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明朗走近了她,沈兰棠看到他一只手慢慢伸向了腰上。
黑暗之中,一道清亮的口哨声倏忽穿透了整个兆京——
“我教你几个简单的口哨信号。”谢瑾将手指放到唇边,吹了两段简短的口哨。
“前面一段是危险,后面是快走,危险是求救,快走是撤离,能记住么?”
沈兰棠眨眨眼:“记是能记住,但是吹不出来。”
谢瑾失笑。
“那改天,我给你作一个口哨。”
潜伏在兆京各处的玄甲兵猛地竖起了耳朵,门口陆北蓦然回首。
沈兰棠放下挂在脖子上的口哨,一手拉着兰心,一手拉着宝珠,头也不回地往院子里跑。
“他们是北戎人,关上门,关上门!!”
谢夫人还没反应过来,彩月跟谢洲已经冲上去,一把关上了房间门!
陆北冲进院子里,跟已经抽出刀的赵明朗厮打在一起。
沈兰棠冲进院子,听到响动的周氏几人跑了出来。
“怎么了?”
“刚才那些兵部的人是北戎人!”
“什么?!”
才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沈兰棠左顾右盼,最后问:“过年时候放的烟火呢,还有么?”
“呃......”
周氏正茫然,谢瑛飞快道:“有,有,还有,我知道地窖里还藏了些。”
“随我去拿。”
前面陆北等几个侍卫正在和北戎兵激斗,陆北等人也算是武艺高强,但他们刚刚和大皇子府的人打斗过,又耗费精力救了火,这会儿体力跟不上,和全盛状态的北戎兵相对抗,一时落下了下风。
嘭的一声,一道道烟花在天空炸开,那绚丽多姿的烟火,就仿佛是为了见证今夜所有的不平凡。
皇宫里,被逼到皇后宫殿的太子抬头看到烟花,在那绚烂的星空下他的笑容似痴似狂。
“姐姐!” 快要回到四皇子府的阿依朵抬头望向天空。
阿依曼喃喃道:“那是谢府方向......阿依朵,你带着一半人去谢府,其余人跟我回去。”
“是!”
慕斯容走到窗边。
“那是,谢府方向。”
谢,这个姓就如同大晋的国姓“梁”一般,在她心头刻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那种感觉甚至比对大晋皇室单纯的恨意还要复杂。
慕斯容自己也无法解释。
“......”
她拿起挂在床头的剑,快速出了门。
......
阿依朵快马加鞭,冲回到谢府,她一到就看到两柄刀同时砍向陆北,陆北在地上匆忙翻滚避开,但头发还是被削了一半,眼看有一把刀要往他身上砍,而他避无可避,一匹纯黑色的骏马嘶吼着冲了过来,马蹄向上抬起,正好踢中攻击者的胸膛,那攻击者被踢飞一丈多远,嘴里直接吐出黑血。
眼看马蹄就要落到陆北头顶,陆北整个头皮都应激地发麻,使出全身力气往边上一滚。
幸而那马,停了下来。
阿依朵从马上探出脑袋,居高临下地问:“什么情况?”
陆北:“......他们,是北戎人。”
“北戎人?”阿依朵眯了眯眼。
塔得尔和北戎亦是死敌,塔得尔虽然是马背上的民族,但他们向往和平,而北戎只会掠夺,两方也时常产生摩擦,在听到那些官兵是北戎人后,阿依多带来的塔得尔勇士很快加入了战斗,就像他们本来就该这么做一样。
陆北喘了口气,道:“快,公主,拦住外面,有北戎兵逃出去了!”
“没有啊。”阿依朵想着过来时候横尸在谢家外边的几具士兵尸体,道:
“都被清理掉了。”黑暗中,几个玄甲兵的身影在巷子中窜动,目标直指早已盯上的北戎奸细。
沈兰棠将余下下人都聚集在自己院子里,紧紧地关上了院门。
跟谢洲谢夫人断绝了联络的下人试图出去营救主子,他们有的手上拿着扁担,有的拿着木棍还有的举着水桶。
沈兰棠头疼不已,大声地喊:“不要出去,不要出去,大家都留在这里,以防落单!”
