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你不知道西北还有土豆粉。”
谢瑛虽然嘴馋,但谢家家规甚严,三日正餐都不能少,她不敢吃太多,沈兰棠便笑说等会晚间让丫鬟将余下做好的送一份过去,免得她惦记,这才解了谢瑛的馋。
“那嫂嫂,我先回去了,对了,明日西街的范姐姐邀我玩耍,你跟我一起去吧?”
沈兰棠想着闷在家中也没事,遂答应了。
姗姗过了酉时,天边终于落下余晖,晚间空气稍凉,沈兰棠正想着用惯常的说法给婆婆那边传个消息说自己不过去了,婆婆的人先到了。
“少夫人,夫人请您过去用餐。”
婆婆亲自请,想来是有缘由,沈兰棠起身洗了手,才领着兰心过去了主院。院子里正厅敞开着门,门内亮着灯,谢夫人已经上了桌,桌上也只她一人。
见沈兰棠到了,谢母笑着说:“你公公又忙于公务不回来吃饭了,只能叫你来作伴了。”
沈兰棠面上带着温婉的笑,柔顺地说:“这本就是媳妇该做的,还劳烦母亲来请。”
“无事,来,坐。”
谢夫人这边的晚餐并不奢侈,胜在新鲜品种齐全,有香煎小刀鱼,鸡蛋肉末羹,两碗时蔬,几盘小菜,末了还会上个汤,多是芙蓉玉丸汤,莲子炖鸡汤此类,顶顶够了。
两人吃饭,细嚼慢咽,但因为鲜少说话加上两人胃口都小,很快就吃完了,饭后,沈兰棠又坐了一阵,等到终于能起身走动了,谢夫人站起来,引着沈兰棠走到偏厅。
“兰棠,你来看看,这是我和你二婶为瑛瑛选的几个良家里的郎君,你看着哪家更适合。”
沈兰棠内心一震,脑中猛地闪过下午谢瑛的抱怨。
原来你阿母是在为你挑选未来夫婿,阿瑛啊,这福气也要轮到你了。
靖朝女子在历代皇朝中也算晚婚的了,一般女子十六七岁成亲,留的晚的,十八九岁也不成问题。如谢家这般大户人家,多是在女儿十四五岁时为她挑一个未婚夫婿,两家定亲,约定数年后成亲,这般既能放下结亲这件人生大事,又能将女儿再留个两三年。
谢瑛今年十五,也的确到了定亲年纪。
沈兰棠目光扫过几张画像,每张画纸上旁注主人姓名年龄,家中父兄官职,这些都是最简单的,估计具体信息包括家中几个兄弟姐妹未来发展方向如何,都记录在谢夫人自己的小本子了。
沈兰棠也不做评价,只是低声道:“观几位郎君家世面貌,具是俊才,儿媳浅薄,也说不出好坏。”
谢瑛生母伯母都在,往上说了哥哥嫂子都还在,婚姻一事本来就不需要她操心,谢夫人召她过来也不过是告知她这件事,以防她身为新妇觉得家中待她不诚,闻言便道:
“这夫婿啊,还是得瑛瑛自己选,我和你二婶还在挑,等确定了人选再告知她。”
意思就是现在先别告诉谢瑛。
“儿媳知晓了。”
第3章 03被偷家了
第二日,沈兰棠和谢瑛一早就出了门。
此番小宴的主人家是当今陛下宠臣,中书舍人范长进之女,范家一远房姑姑亦是皇帝妃子,范家可谓朝中新贵,因此宴会邀请的不是皇亲贵戚,便是新晋重臣家眷。
