。”
晚饭是在自己院子里吃的,谢弘文到外祖母那儿去了,今日就只她一人吃饭,沈兰棠心中有事吃的也慢,颇有些食不下咽。
这时一个下人跑进院子里,大声道:“少爷回来了,少爷回来了!”
谢瑾身上还穿着侍卫服,腰间佩刀,大步流星的走进院子。沈兰棠站起来:“你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今日太子没事,我就提前回来了。”
“哦,这样,那你应该还没吃过饭吧,一起吃吧。”
“嗯。”
谢瑾就是赶着晚饭回来的,他吃的多,厨房里做的不够,又赶紧多做了些。
平日里见到谢瑾,沈兰棠也是高兴的,只她今日心里有事,不由面上就有些冷淡。
谢瑾自认近来两人感情十分和谐,要谢瑾来说,他觉得他们都有些蜜里调油的滋味了,至少他单方面这样认为。
因此,见沈兰棠饭中始终无精打采,他不由问道:“怎么了?你有心事吗?”
“我。”
沈兰棠吞吞吐吐,欲言又止,这副模样已经说明了一切,谢瑾也没有催促,静静的等待着她开口。
半晌,沈兰棠终于开口:“你能跟我说说太子和太子妃的事吗?”
太子和太子妃?
谢瑾愣了愣,但还是道:“好。”
“太子和太子妃是少年夫妻,太子妃的祖父是卫国大将军徐楷,祖母是江南世家出身,虽没有直系亲属在朝当官,但在江南文人圈子中十分有名。”
“而太子妃母亲是第一皇商,富甲天下,太子妃出身尊贵,和太子的婚姻可谓是强强联合。”
“那,他二人感情如何?”
感情?
太子和太子妃二人之间的关系,若是以“感情”来论,未免太过狭隘。在此之前,谢瑾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不过既然沈兰棠提到了……
“太子和太子妃感情还算和谐,但和谐二字本就是给外人看的,太子妃性格强硬,不许太子有妾室,这么些年,太子妃虽然育有二子二女,在子嗣方面不算单薄,但世间男子终归花心,加上他又是太子,要说毫无怨言,那也是不可能的。”
让一个男人评价男人的花心还挺奇妙的,沈兰棠抽空了谢瑾一眼,心道原来你也知道男人花心啊。
谢瑾满脸无辜,世间男人花心跟他有什么关系?他可是“门风纯笃”,“有史可考”。
不过……
“原来太子也只有太子妃一个妻子,这倒是和宁乐伯一模一样。”
谢瑾敏锐地察觉到她的意图:“你想说什么?”
沈兰棠目光幽深地凝视着他:“你记不记得,当时宁乐伯的借口就是他夫人不许他纳妾,故才一时冲动……”
“如果这个借口是真的,那符合这个理由的,又何止宁乐伯一个人?”
谢瑾还不知道宁乐伯失踪的事情,也不清楚方媛媛的异样,他心中隐隐有种感觉,却又说不好。
或许是他,也不敢深入探究。
沈兰棠做了个深呼吸,定了定心。
“你知道宁乐伯失踪了么?”
“宁乐伯失踪了,而伯夫人带着孙子孙女们来向父亲求救,前几日,方媛媛见了太子,今日,她就提出要离开兆京。”
太多的信息让谢瑾一时捕捉不急。
“你一个个说。”
“好。”
沈兰棠坐下来,跟他细细讲述这几日发生的事。
一番陈述后,谢瑾也陷入了深思。
“你的推测不无道理,只是此事非同小可,太子的名声是不可随意玷污的。”
他还名声呢,沈兰棠竭力忍耐才让自己没有翻白眼。
名声这东西不就是被你们这些当权者随意玩弄的吗?
“其实,我也没有想怎么样。”
沈兰棠嘟着嘴道:“我能怎么样呢?他可是太子,科举舞弊难道不严重么,太子又怎么样了?不是该出来就出来了。”
“要说跟太子作对,别说是我了,就算是你也做不到,好歹也得是父亲这个级别,但父亲无缘无故的,何必去跟太子争斗,要说是为了天下良心,不说你,我自己也觉得可笑。”
冠冕堂皇的话说说也就罢了,真正实施起来是吃力不讨好。
这也是整桩事情里最让沈兰棠感到沮丧的。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就是一句笑话,从科举事件之后,她就知道,人的命跟命是不能相提并论的。皇帝就算知道了,他会生气吗?会。
但是他会惩罚太子吗?沈兰棠觉得他不会,她觉得皇帝更可能试图掩盖太子的罪行,以保全他们皇室的名声。
她可没有拖着一家老小脑袋的能力去赌,皇帝是一个明君的可能。
——而且在沈兰棠心里,他就不是。
“方媛媛她要回去了,我原来还不理解她为什么说走就走,如果是因为她发现了伤害她的人,其实是太子,那我就能完全能够理解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心思了。”
是害怕,是沮丧,是失望。
谢瑾静静地看着一脸沮丧模样的沈兰棠,他的妻子是个温柔善良的人,她有一颗至纯至真的心,她善于思考,知晓这个世界的残酷,却依然没有忘记保持本心。虽然不合时宜,但谢瑾还是为了这样的她心动了。
“是不是太子还不知道,而且就算是太子,那宁乐伯失踪又是怎么回事?”
展开新的话题,沈兰棠也振作起来。
“如果幕后人是太子,那宁乐伯的失踪估计就是大皇子 手笔了。”
谢瑾:“可是,大皇子应该知道这件事是太子做的,以他的能力,只要知道了结局,没有证据可以伪装证据,为什么还要绑架宁乐伯和他的孩子?需要证据的话,直接找方媛媛不是更好么?”
“是啊?”
沈兰棠也陷入深思,她努力地去分析这件事。
“又或者,大皇子也同我一样认为,就算知道了这件事,皇帝也不会惩罚太子,毕竟,只是一两个民间女子是吧。”沈兰棠皮笑肉不笑地讽刺了一下。
谢瑾果断略过最后一句。
“那么宁乐伯手里,肯定有更加不利于太子的东西,至少,大皇子是这么认为的。”
“那会是什么东西?”沈兰棠发散思维:“传国玉玺?”
谢瑾差点被她的脑洞震撼住,他轻声道:
“这也太大了。”
沈兰棠撇撇嘴:“说不定呢,这谁知道太子还做了什么。”
看她一脸愤慨模样,谢瑾不由失笑。
“不管怎么样,这肯定是不利于太子的东西。”
“……你这么说,我心情好一点了。”沈兰棠举起桌上的杯子,一口气干了里面的茶水。
“我是拿太子没办法,可太子也是有政敌的,大皇子的手段可狠着呢,够太子受的。他们两个神仙打架,我们小鬼就别参与了,媛媛走了也好,远离是非之地,免得哪天两尊大神又想起了她。”
“好了好了。”沈兰棠重新振作道:“吃饭吃饭。”
谢瑾:“……”
这饭还怎么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