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那就好。”
赵夫人抚了抚胸口,认真道:“那几匹布褪色也不严重,只第一回 洗了要褪色,可那几匹布是以最好的价格卖的,那就货不当价了。先夫去后,我一个妇道女子不懂经营,比不得浸淫商界数十年的同行,因此更要诚信经营,能得街坊邻居一分支持也是好的。”
“原来如此!”两位女客恍然大悟。
“夫人当真诚信,只是怎么会有褪色的染料混进去呢?”
赵夫人眉宇露出忧愁。
“只怪先夫去后我沉浸悲痛之中,暂时无力管理生意,全权交给了下面的人,才……幸而发现及时,才不至酿成大错,我也就知道了,以后生意要自己亲眼盯着做。”
赵夫人的话虽然没说完,众人却都听明白了,或者说,脑补完了。
就像古时候纯朴的老百姓在奸臣当道时总以为是奸臣蒙蔽了皇帝的眼睛,人们总是下意识地愿意相信最后面的那个人是正直无辜的,这才有坚持下去的勇气。
掌柜的被叫去“培训”,东家一自己出门迎客道歉,那肯定是掌柜的错,不会是东家的错!
何况东家还是个新寡的柔弱女子,她懂什么经商她能有什么错!
两位客人连忙安慰道:“夫人骤遭劫难,心神大恸一时被人蒙骗也是无可奈何,只怪那些人干拿了钱不做事,就想着蒙骗主家把自己钱袋塞饱……”
赵夫人抹了抹眼角,又道:“不说这个了,两位客人近期没买过布么?布庄最近学南边的绣娘出了好几块新鲜布料……”
赵夫人看着因为好奇源源不断进入店内的客人,内心狂喜,沈兰棠这个主意真是太妙了,借着染料的事情让自己顺理成章地出现在大众视野,重点介绍自己新东家的身份,同时又展现自己柔弱却又诚信的一面,让客人们重拾对赵氏布庄的信心。
用沈兰棠的话说,就是反正大家都知道她不善经营,那就不要掩饰这一面,而是坦诚地展示自己的缺点,用全新的好的一面重获大众好感,还能赚一波同情值。
如今看来,这个主意“大获成功”,她也得自立起来,才不辜负兰棠一片苦心!
——
时间幽幽到了下午时候,几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从街的一头走来,进了客栈门口,领头一个男人朝小二扔了锭银子,他随口说了几句,小二便满脸欢笑地 送几人上楼。
谢瑾握着茶杯的手慢慢放下。
他和北戎互相渗透,年轻一辈中,他是最了解北戎的人。那几个人的确看不出北戎人的迹象,而且也很难分辨他们是不是那日伏击他们的人。
看来一时半会还无法做下判断。
谢瑾继续在茶楼待了一会,确认那些人不再下来了,才起身下了楼。
“老板要走了啊,一共二十文。”
谢瑾只叫了两壶茶和一块酥饼,他也不知道这算多还是算少,付了钱之后谢瑾就往赵府方向走去。
此时天色已晚,街上许多赶着回家的行人,这座位于兆京和桐乡中间的县城算不得大,人口也较少,连带着路上叫卖声也很少,于人一种安逸舒适的感觉。
忽地,谢瑾停下了脚步。
他脚边有个铺子,摊位上摆放着不少头饰,那小贩见谢瑾停下,连忙吆喝道:“客人是给娘子买礼物吧?夫妇真是恩爱,夫人看到礼物一定很高兴!”
虽说赵夫人好心收留了他们,但沈兰棠不是得寸进尺的人,她如今头上只戴一根银簪,敷粉也不敷,只出门时抹一抹口脂,整个人极为清淡,虽然在谢瑾眼里,就是清淡的沈兰棠也是极为好看的。
谢瑾左右看了几眼,拿起一只步摇。
“客人好眼光,这支步摇很是别致,夫人戴着一定很好看!”
“多少钱?”
“三十五文。”
谢瑾拿钱的动作一顿,沈兰棠只给了他五十文,方才在茶楼用了二十文,他如今只剩下三十文了,没想到一世不为钱财困苦,现在竟然拿不出区区五文钱。
谢瑾心里头一时五味杂陈,他将钱袋拿出来,将所有铜板倒在手心,沉吟良久,看着小贩道:
“三十文可以么?我只有三十文了。”
那小贩上下打量了会谢瑾,道:“行吧,既是买给娘子的,便宜点就便宜,公子和夫人感情和睦要紧。”
谢瑾露出笑颜:“谢谢你。”
谢瑾收起步摇,加快步伐往赵府赶,隔着两个路口就快到时,一道女声从旁响起。
“好俊朗的小哥,我怎么从来不曾见过。”
谢瑾起初并没有在意,直到两个家仆模样的人拦住了他的路。
他这才左右看了眼,确认刚才的人说的是自己。
“有事?
那是个坐在一顶轿子上的女子,她身形微胖脸蛋丰满,五官……五官没什么好说的,反正在谢瑾看来就是路人一个。
然那女子看清谢瑾的脸后,脸上喜悦满意表情更甚。
“不知道这位公子姓甚名谁住在哪里?”