历来所有圈子都是封闭的,不对外开放的,放在阶级门第观念森严的古代更甚,以从前沈兰棠的家世是万万进不了这个圈子的,就算如今她进来了,也不受欢迎。
沈兰棠自进到院子就明里暗里感受到了好几回他人的排挤,她乐得清静,自己找了个亭子幽幽地看着院中谢瑛和她的姐妹淘们玩耍。
谢瑛性格很是活泼,家世也允许她活泼,靖朝娱乐不少,春日不少见女子结伴在城外郊游打球,但这天气着实闷热,哪怕院中用了消暑的冰块,屏风隔热也无济于事。
既然不能大动,女孩子们就玩起了文静的游戏,时下兆京贵族中流行投壶的游戏,几个女孩子围在一起,前方放了两个长颈宽腹窄口壶,女孩子自动分成两对,由下人计算得分。
沈兰棠他们出来是早上,她自己抽了本书就着消暑的梅子汤倚在亭子凉柱上,时而看几眼书,时而听不远处姑娘们欢笑,昏昏欲睡。她这边催着眠呢,冷不丁耳边传出几声惊呼,不远处人声喧哗。沈兰棠懒散地睁开眼, 看到院子入口走来几个年轻儿郎,几人皆是穿着华服,英姿勃发,气宇轩昂。
走在最前面的就是范长进的长子,也就是范小姐的哥哥。沈兰棠看到范公子带着几人进来,脑中忽然亮起兆京里人称呼范夫人的外号:范大媒人。
是了,范夫人热衷与人说亲,这是兆京上下都知道的事,这回范公子带来的都是二十上下的年轻儿郎,沈兰棠粗粗一看,就看到几张出现在谢夫人桌上的脸庞,再一看其他女孩含羞带怯的表情,好家伙,合着这是场大型相亲会啊。
范小姐上前两步,作娇蛮状:“好哥哥,我这正在招待贵宾,你怎么突然就闯进来了,惊扰了我的客人,你怎么担当得起?”
范公子连连俯首道歉:“是我的错,是我唐突,还请各位姐姐勿要怪罪。”
“你说不怪罪就不怪罪了?”
“哎呀你这......”
其他女郎见这对兄妹你一句挑刺,我一句唯诺,皆掩嘴笑了起来。
“你们兄妹别是做戏来戏耍我们?”
“青青妹妹这话就伤人了,我是一片好心怕姐妹们在家闷得慌,哪曾想我这个呆头鹅哥哥就带外男进来。哥哥你说,如何向我赔罪才好?”
“你这......”
“既是我们惊扰了各位,不若就由我来替玉蘅兄赔罪。”
一白衣玉冠,面若敷粉的男子从范公子身后站出,他身高约有五尺半,一身昂扬姿态衬得他分外神采英拔,沈兰棠知道这个人,他是户部侍郎幼子,在兆京中素有“豪迈矜贵”的名声,同样名列此次选婿榜单。
他朝着众位姐妹做了一个揖礼,姣好面容在日光下熠熠生辉,道:“我看几位姐姐在玩投壶,若我能十投十中,你便饶了玉蘅兄吧。”
范小姐眼眸流转,笑骂道:“谁是你姐姐,我可比你小。好吧,你要是真能十投十中,我就替姐妹们绕了你们,姐妹们,你们应不应啊?”
“应啊。”
“你先投中看看......”
徐明言由几位好友簇拥着,走到投壶线后,本来女孩子们自己玩耍,投壶距离约是两米,但既然有人主动请缨,有调皮的姑娘毫不客气地将壶搬到两倍远的位置。
徐明言安然接受,举起一支箭,少一呼吸后就将之投出。
正中中心。
“再来,再来!”
