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父亲。”
谢瑾走出书房,看着站在门口的沈兰棠,温柔道:“我们走吧。”
“嗯。”
......
......
才回来又要走,好像过去的一年都一直在分分合合。当然了,这个分分合合指的是物理距离而不是心灵距离。这个心灵距离,沈兰棠自己都没把握好呢。
过完年后的这几天,天气忽然回暖,地面上又生出了一些顽强的野草。沈兰棠和谢瑾踏着缓慢的步伐,踩着小路缝隙中央绿色的小草,感受着空气里难得温暖的气息。
“我又要走了,你会不会不开心?”
沈兰棠摇摇头:“有一点点不舍得,但没有不开心。”
“你是军人,也是这个国家的栋梁,危急时刻,你当然要顶上去。”
谢瑾紧了紧握着她的手,真心道:“谢谢你。”
沈兰棠朝他笑了笑。
这是一种很奇 妙的感觉,从前,在他们成亲的第一年,遇到这种情况,不说有多开心吧,至少不会太牵挂,但此时此刻,她的的确确感受到自己对他的关切和不舍,还有一种送自己郎君出去打仗时的骄傲。
或许她现在的心情,才更加贴切一个军嫂的心情。
谢瑾嘴拙,分离时刻也说不出什么特别感伤的话。两人的话题很快又回到了正题上:
“我已经将证据都交给了父亲,相信父亲会灵机应变。我就怕我不在的时候,大皇子突然发难,谢家遭遇不测,我连赶回来都来不及。不过父亲当了这么多年官,心中应当有数,如若没有万全准备,应当不会冒然出手。”
沈兰棠:“父亲处事经验远胜于我们,不要担心家里了。”
谢瑾无奈地笑了笑:“话虽如此,我还是很担心,我一定会尽快打完仗回来的好么?”
沈兰棠别扭地躲过他捧着自己脸蛋的手,说话归说话,不要突然小言啊。
“你有这份心当然好,不过也别太记挂家中了,反而害的自己在战场上走了神。”
谢瑾笑了一下:“这是我当时劝说宋齐的话。”
“嗯,那看来我们英雄所见略同。”
“是啊。”
听闻谢瑾又要上战场,谢夫人自然也是满腔不舍,可她同样是个识大体的人,知道留不住儿子,连夜给他准备起了行囊。
“我没什么话要交代你的了,你只记得,家中还有老弱妇孺等着你回来,弘文才四岁,兰棠也才二十出头,正是花季年龄,实在不行,家里可以给她重新找一......”
谢瑾伸手作势捂谢夫人的嘴:“母亲别说了。”
“好好好,母亲不说了,你心中有数就是。”
沈兰棠在旁捂着嘴直笑,谢瑾摇了摇头,这都什么激励人的说话方法?
纵然不舍,但战事不等人,谢瑾在皇帝旨意下来第二天就跟随大部队出发了。担心小伙伴忧伤或者无聊,戚桐君和阿依朵她们还特意来找沈兰棠玩耍。
时间能够治愈所有的伤口,谢瑾离开七日之后,所有人就好似习惯了他的不在。
“这日子不知道怎么的,总觉得有些无聊。”
说这话的是阿依朵,她百无聊赖地叹了口气,无精打采地挥舞着手中的鞭子。
“怎么会无聊?是跟左秋实相处的不好吗?”
“说起这个......”阿依朵眯了眯眼,危险地看向沈兰棠:“沈姐姐,你之前说的那个......”
沈兰棠立刻叫了出来:“啊啊啊啊——你放心,在计划了,在计划了,马上让你看到结局。”
阿依朵一脸狐疑表情:“我还能等到那一天吗?”
