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如果她不敢来的话，为什么昨天又要放狠话？”云萝想不明白，将疑惑的目光投向了厉飞雪。
厉飞雪的目光却始终落在窗前孤零零的少女身上。
今夜的月色很美, 闻松月一人站在打开着的窗前，月光连同夜风一同洒落在她的身上, 将她鬓角散落的细发尽数向后抚去, 宛如一双温柔的手。
从九点抵达这里后，闻松月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等了一个小时。
厉飞雪知道，她一直没有忘记过米秋。
米秋……
虽然从未见过她, 但厉飞雪想, 她应该是一个很好的人吧。
所以大家都在想她, 也都想为她报仇，就算对方是圣女也在所不惜。
“……小雪？”云萝用胳膊肘轻戳了厉飞雪一下
厉飞雪骤然回神, 道：“云姐你刚刚说什么？我没听见, 可以再说一遍吗？”
云萝压低声音，把自己的疑惑又重复了一遍。
厉飞雪定了定神, 低声道：“我觉得……她不是出尔反尔的人。”
“而且, 她应该不会害怕。”
无界山有成员之间的排名，并且每月更新。而圣女之所以能做到圣女的位置, 绝不是单纯依靠她父亲。相反，她需要比别人更强更狠，才走到了今天的这一步。
厉飞雪清楚地记得，那一次比试中，圣女半边身子都血肉模糊，这依旧在最终时刻站起来将敌人一击致命。
她不会害怕，她本身的想法也跟正常人不一样。
厉飞雪把自己的推测跟她们说完之后，气氛不由有几分沉寂。
“那她怎么还不来？”云萝无奈地道，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我已经开始犯困了，她不会是试图用这种方式来麻痹我们吧。”
厉飞雪摇了摇头，道：“我也不清楚她怎么想的，只能继续等了。”
姜烟突然开口道：“我觉得有点不太对劲……”
“你是说松子吗？”骆青竹微拢眉头，道，“我也觉得，但是说不上来。”
越水尧忽然站了起来，扬声道：“……闻松月！”
不远处沐浴在月光下的少女依旧一动不动，仿佛一尊洁白的雕塑。
姜烟脸色大变，立马朝闻松月的方向跑了过去，同时叫道：“松子？！闻松月！”
她总算知道哪里不对劲了——
这么长时间以来，闻松月一次都没有动过，也一次都没有看向过她们。
姜烟本以为她是为了让她们更好的藏匿身形，以防被圣女发现，但现在看来——
从一开始，她们可能就落入了敌人的陷阱！
姜烟只朝前跑了几步，就撞上了一道看不见的屏障。
在她焦急地上下摸索，试图寻找出口的时候，其余人也均赶了过来。
一分钟后，她们五人发现，她们被困在了一个大约十平方米的空间中。
上下左右均有阻碍，她们就像是被困在笼中的小白鼠一般，不知何时深陷禁锢，也不知何时才能摆脱束缚。
窗前的闻松月，身形在悄无声息中，变淡消失。
而姜烟她们所处的环境中，繁复精致的巴洛克风格装饰也似乎开始变得模糊幽远，一盏盏壁灯以一种不急不缓的速度依次暗灭。
很快，她们将会彻底陷入黑暗中。
在最后一盏灯即将灭掉的前夕，厉飞雪的呼吸陡然变得急促起来，她不受控制地双手抱住了头，慢慢地蹲了下去，将自己蜷缩成一团，缩在角落中。
“小雪，你怎么了！”正拍打屏障寻找出口的云萝注意到了厉飞雪的不对劲，赶紧弯腰问道，“你还好吗，你是哪里不舒服吗？”
姜烟伸手触了触她的额头，一片冰凉的同时，还摸到了一手冷汗。
“她这是……”姜烟看到了厉飞雪紧闭的双眼，以及起伏越来越明显的胸膛，表情不禁有些凝重。
越水尧直接问道：“小雪她是不是有幽闭恐惧症？”
云萝急得满头大汗，道：“我也不知道，小雪没有说过，但我觉得应该是了！”
“小雪她之前一直待在实验室里，指不定吃了多少的苦……”云萝眼眶微微泛红，着急道，“我们现在出不去，松子还在外面！小雪又这个情况……现在怎么办啊！”
“你先别急。”越水尧一撩衣袍，干脆利落地坐在了地上，伸手从云萝怀中把厉飞雪接了过来。
她环抱着厉飞雪，一边轻揉着她的额头，一边温声念着不知名的话语。
星星点点的莹润白光自她的掌心而出，落在了厉飞雪的额间，而她的呼吸也好似随着白光的频率开始有所减缓。
姜烟声音急促，道：“你们有什么能照明的道具吗？先拿出来用！”
“……噢噢对！”云萝七手八脚地掏出一个只有巴掌大小的蘑菇灯，而骆青竹也取出了好几个手电筒。
