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瑾在旁看着,依他素来训练强度和对力道的精准掌控度,自然能够看出沈兰棠哪里用力不对,但是他站在旁边,没有开口指导也没有打算帮她投圈。
一个人的成功总是在无数次失败中积累了经验后,如果不能够尝试至成功,她又如何获得以后一次次的成功。这是只要实践才能得到的体验。
谢瑾心宽体胖,候在边上观看她一次次努力。
十次,全部失败。
静默片刻,沈兰棠扭头:“老板,再给我十个圈。”
“好嘞,这位夫人。”
重新获得了十个圈,沈兰棠没有继续拘泥于她最初的选择,她觉得另一个目标可能更适合她,她再次尝试。
又投了五个圈,依旧失败,沈兰棠没有焦躁,谢瑾也没有,毕竟最初的成功总要在无数次失败后。
“相公,你帮我投嘛!”
一旁是另一组也在玩套圈游戏的夫妇,几次失败后,女子央求道。
“好。”男人宠溺地说:
“相公给你套一个。”
那男子起初也套不中,但在最后一次尝试中,他终于套中了一个。
“太好了!”女子激动拍手道:“相公好厉害!”
男子擦了擦额头的汗,脸上露出得意表情:“为了娘子,我自当竭尽全力。”
那一瞬间,仿佛有一道雷电流过谢瑾的四肢百骸,震得他瞬息之间醍醐灌顶!
对啊,沈兰棠是他的妻子又不是他的下属,他本该爱她护她,何必用对下属的态度对待她?
想通这一点他飞快扭头:“兰棠,我来帮你投——”
“不必。”沈兰棠飞快伸出一只手阻止他未尽言语,决绝地说:
“我自己会投中。”
最后第二个,她终于投中。
顺便一提,最后一个,她也投中了。
沈兰棠满意地接过她的获胜品,转头扔给了兰心。
说了,重要的不是投中了什么,而是她投中了。
接下来时间,沈兰棠又玩了弹弓,这玩意她从小玩到大,十打九中,这说明了什么?说明套圈它就是坑!
今晚的新鲜东西是真不少,沈兰棠还让人看了手相,被看相师傅奉承了一堆金玉良缘财源滚滚之类的好话,满意地打赏了他两钱银子。
两人一路走一路逛,玩得不累,但人实在是多,让人心生疲倦。
“到茶楼休息会吧。”谢瑾看她面露疲容,贴心道。
正好前方是常去的茶楼,沈兰棠便道:“好。”
两人进了茶楼,这茶楼之中亦是灯光溢彩,墙上贴了许多嫦娥奔月之类的图画不说,掌柜的还组织小二和进来的客人玩猜灯谜游戏。
沈兰棠和谢瑾坐在靠窗一座,时不时听着旁边有人答对,顿时满堂喝彩,气氛热闹,店家高兴,答对灯谜的客人也高兴。
沈兰棠自觉自己才智不足,无缘猜灯谜这种高级游戏,店家的话她左耳进右耳出,属于耳朵听了,但大脑没听的了,所以她连方才店家的谜题都没记得。
直到店家又出了道题,一时间店内空气都安静了下来,她见其他人苦苦思索模样,不由道:“这个谜题很难么?”
谢瑾:“稍有难度。”
沈兰棠歪了歪脑袋。
是么?
反正她连谜题都没听清,没头没脑,开心快乐!
谢瑾稍静片刻,忽然开口:
“仙人迹杳断桥头,是为一个‘峤’字,金乌西坠白头看是洛阳,打一诗人,就是祖籍洛阳的著名诗人郑峤。”
“这位客人答对了!”
“咚咚咚”小二敲锣打鼓,以此宣告他的胜利,其余众人听了也都是一脸信服。
“啪啪啪。”沈兰棠也捧场鼓掌:
“郎君太厉害了,不愧是郎君!”
谢瑾表情微微局促,似乎不太习惯这么受人关注的场合。
兰心从店家手里拿了奖品,是一个床头挂饰,上面用毛线绘制了“美梦成真”四个字,虽然简陋却也朴质。
沈兰棠看着这丑东西,笑道:“却也可爱。”
“你喜欢就好。”
沈兰棠收下毛球,又道:“只道郎君武学精湛,原来文亦能服人。”
既要打字,又要记得诗人祖籍,哎,李白哪里人来着?
“幼时祖父父亲就请大家教导学习,我父亲严格,要是学有懈怠,会罚我抄书或者站桩。”
哇,体罚来着。
“既如此,那郎君为何最后当了武将?”