沈兰棠信心满满:“放心,一定能。”
“那好吧,那一天再不来,我都要丧失对左秋实的兴趣了。”
沈兰棠吐了吐舌,你家左秋实谋反不谋反,要看大皇子的意愿。
说到这个,上回谢瑾将最新证据交给谢恒之后,谢恒还未采取任何措施,甚至没有表现,就仿佛遗忘了这件事。沈兰棠心中疑惑,但又不好去问,她有一个非常明确的自我认知,自己这点头脑这点小聪明在真正的政治家面前完全不够看。
她或许有热血,但和政治家的老谋深算相比,这点热血毫无用处,所以她决定相信她公公。
只不过,近来朝中甚不太平,因为皇帝的情况时好时坏,有时候连日躺在床上,说不出一句有条理的话,这种情形下,自然无法管理朝政。
为此,朝中废立太子,重立大皇子为太子的意愿十分强大。沈兰棠好几回在家吃晚饭时都听到谢夫人和谢恒说起这事。
不过不知道是出于哪些方面的考量,皇帝迟迟未有表示,废立太子的事情就这么又拖了两个月。
这两个月中时常有边关的消息传来,大靖军队又打了几次胜仗,中了几次埋伏,虽也有败阵,但总体来说是稳中有胜。
此间关于谢瑾个人战斗英勇,有勇有谋的折子也如雪花般传来,皇帝对谢瑾的表现十分满意。如今,谢瑾俨然有成为是新一代领头武将的趋势。
冬去春来,眨眼之间,又到了春天。
京中的百姓们也习惯了边关的战事,如今除非特别大的胜利或者失败,嫌少能够引起他们热议的了。众人的关注点更多的放在春耕上。
这一日,沈兰棠和小伙伴从郊外回来,听闻了一则新消息:太后得了风寒这几日身子不佳。
太后年纪已经大了,随便一场小的风寒也可能要了她的命,更别提因为皇帝的事,她心中哀恸,精神和□□双重打击下,很快就病倒了。
或是觉得孤独,或是因为某些其他原因,太后养病期间,每日召宗室女进宫侍奉,陪太后说话解闷。
沈兰棠作为前长公主的孙媳妇,其实族谱上离皇亲国戚已经很远了,但难得太后喜欢她,且如今谢瑾风头正盛,哪怕是为了展现朝廷重视,也要在这个名单里加上沈兰棠。
还是那句话,风头是谢瑾出的,苦是她受的。
不过太后这个老太太对沈兰棠的确和蔼,既大家都轮流去了,她也不好推辞,权当是尽孝了。
就这样轮啊轮,终于轮到了她。
沈兰棠进宫之前,阿依朵还来找她道:“沈姐姐,你要是觉得无聊,我也找机会进宫陪你吧。”
沈兰棠笑:“你要是能进宫,那也是好的,太后年纪大了,看着人多热闹更开心。”
阿依朵满口打保票:“那好,沈姐姐,你就等着吧!”
沈兰棠就这样进了宫。
太后经过这些日子调养,风寒其实已经好了,只她老太太年纪大了,就是病好了,身子骨还是怏怏的,日间也是咳嗽不停。
太后宫中弥漫着一股药味,沈兰棠恭敬跪拜。
“参见太后娘娘。”
“兰棠来了,起来快起来,过来我瞧瞧。”
沈兰棠小步上前,太后正坐在榻上,身下身上铺着软绵绵的鹅毛毯子,沈兰棠抬头看了一眼,心中也是一惊。
她上回见到太后是过年时,那时候老太太虽然精神也不太好,但整体外形看着还跟去年没什么变化。但此时此刻,她仿佛苍老了十岁有余,头发也都白了,脸上光彩黯淡。
沈兰棠连忙敛眉,不敢多看。
“好孩子,看着很是精神。这就好,如今我这病怏怏的,连宫里的人都没个欢喜劲,一个个哭丧着脸看着就不来劲,我最怕看到她们这样了,如今见你这般精神,心里宽慰多了。”
沈兰棠道:“太后勿要思虑,今个正是换季时节,天气乍暖还寒的。兆京多半的人都病了,等过了这个时节就好了。”
“你不用安慰我这个老太婆,哎,年纪大了,也不畏惧这些事,你别学她们想的太严重,哀家就是想多见见你们,和你们再说会儿话。”
“哎。”沈兰棠笑着应道:“兰棠这不就来了么?”
