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场最高阶梯的阴影中，有道始终站在那里的身影突兀地动了动。
她的脚下，一小片淋漓散乱的鲜血。而她的身旁，悄无声息地浮动着无数颜色暗沉的绿色光球。
或者，现在应该称作暗绿雾气。
大片大片的暗绿雾气将闻松月包裹起来，她随手擦了擦脸上的血，唇角微微勾了一下，又很快垂了下去。
现在，只剩下一件事情需要她解决了。
第158章 成仙（完）
从会场出来之后, 面前的一切都已然发生了变化。
仙气飘飘的灵雾、奇形怪状的灵值、穿着古风道袍的弟子们……等等等等，皆变为了现代与之对应的一切。
从一开始，她们所有人, 都被这场副本给蒙蔽了。
闻松月她们的身份，也并非是求仙问道的杂役弟子，而是马上毕业, 急需做课题的本科生。
而左白梅、支菀乃至其余师姐师兄们, 则是博士生或是硕士生, 他们的目的，也是毕业。
丁长老，对应的便是导师——
闻松月抬头, 她紧紧地闭着双眼，“看”向了一个方向。
眼睛处传来的刺骨疼痛现在已经快要麻木了, 但……心口处传来的钝疼, 却始终绵延不绝。
……厉神使说得没错，是她杀了米秋。
源源不断的血液自闻松月的双眼中流出，宛如一条蜿蜒的河流, 她恍若未闻, 暗绿雾气包裹着她, 带着她朝天空中飞去。
但有那么一瞬间，她身后似乎飘浮着暗红色的幻影。
……
闻松月来到了养心湖旁, 也是她们先前得知录影石所藏匿的湖泊中。
湖水在阳光下波光粼粼, 像是一块耀眼的金色宝石。闻松月却看不真切——或者说，她现在全凭脑海中的地图来判断前路, 所有的一切都笼上了一层暗沉的黑色。
她围绕着这片湖飞了三圈, 都没能看到米秋的尸体，包裹着她的暗绿雾气焦躁地暴动起来, 又勉强被闻松月压抑了下去。
可据左白梅所说，在受任仪式之前，米秋的尸体会作为揭晓这一切事情的事端出现，进而揭露一切。
但现在，有关丁老师所做的一切恶行都被众人得知，他也会很快受到惩罚，不仅如此，闻松月任务面板上的主线任务也已显示已完成，只需要等待时间到达便可以结束这场副本了。
一切都证明她的操作并没有错，但为什么……她没能见到米秋的尸体？！
暗绿雾气隐隐有发红的趋势，闻松月用力地咬了咬下唇，刚准备回去找左白梅问问看有没有其余可能的时候，她听到湖中心传来了异响。
一个漩涡在湖水中心极速运转着，并且随着时间流逝越来越大。
闻松月借着暗绿雾气漂浮到了半空中，自上而下地观察着这个突兀出现的漩涡。
周围的环境似乎在漩涡的运转中隐隐透露出些许缝隙，自下摇晃，天地间仿佛都在开始震动。
所有的一切像是幻境一般来回闪动，又像是走马灯一般反复闪回。
闻松月隐隐猜到了什么——
丁长老所做的一切都被曝光，这场副本的根基也随之产生动摇，进而导致整场副本都处在了濒临崩溃的边缘。
马上，顶多两个小时这场副本就要关闭了，但在这之前——
闻松月想，她大概已经知道邪神的链接藏在哪里了，她也必须像之前的副本那样摧毁祂。
不知何时从四方笼罩而来的黑紫雾气，肆无忌惮地侵袭着一切，暗绿雾气只一瞬间便融入了其中。
逐渐暗沉的环境中，闻松月感受着暗淡到快要消失的光线，以及自己越来越快的心跳声。
一片死寂，她听到了什么声音，来自湖畔中央。
她也看到了越来越多凭空出现的怨灵，它们共同汇聚在湖畔中央，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有着一张无法用言语描述的人形黑影。
黑影的身形在怨气的包裹下疯狂壮大，很快，闻松月变成了祂脚下的一只小小蝼蚁。
祂居高临下地睨着闻松月，开口便是震耳欲聋，宛如雷霆般的声音：“零，你现在离开，吾可以当你从未来过。”
轰隆隆的声音响彻整个天地，四周空间出现了越来越多的黑色裂隙。
闻松月避开脚下一道吸力极强的裂隙，脊背上多出了一双小小的暗绿色的光翼。
她依旧紧闭着双眼，却目标明确地看向了一个方向，自顾自地低声道：“……米秋，我找到你了。”
在那些围绕着黑影的怨灵中，闻松月看到了米秋的身影。
她表情麻木，脸色惨白，像是一句没有意识的傀儡一般围绕着黑影身边的雾气转动——虽然，她确实没有了意识。
但她，一定要带她回去。
祂没有等到满意的回复，等到的反而是铺天盖地的暗绿雾气。
暗绿雾气毫不遮掩，直直地朝着黑影冲了过去。
黑影大怒，道：“零，你这是在找死！
暗绿雾气却没有给祂丝毫反应的机会，如一柄离弦之箭一般，刺穿了所有的黑紫雾气，以至于一瞬间便冲到了漩涡的最中心。