靖建国五十余年,目前还未出现重文抑武的情况,但不论如何,武将的前程日常训练作战都不会比文臣好,毕竟人的脑子总比身体更能坚持。
“文臣就一定比武将好么?”
谢瑾脸上流出淡淡笑意,神色怀念,仿佛是想到 了什么。
“我幼时祖父时常带我到城外骑马,奔至胡人边域,望长原而叹,又于军营中见识兵将联合作战,奋勇抗敌。”
“我曾祖与祖父马背上助陛下打下了天下,祖父曾跟我说,虽今靖朝看似国泰民安,民生富裕,但纵观历史往来,战争无时不刻不伴随着时代,若是我辈沉溺和平放下刀刃,若一日战火再起,谁来保家卫国。”
谢瑾忽地一顿,转向沈兰棠道:“为武将者所愿不过是保卫家国,如今我有你,有父母还有弘文,纵使倾尽全力,也会保你们平安。”
沈兰棠心口微微一动,她和谢瑾的距离太近了,近得能简单看到对方的缺点,近的脑中只有他日常茶饭衣食,反而忽略了他整体的身份和性格,还有他肩上所担负的责任。
直至今日听到了他这番话,才恍然想到,他也是站在国家最前面,随时的人。
心口骚动,沈兰棠吸了口气,语气稍显郑重地说:
“郎君放心,郎君在外之时,家中一切都可交给我。”
至少他的父母他的儿子,她会替他照顾好。
谢瑾单手握住她的手掌:“谢谢你。”
沈兰棠没有回话,两人相视一笑。
从茶楼出来后,沈兰棠接过兰心手上一盏灯。
“你们俩也自己去玩吧,不用跟着我们了。”
兰心宝珠对视一眼,屈膝道:“谢小姐谢姑爷。”
兰心又把钱袋子交给谢瑾,和宝珠两人走入人流之中。
离夜市尽头还有一段距离,沈谢两人边走边看,路人的人都是结伴而行,有府里少爷小姐带着仆人,有父母带着孩子,也有年轻的夫妇。
谢瑾看着一对年轻夫妇站着的首饰摊前,目光微动,又看了眼前方正在旁观一个老者用糖浆作画的沈兰棠,快速上前一步。
……
“刚才那个糖人做的真好看。”
“那怎么不买?”
“太甜了,吃不下。”
“……”
“兰棠。”
沈兰棠转过头:“怎么了?”
一盏六角映花草纸灯下,谢瑾从袖中拿出一根发簪,这根发簪通体镀银,并不闪耀,只在末端雕刻了双蝶图案,看上去朴实无华。
沈兰棠神情有一瞬茫然:“这是?”
谢瑾露出浅浅微笑:“在路上看到的,觉得很好看,很适合你。”
他的语气平静,脸上表情惬意自然,连往常故作深情的做作也没有,仿佛只是随口一言。然而沈兰棠望着他,却是透过他的双瞳,看到他眼底清澈的笑意和温柔,她心口一颤,猛地低头,脸上莫名发烫。
“那,你给我戴上。”
谢瑾上前半步,将发簪插入她的发间。
沈兰棠心说幸好她素来淡雅,头上没插金戴银,要不然就你这朴素无华的发簪,真的是格格不入,丑死了。
她心神稳了稳,抬头道:“好看么?”
谢瑾点头:“好看,很好看。”
沈兰棠轻轻吸了口气,道:“我们继续往前走吧。”
这再往前走,走动间的心态却不一样了,沈兰棠总觉得她和谢瑾之间的空气漫着一种若有似无的尴尬和暧昧,让她觉得很是别扭,她瞅了眼身旁的人,心想他有这种感觉么?
应该没有吧,真好啊,真羡慕这种没头没脑的人。
——
“这个,你们店是不是骗人的啊,为什么都不中?”
“冤枉啊郡主,小店诚实经营哪敢耍花招,再说了......其他人不是都成功了么?”
“......”
前方喧哗,原来是和熙郡主在玩剪纸作画游戏,但是连剪坏了好几张都没剪出一个完成品。
看着对面女子气急败坏模样,沈兰棠满意了,看来手工活不行是她们身为大小姐的通病,不是她一个人的问题。
“小郡主,要不让奴婢来吧……”
“不要,我自己来!”
郡主的目光盯着挂在墙上的一对绘制着生肖图案的同心结,咬了咬牙,握着剪刀的手颤颤抖抖地靠近一个剪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