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对大皇子不满,有意剥夺大皇子权利,大皇子此前离皇位只一步之遥,如今仍有优势。他若不想束手就擒。唯有造反这一个可能。老朽推测,大皇子近日就会起事,而大皇子造反之日,老朽希望太子能以勤王的名义同时入宫。”
“但制擒了大皇子之后,老朽希望太子能再进一步,续承大皇子所行之事。”
太子心中隐隐听懂了他的话,但他还是装作不知:“这是为何?”
“皇帝二弃太子,亦可再三行事。而今太子对皇上而言,不过是一把用的趁手的利刃罢了。鸟尽弓藏,兔死狗烹,大皇子落马之时,就是太子再次被弃时候。太子若不想成为他人俎上鱼肉,唯有造反,成为那个握有至高无上权力的人。”
“太子若是无意此事,自可将老朽交给皇帝,就说我妖言惑众。”
一席话毕,方令磬再次叩首:“一切尽在太子一念之间。”
方令磬说完之后,书房之中好一阵子沉默,唯有呼吸声清晰可闻。
良久,太子终于动作,他缓缓下来,附身扶起方令磬。
“先生对孤心意,孤如何不知。”
“先生的话,我明白了。”
......
......
次日一早,太子和大皇子如常上朝。
“这个谢瑾,做事从来不通知朝廷,想出兵就出兵,想突袭就突袭,他知不知道这都是朝廷养的兵?要是出了什么意外,他拿什么来赔偿?!”
“大皇子说这话就没意思了,谁不知道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机会稍纵即逝,要这么一来一回传个十来日,连只耗子都吃不上了,更别说北戎这块肥肉。”
“老大,你到底是真心对谢将军不满,还是在借机发泄?”
“你这话说的。”大皇子哼笑一声,皮笑肉不笑地道:
“那你说,我是在发泄什么不满呢?”
“这我怎么知道,你心里头有什么气我哪能知道?我只知道近日来,北戎战事连连告捷,满朝文武还有父皇都非常欣慰,只有老大你一个人在这里挑事。”
“是我在挑事吗?我就怕你们一个个纵容谢瑾,捧着谢瑾,到时候把他养成了拥兵自重的性子,你们哭都来不及?还有谢御史,你们找了这么久的谢大人,怎么人还没有找 到?”
“到时候谢瑾大胜回来,却听到自己的父亲失踪了,让朝廷怎么向他交代?!”
这事还真没法说,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同时出列告罪。
“臣办事不利,甘愿受罚。”
“受罚受罚,一天到晚就只会告罪受罚,就不能办点正事吗?你们一个个的,仗着父皇无力处理朝政,就消极怠工是吗?”
众臣齐齐跪下:“臣不敢。”
“老大。”场上只有大皇子和太子还站着,太子悠悠道:
“心情不好就多练点字,不要拿朝臣来发泄。谢大人失踪,我们谁都很痛心,可正是如此,我们更不应该中了敌人的阴谋,互相指摘啊......”
这一次的早朝还是以二人针锋相对为结尾,朝会后,大皇子没有立即回去,也没有去议事堂,而是去了乾清宫,也就是皇帝休养生息的地方。
“父皇,父皇,儿臣是旭儿啊!”
大皇子看向张公公:“父皇,今日还是不见我吗?”
“大殿下。”张公公细声细语地劝道:
“皇上这两日病得更严重了,他如今神志不清,皇上不是不想见大皇子,而是怕见了心里难受,殿下您也知道,皇上这性子倔,殿下就不要为难老奴了。”
“如此,等父皇醒了,你就跟他说老大来过了,他心中时常惦记父皇,望父皇早日痊愈,再和从前一般,带儿子到山野玩耍打猎。”
“哎,老奴记住了。”
在大皇子离开之后,张公公一张谄媚的脸庞才再次恢复了面无表情。
“守好乾清宫,谁也不准进入。”
“是!”
大皇子在离开乾清宫后,一张脸也恢复了面无表情。他没有再去议事堂,而是径直回了府,他在府中一直待到午后,直至夕阳西下,他才重新招人进去。
“来人,请晋阳王,内阁大学士蒋士安,李重,翰林学士方毓清过来。”
——
入夜,戌时三刻,沈兰棠洗漱过后躺在了床上。
这几日都在家中,她不觉无聊,但又不想也不敢出去,谢恒失踪已一月有余,随着众多官员被抓,太子重新上位,她隐隐约约感觉到空气中,一股风雨欲来之势。
哎,她叹息着望着窗外残月的影子。
这令人不安的日子还要多久才能过去?
——
夜里,太子正昏昏欲睡,忽然一人推门而入。
“谁?”
