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棠有幸得姐姐照顾,我初为人妇有诸多事项不明, 姐姐教导了我许多。”
四皇子眸子眯了眯,沈兰棠能感觉落在自己身上的眼神冷了许多,不多时,他才不咸不淡地说:“既如此,本王就不留二位了。”
“谢殿下。”两人又是一个屈膝行礼,这才一前一后匆匆经过四皇子身旁。
四皇子目光盯着两人背影,过了许久才收回。
戚桐君和沈兰棠进到茶楼里,确认没人盯着,她才转身拉住沈兰棠的手:“兰棠,你方才太冲动了,若是被四皇子记恨了怎么办?”
能怎么办,说得好像我什么都不做就不会被他记恨一样,坏人想恨一个人还需要理由么?
沈兰棠浑不在意地想,她做人做事的原则就是把罪责推给别人,安宁留给自己,主打的就是一个自己无罪论。
“姐姐,我没事的,好歹我也是谢家媳妇,四皇子不会因为这等小事怪罪我的,倒是姐姐,这四皇子似乎对姐姐颇为纠缠,我看你身边都只有一个燕儿,还得多些人照看才行。”
不说不觉得,一说沈兰棠自己也上了心,两姑娘孤身在外,还是这样的美人,的确危险啊。
想到电视里那些皇子皇孙们丝毫不把国家律法放在眼里的操作,沈兰棠摸着下巴沉思:“姐姐,我觉得你应该叫几个侍卫保护你。”
戚桐君原以为她只是随口一说,还想到越说越认真,当即诧异道:“不必吧?”
“不不不,要的,姐姐你太单纯了,根本不知道这世上的恶人能有多无耻和残忍。”
戚桐君:“......”
沈兰棠越想越真,一脸严肃地说:“姐姐有没有能使唤的侍卫,若是没有,我帮你叫两个吧。”
“不不不。”戚桐君连忙道:“我自己会找的。”
戚桐君也是名门出身,几个侍卫自然不在话下。
沈兰棠重申道:“那你记得找哦,这事真的很重要,下回见面我会检查的。”
戚桐君看她宛若老母亲护幼崽模样,好笑道:“知道了。”
“那你也要记得,下回再见到四皇子,万不可莽撞。”
“我也是会检查的。”
“知道了知道了,我下次一定会注意,务必不会让四皇子殿下觉得我不尊重他。”
“这才对嘛。”
两人互相劝诫完,时间真的不早了,在茶楼门口分别。
戚桐君出了门,却没有往熟悉的街道回,而是调转车头,在小半个时辰后到了一处石狮子大门前。
“小姐回来了!”
戚桐君才下车,仆人就通传了里面,家里管家匆匆迎上。
“小姐可算回来了,夫人正念叨着您呢!”
戚桐君露出笑颜:“张叔近日身子可好?”
“托老爷夫人的福,都好的!”
“那就好,母亲在花房么?”
“知道小姐今日要回来,夫人从下午开始就在厨房呢。”
正说着,就见一个美貌妇人从里头走出,身上还挂着一件素色的围裙:“跳珠回来了。”
“娘。”
戚桐君快步上前,她此前是每隔半个来月回家一躺,但因为中秋事多,加上十五这日,随谈家一起回了老家祭祖,这样算起来,母女两有一个多月没见了。
戚家有三个儿子,只戚桐君一个女儿,戚桐君又生得如此美貌有才情,全家都如珠如宝似地捧着这个女儿,一日见不到她便思念非常,戚母这一个月也真是够熬得了。
戚桐君陪着她往里走:“娘,您亲自下厨了啊?”
“娘新学了几样菜式,待会做给你吃。”
“谢谢娘。”
母女二人诉了一会思念之情,戚桐君问:“爹呢?”
“你爹还能在哪,就在他那书房里头呗。”
“那娘,我去向爹爹请安,顺带叫他过来吃饭了。”
“好,让他早点过来,别又拖得太晚,一家子人等他一个。”
“女儿知道了。”
戚桐君穿过游廊到了一处偏房,房间外院子里布置雅致,房门口站着一个仆人,见到戚桐君脸上立刻堆出笑脸:“小姐回来了。”
“父亲在里面?”
“在的在的。”
戚桐君推门而入,外边日光西沉,绚烂的晚霞透过窗子映照在墙壁上。
正前方一张紫檀木书桌后,一个俊美儒雅的男子正手提一只狼毫,随着手腕大力地走动挥豪泼墨,墨汁溅在纸上,很快勾出一个豪迈恣意形状。
戚桐君父亲身为内阁学士,酷爱笔墨,用的墨是上好的油烟墨,佐以桐油,珍珠,牛皮胶等名贵材料,黑润有光,近能闻香,很是受读书人喜爱。
他笔走龙蛇,一气呵成,一张大字完成才放下笔满意点头。
“跳珠过来,再给为父添几个小字。”
戚桐君缓步上前,仔细端详了一会,才从一旁笔架上拿出一只小楷,蘸墨后提起袖子,在宣纸左下角写上一行字:
矫若游龙,翩若惊鸿,为之我父。
戚父颔首称赞道:“隽永秀丽,鸾翔凤翥,我儿的字越来越有风骨了!”
