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三做回忆状。
“好像,有一回,有一回贵客买好了首饰,一辆马车过来接她,马车里出来的正是一位男客。”
廖管事:“没记错?”
乔三:“没记错,那男客一身华衣锦服,一表人才,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那男客与那女客似乎并非夫妻关系,我观那女客姿态,似乎,似乎并非良家……”
沈兰棠记得上辈子网上流传一个梗,就是柜姐总是能一眼看出一个人是否是她的目标客人,这种眼力是经过无数次奖金磨砺后才获得的特有职业习性,古人并不比现代人愚笨,甚至因为不容踏错的阶级原因对待贵客更加小心,更加善于揣测他人身份。
加之这时候青楼妓子众多,总之,你可以相信一个奢侈品店铺伙计的专业眼光。
沈兰棠问:“你记得那个男客的模样么?”
“记得,他呃……”
沈兰棠见他哽住,并未强迫他描述,而是飞快道:
“他是否身高约莫五尺半?”
“啊,对!”
“不胖不瘦,略微精壮,皮肤白皙?”
“对!”
“发迹微高,嘴角有一颗小黑痣?”
“对对对!”
乔三连连点头,都跟小姐说的一样!
沈兰棠眼眸微垂:都对上了。
这时候男人本就有三妻四妾的权利,权贵人家养个外室似乎也不难想象,只不过——
沈兰棠脑中闪过谢瑛把玩着蹴球欢欣的模样,还有谢母桌上的那叠纸张和放在最上面的徐明言画像。
……
“廖管事,帮我办件事情。”
……
……
第二日一早,沈兰棠起了个大早,在婆婆那优哉游哉吃完饭后,趁着日头还未穿透花园的草木,她在院子里转悠了会,中途遇到从二婶那回来的大嫂。
谢家二房一共有四个孩子,老大谢丞与其妻子钱氏育有一子一女,谢丞目前在地方任职,钱氏本该陪伴在夫君左右,但去年二叔调回兆京,考虑到二老许久未见孙儿,加上兆京环境比地方好,过完年后,钱氏便随同孩子留在了兆京,且过个一年半载再说。
沈兰棠与钱氏,两个都是外嫁妇,主打的就是一个以和为贵,两人和和气气地闲谈了会,钱氏说到昨日沈兰棠与谢瑛去的小宴。
钱氏:“瑛瑛倒也邀请了我,只是两个孩子离不得我,我这久居家中倒是让瑛瑛忧 心了。”
沈兰棠道:“如今酷暑,出去了也是白白被晒一天,不如等进了秋天气凉快,我们几个女伴带着孩子到城外郊游,别有一番趣味。”
“那我就等着暑日过去了。”
沈兰棠和钱氏闲聊了几句就回了房间读书,一日就过去了。
又过了两日,沈兰棠在房中作画,只见她手上握着一支笔,手臂一挥,霎时笔底春风,群魔乱舞——这作画重要的不是画,而是心,用画养心,你懂吧?
“小姐。”
宝珠从门口进来,轻声道:“廖管事那边差人过来了。”
沈兰棠停下笔。
她今日不出门,只在抹胸外边套了件半臂,抹胸无袖,半臂半袖,倒是在古代实现短袖了,闻言她朝着兰心点了点头,兰心转身拿起挂在屏风上的一条刺绣宋罗长褙子,沈兰棠快速换上褙子,手臂一挥:
“我们走。”
——
金玉楼内间,一个外表朴实的中年汉子低垂着脑袋,小声叙述:
“小人跟了那人三日,昨日他午后出门,小人跟着他进了安柳巷,他进了一个院子,小人问了邻里,说这院子是半年多前才租下来的,里头住的是个姑娘,偶尔会有男子过来找她。那人到日落才出来,出来后又从小门进了亭芳阁,直至夜深才出来。”
亭芳阁,兆京最大的销金窟。还知道从小门进,有点防范意识啊。
沈兰棠内心嘲讽了句。
沈兰棠让廖管事打点了银子把男人送走了,送走男人后廖管事返回屋内,看向沈兰棠道:“小姐那我们以后……”
沈兰棠淡淡道:“从前怎么样,现在就怎么样,他有没有外室也不耽误我们赚钱。”
她调查徐明言纯粹是有备无患,若是谢家看中了徐明言,那她就得想点法子把这婚事弄黄了,若没看中,就与她无关了,那她也不能冲到人未来亲家面前大骂徐明言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是个徒有其表的小人吧?
那她还不得名满兆京。
挂在心头的事有了结果,沈兰棠反而放了心,她在外面转了一圈,到了午后才回去,到家的时候正好有辆马车从对面过来。
沈兰棠放下帘子,从车中下来。
她这才慢悠悠走到自己院子,管家就找了过来,说道:“少夫人,夫人请您过去!”