他又掷出一支,支支皆中,很快就投完了十回。十投十中,徐明言也不骄傲,抱拳道:
“姐姐们承让。”
范小姐面上含笑,走上前“不甘”地说:“好吧,算你运气好。”
“好了好了,我们说话算数,这回且绕了你们。”
“谢谢几位姐姐,不过此番还是打扰了姐姐雅兴,作为道歉——”他从腰间取下一个香囊,从里面拿出一个金色圆形小球。
“这个蹴球是我近日得到小物,甚有几分精巧,平日可做把玩,今天就当做是姐姐们游戏的彩头,哪位姐姐投壶得了最高分,就将蹴球当做奖品。”
蹴鞠也是兆京流行运动,女孩子们也会组队玩耍,这份彩头倒是颇有些趣味。
范小姐连着香囊拿过蹴球道:
“那好吧,玉兰替姐妹们谢领了。”
这么一段插曲,在这些正当慕艾之龄的少女们心中投下了不小的震动,尤其徐明言英俊潇洒,款款大方又进退从容,翩翩公子般的举止给众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沈兰棠眼见着好几个女子都目露兴奋,粉面含春。
沈兰棠若有所思,扭头一看人群中的谢瑛,她果然也是一副两颊生晕,不胜羞怯模样。
范公子们走后不久,少女们才重新活跃起来。谢瑛自小习武又活泼好动,投壶蹴鞠都是她的拿手活,几番比试下来,最终是她拿了一个全场最高分。
她从范玉兰手上拿到香囊,在众女或羡慕或不甘的目光中走到沈兰棠身旁。
沈兰棠好笑地看着她。
“开心?”
谢瑛咬唇道:“我赢了比试,自然开心。”
“嗯,对。”
谢瑛从香囊中拿出蹴球,这个蹴球的确有几分巧工在,整个蹴球由金丝做成,大小约婴儿掌心大,除金丝外,在多个平面还雕刻了动物,虽不满十二生肖,却是将鼠,牛,虎,兔,马,羊,猴,鸡都雕了进去,因靖人觉得猪狗低贱,又避讳龙,蛇。雕塑大小只比米粒大,可见匠心之巧,匠工之极。
谢瑛越看越喜欢,忍不住把玩起来。
沈兰棠刚刚离得远,没看清徐明言拿出的什么东西,现在见到了,不觉蹙了蹙眉。
“瑛瑛,可以借我看看么?”
“啊?”
谢瑛茫然且大方地将蹴球递给她。
沈兰棠接过蹴球,心中怪异愈浓,她将蹴球转了半圈,指腹在一处纹路上摸了摸,果真是“金玉楼”的标记。
这个蹴球是沈兰棠设计的,交给工匠后又看过实物,绝不可能认错,这个“金玉楼”的标志则是证明了她的猜想。只是这个金丝蹴球是金镶玉雀鸟珠饰的赠品,据沈兰棠所知,目前这套首饰只卖出了一套。
“……”
沈兰棠心中疑惑,但并无表露,很快将蹴球还给谢瑛。
至午后未时三刻,宴会终于结束。沈兰棠和谢瑛同坐一辆马车回去,路上,沈兰棠见谢瑛对蹴球爱不释手,道:
“这么喜欢?”
“嗯,喜欢!”
沈兰棠本想问她“喜欢球还是喜欢人”,想了想还是闭上了嘴。
谢瑛玩了一天,又热又倦,回到家中就去了自己房里,沈兰棠也回屋洗了个澡,重新换上衣服才出来。
今天也算是悠闲度过,但沈兰棠心中始终耿耿于怀,几番思索后,她还是出了门。
“少夫人这个时间还出门?”
“忘了点事,很快就回来。”
沈兰棠乘坐马车到了店所在的街道,转了两圈才进店,廖管事见到她一惊:“小姐这个时候过来?”
“嗯,有个事情问你。”
沈兰棠到了里间,问:“你知道那位买了金镶玉雀鸟珠饰的客人是谁么?”
廖管事目露迷茫:“小姐若是问名字,小人是知道的。”
所有贵客都留有名字和住址,方便赠送节日礼物。
“拿来我看看。”
廖管事拿来簿子,上面填入的是一个叫“周婉娘”的名字,姓周,不姓徐,再看住址,并未填写。
“这个周女客……”沈兰棠敲着桌面道:
“从来都是一个人过来的么?我是指有没有男客陪她过来?”
廖管事:“我知道的都是一个人……等等——”
廖管事叫来店里伙计:“乔三,你有没有印象这位周女客有没有和什么男客一起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