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你侄子的工作肯定没问题了吧?以后你们都是一家人了,哪还会说两家话。”中年男人压低声音,满脸羡慕地道,“老哥啊,等我家儿子大学毕业之后,你可也得帮帮他啊,毕竟你这女婿这么厉害。”
“好说好说!”国字脸重重地拍了拍中年男人的肩膀,哈哈大笑道,“咱们俩认识这么多年了,你的儿子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做叔的肯定得多帮衬几分。”
中年男人立马道:“那我就先替我家那不省心的崽子谢过老哥了。要我说,女婿虽然也顶半个儿子,但……到底还是自己儿子好啊。”
“我说句实话,老哥你虽然说没有儿子,但你侄子孝顺啊,而且也都是你们老赵家的血脉。”
国字脸显然很赞同,连连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这家里啊,还是得有个男娃才能传承下去。”
“所以说啥也要多帮帮他,给他把事都安排妥当。”
中年男人竖起拇指,道:“老哥,您可真是你们老赵家的功臣啊!”
后面他们在说什么闻松月没再听下去了,她面无表情地自他们中间穿梭过去,让那两道幻影碎成了烟雾。
很快,烟雾又凝聚成人形,在她的身后喋喋不休。
他们志得意满,仿佛说的每一句话都是至高无上的真理,都是前所未有的恒古箴言。
……真好笑啊。
闻松月莫名有些想笑,她回头看了一眼。
人形立牌完全沐浴在阳光中,赵向梦穿着洁白的婚纱,同手表男站在一起,就像是一对真正的天赐良缘。
她对着来来往往的行人露出羞涩的笑容,但好像只有闻松月能看到。
赵向梦她根本就没有笑。
她为什么要笑呢……这一切真的是她想要的吗?
只有真正受得益者才会笑得像国字脸那样开心吧。
闻松月穿过人群,来到了酒店对面的那个小区中。
小区中的建筑看着都颇有些年头了,她很快就找到了她的目的地,一栋六层的居民楼,然后便抬头往上看,看着那道苍老的人影继续同锁搏斗。
她像是一个过客,一缕幽魂一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接下来发生的一切。
她眼看着赵向梦的妈妈终于撬开了锁,小心翼翼地试图从阳台中攀爬出来,结果……不慎一脚踩空,跌落在地。
三楼的高度不至死,但是……她手中还握着开锁的那柄剪刀。
剪刀刺入了她的腹部,汩汩鲜血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浸湿了她的衣物和她身下的土地。
人群尖叫着朝这个方向靠拢,将她层层包裹了起来。
“这……这不是三楼老赵家的媳妇儿吗?!她怎么跳楼了啊!”
“……120!快打120啊!”
“她流了好多血啊……人还有气吗?”
“谁知道三楼老赵的电话啊,快给他打个电话!他媳妇儿快不行了!”
“我好像知道,我这就打……不对啊,今天是老赵家女儿的婚礼!老早就听到老赵说了,就是今天!”
“那为什么老赵媳妇儿现在还在家啊?她最疼她女儿了,怎么可能不去参加她女儿的婚礼。”
“别管这么多了,先打电话,救人要紧啊!”
人群中的声浪一波接着一波,透过层层人群,闻松月似乎对上了她的目光。
这个不知道姓名,但明显能从她的面容和双手看出她操劳半生的女人,她的目光已经有些浑浊了,但却直直地盯向了一个方向。
她在看那座酒店,或者说,是在看酒店中穿着婚纱的女儿。
她的手指动了动,最终无力地垂了下去。
了无声息。
急救车赶来的时候已经晚了,闻松月也并没有看到国字脸过来,就算这里距离婚礼现场只隔了一条街。
电话肯定是打过去了,闻松月清晰地听到了旁边热心肠的阿姨们一连打了四五个电话,叽里呱啦地把目前的情况讲述了一遍。
但有国字脸会不会再过来,闻松月也不知道。
面前的人群开始如烟雾般缓缓褪色,闻松月看到了朝她的方向慢慢席卷而来的黑气。她知道这段回忆也到此为止了,便提步离开了这里。
这场副本,到现在也该结束了。
闻松月向酒店奔跑了过去,她直冲上了三十层。
……
“不是……他们真的没有发现不对劲吗?我怎么觉得这么奇怪啊。”
米秋跟姜烟坐在宴会厅的角落中的一张桌子旁,看着面前的这一幕欲言又止。
就在闻松月离开后不久,她们便赶紧帮着云萝装扮整齐,而国字脸也很快赶到接走了云萝。
就算姜烟有一双化腐朽为神奇的巧手,但——
她们看得清清楚楚,朝三十楼走去的时候有风恰好吹过了云萝的头纱,也随之将她的容颜展露在外。
就站在云萝旁边的国字脸肯定看见了她的脸,却毫不意外地挪开了目光,仿佛什么都没有看到。
不仅如此,当国字脸带着云萝来到宴会厅的时候,甚至在走向手表男的过程中,头纱频频被安排好的氛围风吹起,底下绝大部分的宾客肯定都看到了新娘的真容。
但没有一个人觉得奇怪,包括手表男。
虽然早有预料这场婚宴需要的不过是一个【新娘】,【新娘】是谁并不重要。但当真正证实这个事实的时候,米秋仍觉得从骨子里透出了一股寒意。
让她不禁毛骨悚然。
……这场婚礼究竟代表了什么?究竟又是对谁有着真正的意义?