这话听着有些耳熟,但谢瑾只想快点回家,无意与她纠缠。
“与姑娘无关。”
“你……”
她还想再说什么,谢瑾已经不耐地飞身上了屋顶,几个跳跃间就不见人影了,只余下没来得及拦住人的仆人被那女子好一顿抽骂。
沈兰棠回来时比较晚,但总算赶在吃晚饭前,沈兰棠一个人也就罢了,赵夫人还有两个孩子,想到他们也算孤儿寡母的标配,沈兰棠想要帮助他们的心更强烈了几分。
到家时谢瑾正伏在桌上看书,见她回来便起身道:“回来了。”
“嗯,今天回来有些晚了。”
现在入秋还不深,在外面一天有点黏腻,沈兰棠习惯性地打水洗脸,她正低着头,谢瑾悄悄走上前,下一刻沈兰棠只觉头发一紧。
“什么东西?”
她伸手摸了摸,是一只步摇。
沈兰棠走到梳妆镜前,那步摇做工简单,既无镶金也没嵌玉唯有几条流苏坠下,因流苏细长,却也有几分纤纤弱质之感,搭配上沈兰棠的素面,宛若小家碧玉让人看着怜惜。
不能说不好看。
沈兰棠又照了几下镜子,回头道:“你买给我的?”
“嗯,好看么?”
沈兰棠诚实地说:“好看。”
谢瑾也觉得好看,虽然他之前说沈兰棠什么时候都好看,但戴着他送的头饰的时候更好看些。
沈兰棠又欣赏了一会,回头道:“你把钱用来买簪子了,你还有钱么?”
谢瑾老实地摇摇头。
沈兰棠:哇这个人怎么回事,竟然有点可爱。
“那……”沈兰棠拿出钱袋,重新把两串铜板放到他手心:
“这次要给自己用哦。”
“嗯。”谢瑾没说什么就收下了钱,毕竟夫妻共同财产,他用妻子的钱也是理所应当。
沈兰棠拍拍手掌:“好了,吃饭吧。”
两人以前吃饭,身边总是围绕着一大群下人,感觉说句话都会被人记录在案,像这么两人一起吃机会少有,清净的院子分外温馨。
饭后两人依旧早早洗漱睡了,用沈兰棠的话讲就是,这既没有电也没有网络没有纸牌麻将的古代生活真是……养生啊!
第57章 都是感情戏
第二日, 沈兰棠还是早早出了门,谢瑾闲来无事在赵府外面转悠了会,观察此处地形。
有人提着两大篮子衣服走出, 赵府人口不少,每日洗衣服都是个大工程, 后来干脆在靠近河边的地方建了个洗衣房,包含布庄工人衣服, 后来, 附近不想洗衣服的人家也将衣服送来了这, 衣服一多,就形成了一门行当, 也能给附近生活窘迫的妇人们赚点零钱。
谢瑾在赵府受到款待,见来人提着篮子步履艰辛,不好意思干看着,上前提过其中一篮。
“我来提吧, 要送去哪里?”
“就河边的洗衣房, 谢谢公子谢谢公子。”
谢瑾日常行走还需拄着拐杖,但这丝毫不影响他提着重物,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在路上, 眼前就是洗衣房了。
“公子您将篮子放在这就行, 我喊人过来提。”
“好。”
仆人跑进洗衣房中,谢瑾守着两个篮子, 等在门口。
“小姐, 小姐,你走慢些。”
洗衣房对面街道, 一个身高中等身材微胖的女子骑在马上,身后跟着两个气喘吁吁的下人。
女子这些日子都没有看到如意郎君, 心中正暴躁,她甩出鞭子就朝两个仆人身上甩去。
“要不是你们这两个废物将我的如意郎君放走了,我会这么无聊么?!”
两个仆人吃痛,又不敢顶嘴,只能讪讪笑着。
女子正蛮横地甩着鞭子,忽然眼睛一定。
那站在洗衣房门口的,不就是她日思夜想的如意郎君么?
她正要上前,忽然想到,她这样冒失上前难防他又要逃走,她观察郎君模样,如她郎君这般龙章凤姿,却穿这么旧的衣服,还守在洗衣房门口,莫不是洗衣房的洗衣工?
女子没有因他地位卑贱而生气,反而窃喜,穷人总是好拿捏的,她就怕他不穷。
“你们两个,想将功补过的话就给我滚过来!”
院子里仆人终于出来,还叫了一个洗衣工,洗衣工熟练地往他们的篮子里放了一块牌子,原是最近衣服多,所以要按先后次序排列,免得前面的客人不满意。
仆人堆着笑出来:“公子好了,我们回去吧。”
谢瑾应了一声正要往回走,有两人拉着一辆车子拦在谢瑾面前,这情景似曾相识,谢瑾愣了愣,就见一个有几分眼熟的女子骑着一匹黑色骏马来到面前,她居高临下地看着谢瑾,脸上满是对谢瑾脸的痴迷和傲慢的自信。
两个仆人伸手挡住谢瑾,笑嘻嘻地说:
“这位公子,我家小姐看上你了,只要跟了我家小姐,这些,这些,都归你了!”
他说的“这些”指的是车上的珠宝还是华丽的服饰,因为时间紧迫,这上面的东西都是临时附近买的,在谢瑾眼里,连赏赐小人他都觉得寒酸,当然这不是重点。
听清楚他言下之意后,谢瑾额头不自觉紧绷,与其感到被羞辱他只觉得荒谬,上回被人当街搭讪他已经觉得无聊了,这回更是匪夷所思。
他眸色一冷,正要抬头训斥,街道对面一个女子手中篮子掉落,她捂着嘴,猛地发出一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