但……只一瞬间，暗绿雾气便被浓厚粘稠的黑紫雾气撕开了。
它像是一片轻飘飘的薄纱一般，根本不是黑紫雾气的对手，被撕了个粉碎，彻底消融其中。
祂将将嗤笑出声，沙哑尖利的声线猛然一滞，道：“……你疯了？！”
先前被撕碎的暗绿碎片突兀地变为了浓烈的暗红色，像是一簇簇火苗，瞬间点燃了一大片黑紫雾气。
火焰随风而起，升腾火舌以燎原之势眨眼席卷整片天空。闻松月站在这片火浪间，她依旧维持着紧闭双眼的姿势，但眼角鲜血流动的速度似乎更快了。
滚滚鲜血宛如喷泉一般争先恐后涌了出来，又迅速坠入火浪中，激起道道火圈潋滟。
而闻松月的身后，是正飘浮着呈对峙姿态的四块丹赤。
丹赤源源不断地为滚烫火浪提供能量。闻松月微微抬起被层层鲜血糊满的脸，突然睁开了眼睛。
一双血红眼眸，直直地对上漩涡深处的黑影。
祂怒骂道：“你真的疯了！你还没有■■就敢动用丹赤？！你是真不怕自己爆体而亡！”
闻松月恍若未闻，四块丹赤在她身后发出越发耀眼夺目的光芒，像是四轮赤日，光芒灼热刺眼，直直撕破黑暗。
鲜血开始不知疲倦地从闻松月的身体各处冒出，她裸露在外的肌肤上出现了道道深可见骨的裂隙，像是承受不住体内的压力，猛然崩裂开来。
没多少功夫，闻松月就彻底的变成了一个雪人。
她像是刚从血池中捞出来似的，浑身浴血，整个人也不知从何而来如此多的血，仿佛源源不断，又仿佛永不耗竭。
那四块丹赤也越来越亮，就像是要耗尽自身最后的能量一般，疯狂地朝外散发着红光。
漫天红光映衬着熊熊火浪，最终竟将黑影连带着黑紫雾气一同逼进了漩涡中，形成了包围之势。
黑影噼里啪啦地说了很多，但从始至终，闻松月都毫无反应，始终坚持着自己的行动。
到了最后，黑影开始发疯，叽里呱啦地说一些闻松月根本听不懂的话。
那些话语仿佛蕴含着莫名的力量，闻松月不想听，但是它们却一股脑的往她的耳朵里钻，使得她脑袋一阵阵发晕——也可能是因为失血过多。
在操纵着暗绿雾气——现在应该称为暗红雾气一口将黑影吞噬的时候，闻松月听到祂说了最后一句话。
这回依旧是莫名且奇诡的话语，冰冷又阴沉，但可能是因为吞噬了太多的黑紫雾气，闻松月竟一瞬间便在脑海中翻译出了对应的含义：
“零，吾在人鱼国度等你。”
……人鱼国度，好像是她们拿到的最后一块“念”的副本名称。
闻松月模模糊糊地想，在感觉到身体濒临爆炸的同时，她感知到了另一件事。
正如邪神所说，现在已经来到了最后的时刻。
人鱼国度是最后一个副本。那里，也会有着邪神的最后一块丹赤，祂的分.身链接。
而在那里，闻松月将会正面跟邪神的本体撞上。
人鱼国度……马上，一切就都能结束了……
昏昏沉沉中，四块丹赤依次涌入了闻松月的身体，巨大的冲击之下，她本就遍布裂痕的身体上似乎又多出了更多伤口。
她再度闭上了眼睛，在无尽的疲惫中放纵自己向深处坠去。
她伸出手试图去抓什么，好像抓到了什么，又好像没有。
最终，闻松月像是一片叶子径自飘落进了汹涌澎湃的海中，随波逐流，不知被卷往了何处。
……
姜烟她们五人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的是躺倒在地面上，浑身浴血，昏迷不醒的闻松月。
闻松月自前一天晚上说要去拿录影石，之后便再也没有回来过，只用绿色光球报了几次平安。
她跟她们说有事情要去忙，让她们在第二天直接去参加丁长老的受任仪式，其余的事情她会搞定。
当时姜烟她们就隐隐察觉到了些许不对劲，但是又因为联系不到闻松月，无法得知她都遭遇了什么。
在丁长老受任仪式的当天，她们试着去寻找过，却一无所获，最终只能等在了会场上见证了那一通闹剧。
系统面板跳出副本任务完成的瞬间，她们也接收到了来自闻松月的光球：
【可以离开副本的时候，立刻走。之后我有事情要多待一会儿，副本可能会崩塌。】
闻松月态度坚决，姜烟她们别无他法，商量过后便选择离开。
但等她们出来副本时，看到的便是人事不知的闻松月。
就骆青竹所说，就算玩家还待在副本中，也只是灵魂进入副本，□□是不会受到损伤的。
出现闻松月这样的状况，只能证明一件事——
她的魂魄在游戏中遭遇到了极大的伤害。
她们五人心急如焚，赶紧将闻松月转移到了床上，迫切地希望她能快些醒来。
但，还未等到闻松月苏醒，她们先等到了一场迅速蔓延，粘稠浓厚的白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