“殿下,是我。”太子贴身侍卫单膝下跪,说话时嗓音中带着不自觉的战栗。
“殿下,大皇子动了。”
......
......
太子匆匆下床,穿上衣服招来下人点起灯,他的侍卫,几个从属都已经到了,方令磬也穿好了衣服正望着他。
“大皇子府有什么动静?”
“大皇子在一刻钟前率领约莫五百的府兵出了府,朝皇宫过去了!”
“先生!”太子猛地看向方令磬,方令磬眼神俨然也是激动,只是他按捺得极好,他深深吸了口气,伸出双手朝着太子行了一个大礼。
“殿下,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事到如今,太子已经不再迟疑,他大臂一挥,震声道:
“众将士,随我进宫保卫父皇!”
太子的人马在白天就已经聚集完毕,靖朝规定,普通开府的皇子可有五百守卫,太子有一千,加上他的从属私兵,一共有一千五百人左右,想到今日就是决战时刻,太子带上这一千五百人,朝着皇宫冲了进去。
太子率人到皇宫时,皇宫大门敞开,俨然毫无防守。
“殿下!”
害怕这是陷阱,其中一个从属率着几十人先冲了进去,里头空空如也,没有一人。
“殿下。”从属朝太子点点头,太子这才入宫。
一队一千五百来人的兵马很快通过了太和广场和大明宫,从一旁左门进去直入乾清门,过了乾清门就是乾清宫,也就是皇帝所在的地方。
太子才靠近乾清门,就听到里头宫女的惨叫声和厮杀声,野兽一般的嘶吼声和颤动的火光在沉寂的夜里宛若鬼魅一般,太子心中一喜,大喊了一声“冲啊”,首先率人冲进了乾清门,只见乾清宫前站着上百士兵,一个身形极似大皇子的男人正高高举着刀,砍向一个手无寸铁的宫女。
“住手!”
来不及看清殿中形势,太子大喊一声。
那个背影极似大皇子的人缓缓回头,却不是大皇子。
“太子何故率这么多人冲进皇宫?”
大皇子从乾清宫里出来,身边只带着寥寥数人,还有晋阳王,两位内阁大学士和翰林学士。
二十来个惨叫着,身上却没有一丝伤痕的宫女纷纷起身,快速退下。
“近日北戎战事激烈,本王担心北戎会潜入兆京偷袭宫中,是以联合几位学士在宫里举行了一次演练,不过太子这是做什么?带这么多人闯进宫中,是想造反么?”
太子脸色一变,已然明白过来自己是中计了。
“孤......”
然而大皇子不容许他再开口,他举起手臂,高呼一声:“太子率兵进宫,意欲谋反,本王遵从天命,诛杀太子在此,来人——”
一群五百人左右,训练有素的官兵从乾清门后头和乾清宫里出来,围在大皇子身边,拉起弓箭对准了太子一行人。
“撤,快撤!”
太子近身侍卫护着太子往乾清门外撤离。
大皇子眼中闪过嗜血光芒:“追,今日谁能诛杀太子,本王赏他黄金万两,官升三级!”
一个个被金钱和功劳迷住了眼的士兵狞笑着追了出去。
“殿下!”晋阳王咬着牙道:
“殿下意欲何为?”
“你们不是看到了么?太子造反,本王为了保护父皇不得已只能诛杀太子。”大皇子脸上挂着一抹奇异的笑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几人:
“几位大人不是看到了么?”
“你......”
晋阳王还欲说什么,内阁学士李重拉住了他,这位刚刚被提拔上来不久的老臣重重地阖上了眼睛。
“是,老臣们都看到了。”
“李大人很是识时务,看到了就好,来人,将几人带下去,别惊扰了他们。”
几个侍卫将几人带了下去,关进了一个房间。
晋阳王:“李大人!”
李重朝着他摇摇头,晋阳王只能不甘闭上了嘴。
把几人带下去之后,大皇子重新走进乾清宫,看着被捆绑在地上还未断气的御前侍卫,他们双目赤红铜铃大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大皇子,直至此刻依旧恪守着保卫皇帝的职责。大皇子微微笑着,从腰间拿出一把匕首,一刀一刀结束了他们的性命。
“张公公,这些都是乱臣贼子,你不会觉得本王下手狠辣吧?”
张公公站在窗前,死死地盯着大皇子,一言不发。
大皇子也没跟他计较,再次走出乾清宫。
“柳四,你的人留下把守乾清宫,其余人,随我诛杀太子!”
“是!!”
——
这一夜不知道怎么的,沈兰棠一直心神不宁,好不容易睡着了,她又在睡梦中隐约听见外头有吵闹声,叫嚷声脚步声还有逐渐逼近的闷热让她难受地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