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管事,你说一句知错就行了么?你知道这个染料给布庄带来了多大损失么?幸好这些布还没流通到市面上,否则我们赵氏布庄的声誉都要受影响,你担得起这个责任么?”
“我,我,夫人!!”
王管事知道赵夫人心软,就想跪着抱她大腿,赵夫人撇开脸不去看他。
“……掌柜的,掌柜的,你是知道我的,我向来对老爷忠心耿耿。”
钱掌柜咳了一声,正要开口,沈兰棠:
“你知道我是怎么知道这些染料有问题的么?”
钱掌柜:是啊,她是怎么知道的?
“因为有人听见艳姿染料的老板在喝醉酒后说,说他买通了某个布庄的管事,让他用高价买进他们的劣质染料,这样一来,他有的赚,那人也有点赚,唯一亏了的就是这个冤大头布庄!”
沈兰棠一边说一边用目光打量着两人神色:“王管事,你还说你是无心之失,是被人骗了么?“
“我,我……”
王管事百口莫辩,下意识看向钱掌柜,钱掌柜眼神一撇,避开他的目光,下一刻重重把他踹到在地。
“好你个王管事,老爷对你恩重如山,你却伙同他人坑害布庄,你居心何在!”
“我,掌柜的我……”
王管事想说什么,但看钱掌柜向他使了个眼色,最终还是不敢说出口。
沈兰棠将他们互动看在眼底,看向赵夫人道:
“姐姐,就像你说的一样,我们把内鬼抓出来了!”
赵夫人连连点头。
对对对,都是我说的。
“王管事伙同外人坑害布庄,即日起撤销他管事身份。”
稍顿,她走到年轻布工身边,和颜悦色:“你叫什么名字?”
“小人?小人名叫柳志明。”
“好,由柳志明担任新的管事。”
沈兰棠说撤销王管事时,钱掌柜还没什么,等到她宣布柳志明为新管事时他猛地看向她。
“柳管事,好好干,你还年轻,还能在布庄干几十年,到时候,布庄就是你们这些年轻人的了。”
沈兰棠意有所指地说,柳志明早激动得快疯了,连连点头。
“钱掌柜,我这么处理,你没有意见吧?”沈兰棠面含微笑,望着钱掌柜。
钱掌柜脸上红青黄绿一一飘过,最终只能咬牙道:“布庄是夫人的布庄,当然是夫人说了算。”
“好,我就知道,钱掌柜对布庄对夫人忠心耿耿。”
处理完了这一大段事,沈兰棠还没结束,她忽然走到门口,望着院子里诸多工人,大声道:
“这段时间,布庄发生了很多事,夫人知道大家不容易,所有工人工钱涨二十文,主管主事再涨二十文。”
众人乍闻喜讯,皆欢呼起来。
“谢谢夫人,谢谢夫人!”
已然是又将夫人当做了东家模样。
做完了这一连串动作,沈兰棠才道:“姐姐,我们走吧。”
“好,好,我们走。”
赵夫人出去的时候还能听到里面人喊她夫人的声音,她自先夫去世后,一直被各路人压迫,何曾这般扬眉吐气过,几日下来的郁气顿时消散,她激动地握住沈兰棠的手,问:
“妹妹果真料事如神,猜到了染料会有问题,才得以抓住王管事把柄。”
购买方收取提成,低价高买,以次充好,被发现时从价格档位到品质档次试图糊弄老板,这简直就是教科书一般的受贿流程,就王管事的那一套由高到低的说辞,教科书都不定 有他程序完整。
这不叫料事如神,这叫人性!!
过了会,赵夫人又忧虑道:“钱掌柜当真不知道么?”
沈兰棠:“他自然是知道的。”
赵夫人吓了一跳:“那为何不把他也抓出来?”
沈兰棠向她解释:“姐姐,如今你在钱庄势力还很小,唯占了大义,罢免一个王管事问题不大,钱掌柜自当弃车保帅。可若是你要罢免钱掌柜,他难保不会联合其他掌柜一起反击,到时候夫人就得不偿失了。”
“我们今日只是杀鸡儆猴,不是真的要挑起战火。”
赵夫人:“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姐姐目前无人可用,可如柳管事这类人,都可以慢慢提拔起来,等到有一天他们能独当一面了,姐姐就可以把原来的掌柜全都换掉了。”
说到这,赵夫人懂她今日做法是为了给自己立威,但她也有担忧。
“那位姓柳小哥毕竟年轻,若是不经用怎么办?”