“谢父亲赞赏。”
“来人,把字裱起来。”
外头仆人很快进屋拿走了宣纸,戚父作完了字,才把注意力转向他的女儿,上下打量了番。
“一月不见,你在谈家里可都好?”
“女儿一切都好,谈郎中与父亲是旧友,岂会苛待女儿,至于夫君,他待女儿素来是很好的。”
“是。”戚父点头道:
“你嫁到谈家我是放心的,绍远也不错,兆京少年人中,按品貌心性他当属前列,能胜过他的寥寥无几,按我看,就谢家谢瑾一个,只不过......”
只不过谢瑾已经有过一门婚事,他女儿嫁过去是又当继室又当继母,不值当。
“说起谢家,听闻你这些日子和谢瑾的新夫人走得很近?”戚父想起一事来。
“是,谢夫人性情爽朗坦荡,不拘一节,女儿与她颇为投缘。”
戚父少许沉思,摆摆手道:“无事,为父就是随口一问。”
两个女儿家家交往罢了,何况谢家门风也正,他们和谢家并无龃龉,无甚大事。
见父亲说完了话,戚桐君忽而莞尔一笑,和声说道:“父亲,别光顾着写字作画了,母亲已经备好晚餐了,若是不早些过去,又要挨训了。”
“啊?”戚父摸摸长须尴尬笑道:“行行,那我们走吧。”
——
夜色已深,今夜月明星稀,万家灯火笼罩在兆京上空,好似一片盛世繁华。
齐王府内灯盏全部点亮,暖色的光芒落在候在门口的几个宫女身上,照出一个纤细的影子。几个灯盏伴着一个喝得醉意熏然的男人身影,快速朝着殿内走去。
“殿下,殿下,您小心脚下。”
“让开!”
四皇子推开下人,跨步走进殿内。
“殿下回来了。”
“嗯?”
四皇子揉了揉太阳穴,只应了一声,就没再理会坐在梳妆台前的女子,径直往里屋走去。
他本来神色冷淡,因为酒意发红的脸上也带着几分不耐,但还算克制得住,直到他经过桌子上,看到桌上一杯由奶和茶泡制的奶饮,还有一旁一个由动物骨头制成的梳子,他眉头才猛地一拧,一脚踢在一侧桌脚上,挥手掀翻了桌上茶饮。
“砰——”
内外几个宫人连忙跪下:“殿下息怒!”
“息怒?息什么怒?!”
“我说过多少遍了,不要把你家乡的那些粗鲁习俗带进来,这臭烘烘的牛奶羊奶有什么好喝,你是没有水没有茶能喝么?还有骨头梳子,你是野人么还要用骨头?!”
“公主,公主......”
阿依曼眼神一厉,不顾奶娘劝阻肃地站了起来。
“殿下,是你们中原的奶不好喝,关我们汉克族人什么事,我们塔得尔的牛羊奶从来没有腥味,还有骨头是我们汉克族的习俗,用死去的动物骨头代表着生命的延续,我们有我们自己的文化,我从未对你们的中原文化有任何不满,殿下凭什么对我指手画脚?”
“因为你们的文化就是粗俗,就是低陋,蛮荒北境的文化习俗只会惹人笑话!来了,把这些东西都扔出去,以后不准皇妃饮奶或者用骨头饰品。”
“你凭什么?”阿依曼在梳妆柜中重重一拍,翡翠色的双眸毫不畏惧地对向殿中男人,又转头呵斥蠢蠢欲动的宫女:
“我看谁敢动我的东西!”
“你,悍妇,悍妇!”
“我是悍妇,你又是什么?”阿依曼冷冷一笑:
“一个无法违抗父亲命令,被迫娶悍妇的男人么?”
“你......”
许是未见过敢直接与他对抗的女子,四皇子酒意和怒气一同涌出,一脚踹 翻旁边凳子。
“殿下,殿下不可,殿下醉了,还不快扶殿下进去。”
奶娘大声呼唤下,两个嬷嬷匆匆赶来,她们是四皇子母亲身边的老人,也是从小抚育四皇子长大的奶娘。两个嬷嬷和几个宫人好说歹说将四皇子扶进了房里。
等几人离开,殿内再次恢复宁静,奶娘才摇摇头对道:“公主,你刚才冲动了。”
阿依曼脸上冷若冰霜,眼神中没有一丝情绪:“是他先出言挑衅的。”
“汉人的男人,从来都认为自己是家里的天,肯定不会喜欢自己的女人反抗他。不过是为了一点男人面子罢了,公主忍了也就忍了。”
阿依曼神情木然地说:“我忍得还不够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