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谢恒啊,就是拿捏了他的心!
想通这点,大皇子又好气又无奈。
“而且殿下,我觉得您不需要特别警惕谢恒,谢恒这人本来就不关注党争,从前太子在时,他就是既不讨好也不过分反对,殿下与前太子又差到哪里,说不得,在谢恒心中,殿下比太子更有能力。他讨好是不会讨好你的,但不见得就会和殿下您作对,他既没有表现,殿下又何必刻意提防试探他呢?”
一语惊醒梦中人。
大皇子喜道:“是这个道理是这个道理,多谢先生教诲!”
幕僚满意地抚着胡须,大皇子对他的尊重让他很是满意,身为幕僚,想要的不就是主上的器重和尊重么?
他对大皇子,一定殚精竭力!
......
这酸里吧唧的话我们就不讲了,那一日后,大皇子对谢恒就变了态度,变得尊重而不亲近,倒真有点君臣味道。
扭正思想后,大皇子发现,谢恒这人当真是一心一意处理朝政,不仅没有废话而且做事效率极高,有他辅佐自己顿感轻松。饶是谢恒不是他党派的人,他也不觉有所倚重。
要说这谢家门风是真的好,也难怪能受几代皇帝器重。大皇子心想,要是谢恒谢瑾二人不要太过忤逆他,好好给自己办事,让谢家继续维持荣耀也不是不可以。
毕竟真的好用。
再说皇帝上了山,他出来时还觉得自己仿佛恢复了去年龙腾虎跃的精神,直到开弓射箭,马上回来奔波之后,才发现自己大不如从前。
他骑在马上,忧伤道:“朕当真是老了。”
一旁臣子连忙道:“陛下今日射中了这么多猎物,您都是老了,让臣们怎么办啊?”
皇帝看着下方一个个收获惨淡的新老臣子,哈哈大笑:“你们这些老头子也就罢了,你当年轻人当真只能狩猎这么些么?”
他又指着年轻的臣子道:“别以为朕不知道你们在想什么,好好的年轻人,竟也学了这些个老油条们谄媚奉承的陋习,以为手下留情朕就会高兴,朕告诉你们,你们这回要是不交出一个让朕满意的成绩,下回秋猎就不带你们了!”
这回被带来的年轻臣子多是京中贵族,职位上也都是皇帝近侍,也就是武官,单看外表俱是人高马大,英武神气,也难怪皇帝不高兴了。
数人骑在马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皇帝看他们迟疑模样,呵呵一笑:“前几日也就罢了,以今日为准,到日落之时,谁获得猎物最多,朕就给他一个奖励,这个奖励能者得之。若是你们顾着他人脸面一个个推三让四地拿不到,到最后被人抢去了,后悔莫及,可别怪朕丑话没说在前头。”
皇帝既已这么说了,若是再矫揉造作,反而惹得陛下生气,众年轻臣子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看到了勃勃的野心。
“臣,必不负皇上期许!”
“好!”
皇帝满意地看着这一幕。
“就从此刻起,比赛开始——”
随着一声金锣奏响,群马齐鸣,紧接着就是落在泥土上的马蹄声,看着如疾风骤雨般散开的众人,皇帝哈哈大笑:
“这才像样嘛。”
有了皇帝这番话,众年轻人果然受到激励,到傍晚时分,营帐前什么猎物都有,什么老虎啊熊啊豹子啊野猪啊,但凡这山上有的,这地上就有。
皇帝好生满意:“这才像是我大靖的好男儿!”
太监们清点了猎物,将一份名单交给皇帝,皇帝看着名单上陈列,目露自豪神色,他将名单交给一旁张公公,张公公拔着嗓子喊:
“左监门卫二等侍卫陈君佑,获野猪一头,猎豹一匹,梅花鹿三只,其余禽兽数件,为此次比赛头一名!”
队列之中一年轻男儿露出得意表情。
皇帝:“你想要什么赏赐?”
陈君佑单膝跪下,恭敬道:“臣但凭陛下恩赐。”
“好,那朕就提你为殿前左司卫二等侍卫,赏白银一千,布匹四十。”
这就把他从看皇宫大门的提拔为御前侍卫了,陈君佑大喜过望,立刻谢恩:
“臣,叩谢陛下恩赐!”
一番比赛将场面热闹了起来,眼看天色将晚,皇帝也打算回去,到山下行宫休息,等明日一早再上山。
忽而,从两里外守卫处传来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哀嚎声,众人竖起耳朵,只能闻到风中隐隐约约的血腥味。
“怎么回事?”皇帝变了脸色:“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是!”
御前侍卫飞快道,纵马跑下山,他还没到山脚,就看到原来在山下守卫的士兵们正和一群身着官兵服装的人扭打在一起,来人有枪有弓有马,守卫们不是对手,很快山下就只剩下敌人。
侍卫脸色剧变,调转马头,飞快跑回营帐。
“皇上,不好了,有敌军杀了山下守卫攻上了山!”
“什么?!”