沈兰棠耐心地说:“姐姐现在的问题不是无能人可用,是无人可用。姐姐只需要把人放到那些重要位置,占了位置免得又被掌柜们的人把持。之后若是找到能人再替换就行,至多给原来的人一些补偿。”
“说到底,哪怕这些人真不经用,让姐姐耗费了钱财,也总比把钱让那些心怀叵测忘恩负义的人赚了去好。”
赵夫人犹如醍醐灌顶:“妹妹说的是,与其把钱给那些恶人们拿了去,不如我自己败光了,好歹还买个开心。”
赵夫人能说出这样的话,倒是让她另眼相看,赵夫人固然有缺点,但也不是没有优点。
如今日,她愿意相信人,并且对信任的人完全放手去做,这就是她的优点。就这一点,就胜过很多做事瞻前顾后,今日说了明日反悔的人了。
沈兰棠有心教她,道:“其实颜料这件事不完全都是坏事,利用得当也能受惠。”
赵夫人睁大眼睛:“如何受惠?”
“姐姐附耳过来。”
沈兰棠在她耳边一通叮嘱,赵夫人的表情从惊讶不解,到半知半解,再到恍然大悟。
“妙,妙,妙,实在是太妙了!妹妹如何能想出这等方法,化腐朽为作神奇。”
沈兰棠:也不用这么夸,就普普通通的危机公关而已。
赵夫人经过这两日的事,对沈兰棠已然是心悦诚服,她握着沈兰棠的手深情道:
“我素来不知行商有如何困难如何精巧,只道只是需要了解上下工艺买卖价格,今日见了妹妹才知道行商一事也是精妙绝伦,求妹妹助我一臂之力,我愿以高薪聘请妹妹,为我指点迷津。”
沈兰棠:啊?
“那个,可是,姐姐,我可能半个月之后就要离开。”
赵夫人继续满脸深情地说:“我本不该强人所难,只实在找不到人,半月就半月,半月之后说不成我也稍通商事了。”
沈兰棠看赵夫人一脸真诚模样,叹了口气,行吧,都火烧眉毛,自己好歹给她撑撑场面,大不了半个月之后,再给她找一个职业经理人。
把内部蛀虫给清理掉,再有谢家名号做倚靠,想来小富平安是保得住的。
“既如此,我答应姐姐。”
赵夫人狂喜道:“太好了!”
沈兰棠眼中也漏出几分喜悦,等她开心完,再次开口:“那我也还有个问题,就是——”
沈兰棠早上出门,直到傍晚时分才回来。
她伴着日落一蹦一跳地从外面回来,脸上洋溢着笑容,连嘴上都哼着歌谣。
谢瑾被她情绪被感染,起身问道:“发生什么事了,这么开心?”
沈兰棠停下脚步,回过头来。
她眼底闪烁着点点光芒,忽然朝着谢瑾伸出手。
啪嗒几枚铜板落到谢瑾手心。
沈兰棠:“这是我挣来的。”
谢瑾:啊?
沈兰棠:“从今天起,我就是赵氏布行的大掌柜了。”
谢瑾:“……啊?”
这么突然的么?
第56章 软饭虽然可耻,但是香香
沈兰棠脸上满是志得意满的骄傲:
“赵夫人要聘请我为布行大掌柜, 每七日结算一次工钱,这是我向她预支的。”
短短两天,她就当上大掌柜了?
“她为何这般信任你?”
沈兰棠露出一个神秘微笑, 轻轻吐出三个词汇:“自信,能力, 亲和力。”
说完,她就拿出自己的薪水看了起来。
自从掉下山崖后, 沈兰棠手边就一直缺钱, 不是缺钱就是缺少物资, 现在她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小钱钱,此刻的她的心情, 就像是大学生第一次兼职赚到了工资——你说为什么不是毕业大学生?
谁家毕业大学生工作了还会开心啊。
“来,给你,这些是给你的零花钱。”
铜板叮铃当啷地落在谢瑾手心。
随着铜板撞击发出略带厚沉的声音,谢瑾心里生出一种奇怪的情绪。
他出身富贵, 从知晓事情就从未因没钱受过苦, 也从未对钱财上过心,于他而言,钱就是他随手就能拿出或是要通过母亲拿到, 总归就是一句话的事。这是头一回, 他拿到这么少又这么珍贵的钱。
“这个钱,我能自己自由使用?”
沈兰棠还在往钱袋放铜板, 头也不抬地说:“当然了, 给你就是你自己的了。”
“呃,不要赌博。”
谢瑾没在意她最后句话, 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上浮出浅浅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