“当时见商场打折就买了，一直放在背包里没用。”骆青竹把手电筒和蘑菇灯都打开，围绕着这个封闭空间的四角放了一圈。
骆青竹环顾四周，微微叹了口气。
所有的光线均被阻挡在了这方小小的空间内，皆不得而出。
很显然，这方空间没有丝毫缝隙，她们不知道圣女是如何困住她们的，也同样不知道……该怎样出去。
随着四角光线亮起，厉飞雪的状态也在慢慢回转。
终于，她睁开了眼睛，瞳孔略无焦距，脸色也依旧惨白如纸。
厉飞雪挣扎着想要站起来，道：“抱歉，我是不是又犯病了？给你们添麻烦了……”
越水尧不容置喙地按住了她，温声道：“没事，你先躺一会儿，实在害怕的话，就闭上眼睛睡一觉。”
“我们会想办法带你出去的。”
厉飞雪极轻地“嗯”了一声，目光一眨不眨的落在角落中的灯光上。
越水尧轻轻地拂过她的眼睛，带走了几滴泪水，道：“闭上眼，睡一觉吧。”
“现在——”越水尧轻呼了一口气，正色道，“我们要想办法赶紧离开这里了。”
闻松月，还一个人待在外面。
……
察觉到不对劲的时候，姜烟几人已经彻底在闻松月面前消失了。
她们先前计划的是——
由闻松月站在窗前，等圣女到来的同时，其余人便立刻出现，一起将圣女抓住。
谁曾想，九点钟她们准时在一楼大厅会合时，足足等了一个小时，闻松月都没有等到圣女前来。
当她再次暗中向角落中投掷目光时，闻松月才发现姜烟她们五人已经很久没有动过了。
她们始终站在高大的爱奥尼柱阴影中，一动不动的看向她。
对上那五双熟悉又陌生的黑眸时，闻松月有一瞬的寒战。
她猛然意识到了什么，朝着她们冲了过去，同时呼唤道：“姜姜，云姐，骆——”
话音未落，姜烟五人的身影便如同风吹沙砾般迅速消散。
闻松月扑了个空，什么都没抓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们在她面前彻底消失。
就在这时，月光大盛，突兀地自穹顶而出，尽数洒落在了闻松月的身上。
月光下，仿佛有悠扬飘渺的歌声盘旋而来，钻入了闻松月的耳中。
闻松月脸色一沉，毫不犹豫地向楼上跑去。
她听出来了，唱歌的人，是圣女。
……
冲到六楼露台上时，闻松月紧盯着那个双手撑在栏杆上的黑袍背影，厉声道：“……你把她们都藏去哪里了？！”
黑袍人转过了身，露出了一张熟悉的鎏金面具，苍白唇角高高上翘：“闻松月，我觉得你现在更应该担心的是自己。”
闻松月双拳紧攥，冷冷地道：“我知道你不高兴有其余人在场，你把她们放了，我跟你单独比试。”
“你想比什么都可以。”闻松月一字一句地道，“你把她们放了，让她们平安无事的离开。”
“哐当”一声，露台上摆放着的花均被莫名的力量掀翻在地。
整个露台上骤然狂风大作，像是平地掀起了一阵龙卷风，眨眼功夫便卷了露台上的一切纳入其中。
愈来愈烈的狂风中，唯有闻松月和面对面的圣女巍然不动。
闻松月再度道：“把她们放了，现在、立刻、马上，把她们放了。”
圣女一头长发在狂风中肆意飘舞，脸上的面具却仿佛粘在面上一般，连半点缝隙都没有露出。她展开双臂，大笑道：“你真的好在乎她们啊。”
“我以为你的两次机会，多少会留给自己一次。结果……”
圣女拉长声音，轻叹道：“在明知第一次失败之后，你竟然还会选择使用第二次。”
“看来，她们在你心中的地位真的很重要。”圣女顶着狂风，不急不缓地向着闻松月的方向走去，再度叹道，“你这样让我有点难做。”
“现在呢，你还要勉强自己第三次使用技能吗？”圣女用怜悯的目光注视着闻松月，道，“将自己的精神值彻底耗尽，可是会带来不可逆转的伤害哦。”
闻松月的脸毫无血色，她清楚，加上白天比试中使用的那一次言灵技能，现在已经不是第三次，是第四次。
但是——
闻松月唇角控制不住地溢出一抹鲜血，她张了张嘴，第一个字甚至将将冒出来，便被风彻底摧毁。
她开始在风中左右摇晃，仿佛一根马上就要被折断的野草。
“……把她们放了。”
绿光完全笼罩这方露台，天旋地转间，闻松月仿佛又即将要陷入那熟悉的梦境中，四下崩离瓦解，又迅速重组成斑驳的色块。
在彻底被拽入梦境的前夕，闻松月看到圣女大步朝她走来，那张鎏金面具猛然靠近。
她那道悦耳动听的声音早没了先前的平静，满是压抑不住的怒火：
“你疯了！我说了我只是想……”
圣女深吸一口气，冷冷地道：“只是米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