“外面有陆北他们在,你们不要出去!”
“是啊。”周氏也喊道:“你们不要出去,不要枉送性命!”
谢弘文,谢勤彦,谢灵嘉三个孩子依偎在钱氏和谢瑛怀里,紧紧地抿着嘴唇,要哭不哭。
“嘭”的一声,有人在外面撞院子门。
所有人的心,剧烈地跳动了一下。
又是“嘭”的一声——
“沈姐姐?”
“少夫人?”
“是阿依朵。”
“是陆北!”
“快开门!”
众人手忙脚乱,齐心打开院门。
“沈姐姐。”阿依朵脸上印着烟尘和血的污渍,从外边跳进来。
“阿依朵!”
“少夫人,已经没事了。”
“太好了!”
沈兰棠一双眼睛都泛出红肿,今夜一波连着一波,惊吓不比当日在行宫时少,沈兰棠一晚上心跳一会快一会慢,没有麻木,反而应激了。
“母亲他们呢?”
“夫人和二老爷也没事,我扶你们出去吧。”
沈兰棠几人慢慢出了院子,来到前头。前头院子里横七横八地躺着几个官兵,众人瑟缩着避开尸体。
“阿父!”
谢瑛上前,用力地抱住谢洲。
“好了好了。”谢洲毕竟多年为官经验,这会儿倒也还镇定。
谢夫人问:“怎么会有这么多北戎兵,都没人发现么?”
谢洲:“兆京每处皇子府都有兵部的人派人把守,这些北戎兵大概一直被派去保护大皇子,大皇子掩护他们行踪,故此迟迟没有抓出来。”
谢洲并非蠢人,他从谢恒失踪,皇帝针对大皇子开始就隐隐约约感觉到了什么,今夜大皇子私兵和北戎人两次袭击证实了他的猜测。
谢瑛怯怯道:“这个意思,是说大皇子跟北戎勾结在一起是吗?”
众人皆未开口,阿依朵脸上闪过一抹深思,继而恍然大悟,看向沈兰棠,沈兰棠今夜无力跟她解释,只能点点头。
谢洲:“今夜大家都不要睡了,就在前面坐一晚上吧,男眷在院子里,女眷到屋里去。”
众人早已疲倦不堪,闻言点点头,幸而这会儿已是春天,院子里头也不是很冷。
“小姐。”兰心拉了拉沈兰棠的手。
沈兰棠做了个“稍等”的手势。
“陆北。”陆北正指挥人在院子里头清理尸体,闻言回头。
“少夫人。”
“陆北,我问你一个问题——父亲到底去哪了?”
陆北目光颤动。
“他是不是......”沈兰棠的嗓子逐渐干涩,连瞳孔都又酸又涩。
“是不是根本就没有藏起来?”
阿依朵在院子里主持巡逻,这会儿听到二人对话,好奇地盯着陆北。
陆北:“是,老爷他根本......那天,他在酒楼见了大皇子,此后他就撤销了所有保护,他说如果有人跟着他,大皇子的人不会出手,他让我们离得远远的,他......”
“所以他的失踪,根本不是他自己做的。”
陆北低下了头:“我最后一次见他,就是看他进了督察院,此后就没有再见过他。”
“......”
她早就知道,早就知道。
可即使如此,在听到确认的答复后,她的心中,还是涌出无尽的失望。
“父亲他......不,不行。”
沈兰棠蓦地摇头,伸出双手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
“现在放弃还太早,如果是大皇子做的,那么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人可能知道他的下落。”
“阿依朵,我要去个地方,你能跟我一起去么?!”
“当然可以。”
“事不宜迟,走!”
沈兰棠也不去找自己的马了,直接同阿依朵同乘一匹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