最近她婆婆请她过去得有点频繁啊。
难道是自己最近出去太频繁要被说了,还是昨天差点把厨房炸掉这件事被人发现了?
沈兰棠怀着好奇到了谢母的院子,正厅房门敞开着,谢母和二婶有说有笑地说着话,见到沈兰棠,谢母招了招手,笑着说:“兰棠你快进来。”
沈兰棠正了正衣袖走进。
“母亲,婶婶。”
二婶脸上难掩喜悦:“兰棠你回来得正好,正有事要跟你说。”
沈兰棠眉目含笑,温柔低顺:“什么事啊?”
谢母:“刚刚徐家派人过来了,说是要给徐家长房幼子徐明言说亲。”
沈兰棠脸上笑容一僵。
嘎——
第4章 04初露心声
听闻徐家已经安排了人过来提亲,沈兰棠脑中只有一个想法:
好家伙,偷家是吧?
她大脑嗡嗡嗡鸭子叫了好一阵才镇定下来,面上丝毫不显异样,只是问:
“这事情瑛瑛知道了么?她同意么?”
二婶周氏有一瞬恍惚,刚才她仿佛听到了鸭子叫,还有什么“偷家”。
“偷家”是什么意思,家里进了小偷?
不对,这声音是哪来的,方才没人说话啊。
周氏还在恍惚中,下意识回答:“瑛瑛也答应了,看那孩子的样子是喜欢的。”
答应?
对,她自然是答应的,看她那日反应就知道被男人惯常用来哄骗女子的手段骗住了。谢瑛心思单纯,从小生长的环境就是严格的一夫一妻制,也未听说过谢家儿郎有出轨寻花问柳的事,自然是一心把男人往好处想。
“这可不行。”
沈兰棠心道,姓徐的那家伙外面早有妾室,还留恋花楼轻浮无度,不成,我都想个办法让这婚约成不了。
周氏脑中又响起声音,她目光盯着沈兰棠正寻思这声音缘何发出,就听到“早有妾室,留恋花楼”这八个字,一刹那石破天惊,巨大的信息量让她将这奇异的声音都忘记了。
周氏腾地一声从座椅上站起来:“兰棠,你刚才说——”
周氏正要说话,一旁谢母忽然大声道:“熙晴你且冷静,你这一日喝了太多茶水,又骤闻喜讯,神思恍惚,你且先冷静冷静!”
周氏内心惊疑不断,但她素来敬重长嫂,家中大事多听她吩咐,此刻见她表态强冷静下来,抚着胸口道。
“是啊,今天事多,心情躁动了,兰棠不要见怪。你方才问瑛瑛同不同意,是觉得这门亲事有什么不妥么?”
沈兰棠也被她突然的激动吓了一跳,她此刻还是奇怪,但要事当头无从多想,先把二位夫人安抚下来别贸然定下这门亲事才是要紧。
打定主意,沈兰棠柔声道:“婚姻乃人生大事,需从长计议,兰棠知晓母亲婶婶定然是了解过徐家公子家世才情,是否与人为善。但一个人性情如何,行事有无不妥,非三言两语就能决断,还需亲自考察一番。”
沈兰棠内心重读:“查查查,要是你们查不出来我有快捷途径,保证一查一个准。”
首先,忽略为什么心里的话能够被两人听到的事,摒弃心声怪异专注内容。听其心声,似乎是已经掌握了徐家公子有不端行为的证据。
谢夫人竭力让自己把心神放在谢瑛的人生大事上,她这个媳妇她是知道的,素来不爱管闲事,也不太与人亲近,只关上门一门心思过自个的日子,如今她能开口要她们郑重考虑这门亲事,就说明她确有证据。
想到此,谢夫人身为多年主母的决断力回归,她握着妯娌的手心,缓声道:
“兰棠说的有理,婚姻大事需从长计议,瑛瑛不过十五岁,又不在急嫁年纪,用不着慌张。”
“放心,我会派人好好考察徐家公子的。”
她这话明着是对周氏说,实则是讲给沈兰棠听。
沈兰棠闻言果然宽了心,面上松了几分,又换上一副柔柔表情:
“媳妇是想着事关四妹人生大事,不可莽撞,这才顶撞了母亲与婶婶,望母亲婶婶莫怪罪。”
谢夫人刚听了她心里“叛逆”的话语,看不来她这弱柳扶风的样子,扶着额头说:“怎么会,你也是有心了。”
“今日见了客人,有些乏了,兰棠你先回去吧。”
“是,母亲,婶婶,兰棠先行告退。”
谢夫人在心里飞快地摆了摆手,你快走快走,让她缓缓。
沈兰棠走后,厅房里一时无言,谢大夫人二夫人都坐在椅子上怔怔发呆,半晌之后,周氏才看向谢夫人。
“兰棠刚刚……是没说话么?”
谢夫人艰难点头。
“兰棠她怎么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