米秋不明白,但她莫名很害怕,发自内心的感到恐惧。
姜烟沉默片刻,苦笑道:“如果不是进入这场副本,我真没有想到婚礼会这么荒谬。”
有些事情根本就不能细想,就像是无尽的深渊,越是深究下去,越是让人觉得细思极恐。
婚礼究竟……带给了她们什么。
米球紧紧地靠着姜烟,现在在这么一场热闹喜庆的婚宴上,却只有旁边姜烟的温度能给他她来些许的安慰:“不知道老大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我现在好想她啊……”
“我也好想松子。”姜烟抿了抿唇,担忧地看向云萝的方向,轻声道,“现在仪式马上就要进行到宣誓了。”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宣誓过后便是交换戒指,最后由新郎新娘互相亲吻。
等到了这个时候,婚礼的流程就算是彻底完成了,后面便是敬酒和宾客的祝福了。
所以,如果按照她们的计划要掀翻这场婚宴,那就必须在戒指交换前行动了。
……亲吻还是算了,云萝已经牺牲够大了,可别再让她受这种工伤。
灿烂明媚的阳光透过宴会厅中七彩的玻璃,折射出道道梦幻的光辉,尽数洒落在了盛大梦幻的繁花中,以及最中央的那对新人的身上。这一切的一切,都美好仿佛置身于最璀璨夺目的梦境中。
神父手持鎏金书册,庄严地道:“尊敬的亲朋好友们,在这样一个喜庆美丽的日子中,让我们……”
“……王峰,不管顺境还是逆境,健康还是疾病,你是否愿意永远陪在这位女士的身边?”
手表男忙点头,道:“我愿意!”
“赵向梦……”
云萝抬起头看向台下,透过头纱,她似乎看到了那两道熟悉的身影。
她顿了顿,道:“……我愿意。”
神父率先鼓起掌,雷鸣般的掌声登时响彻了整个空间。除了角落中的姜烟和云萝,所有的宾客都激动地站了起来,用力的鼓着掌,欢呼声如浪潮般一波接着一波。
等鼓掌声间隙后,神父抑扬顿挫地道:“那么,如果没有人反对的话,就让我们为这对新人献上最诚挚的祝——”
话音未落,宴会厅关上的门“砰”的一声被打开了。
哐当一声巨响,顿时引来了无数的目光。
耀眼到近乎刺目的阳光尽数自门外涌了进来,有道纤细的身影逆光站在门外,扬声道:“……我反对。”
“老大!!”
米秋蹭地一下站了起来,声音中的兴奋根本都压抑不住:“老大你来了!”
姜烟轻轻的拽了一下她,米秋对上了她的目光,向四周一看,原本因为兴奋泛红的脸色瞬间变白了。
那些宾客不知何时都朝她们看了过来,头颅悄无声息地转到了她们的方向,一双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们,似乎有暗沉的血色在他们的眼中翻滚。
他们的目光好像在说:不要打扰这场婚宴,不然——
米秋双腿有点发软,身体控制不住的想往下滑,但就在她要重新落回椅子的时候,不容拒绝的力度扶住了她。
姜烟握住米秋的胳膊也站了起来,同时举手道:“我也反对。”
“!”米秋一愣,顶着那些怨毒愤恨的目光,她站直了身体,颤颤巍巍地举起了手,却是大声地说出了想说的话:
“……我也反对,我不同意这门婚事!”
闻松月忍不住笑了。她朝米秋和姜烟眨了眨眼,同时也冲台上的云萝挥了挥手
她慢悠悠地自门外走了进来,一路穿过那些似乎在酝酿着要变幻形态的宾客们,淡然地来到了台下,抬头道:“你听到了吗?我们都反对,这场婚礼可以结束了。”
台上肃穆庄重的神父死死地看向闻松月,从他口中冒出的长舌嘶嘶滑动着,似乎在蠢蠢欲动,蓄势待发。
而距离高台最近的桌子旁,国字脸猛然起身,怒斥道:“你算什么东西?滚出去!”
闻松月也不气,挑眉转头。
国字脸的脸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生变化。
他脸上本就不多的皮肉飞快的抽搐着,仿佛在以某种形态进行的重组,最终——
他的双眼朝外凸起,血红色的眼珠仿佛被两根细线牵连着粘在了眼框中,好似下一瞬便会夺眶而出。而他的嘴巴裂开了一道长长的裂隙,无数颗寒光凌厉的牙齿互相摩擦着,发出了令人心悸的声响。
“滚出去,给我滚出这里!”国字脸阴恻恻地道,“像你这种恶心肮脏的精神病,就该被关在精神病院里,死也不能出来!”
闻松月笑了,真情实感地道:“你说的那个精神病是不是在说你自己啊?”
“要我说,你早该去看看病了。”闻松月点了点他的眼睛,又点了点他的耳朵,凉凉地道,“你不单单眼睛不好,你的耳朵也不好使。”
“估计是个聋子吧。”
米秋微怔,小声道:“老大说他眼睛不好使我可以理解,但是耳朵是什么意思啊……这是新的骂人方式吗?说他是小聋人?”
“好像是……”姜烟隐约想起了什么,表情微变,道,“松子她应该是找到了新的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