“好好。”
一同侍奉在太后身边的还有婉宁公主,皇帝年前给婉宁选了一位夫婿,原计划是今年六月的时候成亲,而今太后病了,皇帝精神也不好,这婚事还不知道能不能顺利呢。
这事且不说,婉宁生母在宫中位分不高,太后颇有些照看她的意味,让她这段时间都陪在身边,如此一来,别人听闻她侍奉太后左右,自然会对她高看几眼。
过了中午,阿依朵也遵守自己的诺言来了太后寝宫,阿依朵活泼烂漫,也不顾及着在宫里,如常嬉笑打闹,倒是将太后哄得合不拢嘴,一整日,宫里都充满了欢声笑语。
白天很快就过去了,每个侍奉太后的人,只要在宫里一日即可,明早就有新人过来,沈兰棠就能坐着轿子回家。这宫里一没给阿依朵安排住处,二是阿依朵的性子,白天就算了,晚上让她早早睡了,可耐不住,因此到了傍晚时分,阿依朵就先回去了。
因为太后病还没好,为防止传给二人,吃饭时她们是分开的,沈兰棠和婉宁公主一北一南地坐着,安静地用了晚饭,你要说这饭菜好不好?那也是好的,可谁在乎呢。
太后要早点歇息,沈兰棠和婉宁在戌时就回了房间。
她们的房间就在太后寝殿边上,是个不大不小还挺精致漂亮的屋子,婉宁公主原本是有自己寝宫的,只是担心沈兰棠一个人夜里害怕孤单,才安排了一块睡。
当然所谓的一块睡,不是睡一张床,而是一左一右两张床,床和床只见还用屏风隔开,床上挂着帷幔,私密性很有保障。
洗漱过后,沈兰棠和 婉宁上了床,屋子里只有两盏小灯还亮着,春日寒凉,没开窗户,连外面朦胧的月色也瞧不见。
婉宁睁着眼睛躺在床上,小声道:“沈姐姐,你说,父皇和太后会好起来吗?”
“会好的,一定会好起来的。”
“真的么?”
寂静的夜里,婉宁发出低声的哭泣:“我很害怕,我真的很害怕,沈姐姐。”
沈兰棠阖上眼睛,无声地叹息。
——
早朝时间。
皇帝今日也身体不适,没有上朝,群臣习惯了皇帝不上早朝,自顾自地汇报工作。
兵部尚书站出来发言:“五日前混耶派座下爱将柯儿木夜袭派往北戎的粮草,幸而谢瑾早有准备,提前带三百人骑兵埋伏左右,反将柯儿木与其五百精英战士围困在都地沟,此战不仅绞杀了柯儿木,谢瑾还带人穿上柯儿木等人装备,伪装北戎士兵顺利突进混耶所在军营,打了混耶一个措手不及,虽然未能生擒混耶,但也斩杀了混耶座下几员爱将,扰乱了北戎军心,此战虽非大捷,但形同大捷。”
群臣连连点头。
内阁学士朱清:“谢将军自年后重回边关战场,多有杰出表现,功劳攒积,只等陛下来日一通封赏,日前尚不做评价。”
“臣赞同。”
“臣亦赞同。”
“......”
大理寺卿:“沿西一带素出刁民,趁着朝廷注意力都在北戎战场,又有几股势力想要趁势做大,臣请派钦差协同西南军共同剿匪。”
大皇子:“边关正在战时,内部不可混乱,需速派西南军前去剿匪,若遇抵抗,一律斩杀!”
“......”
......
早朝过后,谢恒正要回去,大皇子叫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