此言一出,众人惊骇。
“什么人,是北戎么?”
侍卫脸色苍白,回答道:“不清楚,但是看他们穿着,是靖朝军装。”
“靖朝军装,那会是什么人?”
皇帝心中顿时冒出一个名字,但很快压了下去,不到知晓真相时刻,他不能随意猜测。
“陛下快走!”
几个老臣立刻护在皇帝跟前,跪下道:“陛下快走,让老臣们挡住叛军!”
“爱卿......”
然而已来不及了,伴随着踢踢踏踏的马蹄声,一队数百人的骑兵冲上了山,后来还跟着一群步兵,见敌人上山,侍卫立刻排成阵型护在皇帝面前,众臣子也将皇帝团团围住。
“保护皇上!”一声高喝,侍卫拔出刀刃,敌军他手上举着弓箭,拿起就对着意欲反抗的侍卫一阵乱射,很快很多人就被射下了马。
“别动!”
伴随着火光,一人从人群中走出。
和其余叛军相比,这人身形明显瘦弱,形销骨立的模样仿佛曾经受到过虐待,看体型不像是太子,众人眼中正迷惑,就见男人慢慢摘下脸上面具。
“四殿下!”
群臣惊呼出声。
“怎么会是你,四皇子殿下?!”
皇帝被人围在中央,看不到外面场景,听闻是四皇子,一把推开围在他身边的侍卫。
果真是四皇子。
“老四,怎么是你?你想做什么?!”皇帝气势汹汹地怒吼。
“呵。”四皇子发出一声嗤笑。
小皇孙的满月酒是四皇子最后一次出现在公众面前,和上回 相比,他身形愈发憔悴,脸上那肉几乎包不住骨头,一副颓废落魄的游人模样,若非他身上穿着锦衣华服,当真让人怀疑是哪里来的乞丐。
“父皇。”四皇子脸上露出一个不知道是哭还是笑的表情,他的瞳孔时时颤动着,时而剧烈收缩一下。
“父皇,你还记得儿臣这个儿子么?”
“胡闹!”皇帝原先设想的是被太子包围,万万没想到是老四,这个老四最是窝囊,想到被他谋反,皇帝脸上都挂不住,忍不住冷声呵斥道:
“你这是在做什么?你可知道自己现在的行为相当于造反!”
“不用相当于,儿臣就是在造反。”
此话一出,群臣变色。
“父皇,这些日子你还记得有我这个儿子吗?自那日你鞭打了儿子后,儿子都以为你已经不再认我这个儿子了。”
被说及往事,皇帝脸上流过一丝不自然。
“荒谬,你是朕的儿子,哪有父亲不认儿子的。”
“是吗?你当真还认我这个儿子?”
“那是自然。”皇帝一派理直气壮地说:
“朕可曾有克扣过你府上用度,你吃的穿的都是靠朕,你说朕不认你这个儿子,简直就是荒谬!”
“用度?”四皇子脸上闪过奇异神色:
“用度算什么?很重要么?儿子也供你吃穿用度,你将皇位传给我好不好?”
这个儿子看起来有点不太正常,按理来说,皇帝也知道此时此刻自己应该用柔情稳住他,可自己在这个儿子面前向来威武惯了,不习惯向他示好,尤其还是在群臣面前。
皇帝叹了口气,道:“老四啊,不是朕苛刻你,而是你实在不适合当皇帝啊。你......你这个样子,怎么当得了皇帝呢?”
“哈哈哈哈。”听他这么说,四皇子爆发出一阵狂笑,他的目光炽热,神情癫狂:
“是,你们都嫌弃我不行,可是别忘了,我还有一个儿子。只要有儿子,儿子就会有孙子,既然还有子嗣,为什么不能当皇帝?!”
皇帝脸色一怔,是啊,老四自己不行,但是他还有一个儿子。
只要这个儿子养的好,多繁衍几个子嗣,未必不能稳住皇位。
直到此刻,他才明白,老四是真的想要这个皇位。
“父皇,你现在想通了吗?”
皇帝一张脸胀得通红,脸色极为难看。
四皇子嘻嘻笑了一声:“父皇,你是儿臣的父亲,儿臣不敢弑父,你就在这里写下禅让诏书,朕保证让你舒舒服服地当太上皇。”
他连“朕”都自称上了,皇帝正要发火,忽然一个老臣扯了扯他的衣服,他低头一看,只见他用口型对自己道:先稳住四皇子。
是啊。
老四是不可能成功的,不说上头还是太子大皇子,自己还没死呢,造反得来的禅让诏书有什么用!但是他极有可能对自己还有在场的臣子造成伤害,只要拖住了他,等老大派人来救,事情自然就了结了不是么?
想到此,皇帝脸色变得温和,安抚着说:“好,朕给你写禅让诏书,你别伤害大臣们。”
看着异常合作的皇帝,四皇子目光幽深地盯着他,不慌不忙地说:
“父皇,你是不是以为只要稳住了我,等老大来救你,你就能自由了?”
“你不会以为,老大还能来救你吧?”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