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妃您不能总惯着她。”苏棠转过头,严肃地对姩姩说:“这世上没有谁本该宠着谁,哥哥对你好是因为他疼你,你也该想着哥哥喜欢什么,把他喜欢的让给他。”
这话让叶舒云顿时对苏棠高看了几分。
萧韶安看看苏棠,看看姩姩,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姩姩听着苏棠凶巴巴的语气,哭得更厉害了。
“你要哭,今晚就一直在这儿哭,反正今晚守岁,大家都不睡觉,你哭一晚上都行。”苏棠一点儿没有要心软的意思。
“呜哇哇哇……”姩姩放声大哭。
苏棠彻底冷下脸。
原主给她留下的陋习一直就没完全改过来,趁这个机会,正好让她把骄纵的脾气收一收。
苏棠捡起被姩姩扔到一旁的小兔子花灯,也不再理会她。
姩姩哭了一阵,终于自己觉得无趣,迈着小短腿一步一蹬地走到苏棠腿边:“阿娘……”
“嗯?”苏棠瞥了她一眼。
“姩姩不乖,姩姩错了……”小奶团子瘪着嘴,眼眶红红。
“错哪儿了?”
“姩姩要疼哥哥。”小奶团子抓着苏棠的裙摆。
苏棠见她这样,也生不起气来,把她抱起来放到怀里,亲了一口:“这才是乖宝宝。”
萧韶安拿着他的小老虎花灯来找姩姩,姩姩也不再闹,拿着她的小兔子花灯拉上萧梓安的手,跑到各处丫鬟婆子那儿炫耀。
苏棠把从苏家带来的干果子分给叶舒云和文氏尝,自己做的没有外面卖的糖霜放得重,有股子果子本身的清甜。
文氏小口小口地吃着,神色恬静。
自己和叶舒云好歹还有孩子,这年节她似乎成了最孤寂的那个。
苏棠总觉得这女孩心里藏了不少故事,一直没敢问她的家人,只能尽可能照顾她一些。
“你若喜欢,我让沉鹭装一些送到你院子里,闲时当零嘴也是不错的。”
文氏摆手:“这是姐姐家里人送的,怎可给妾身。”
“你都叫我姐姐了,自然也有你的一份。”苏棠笑着。
苏棠不是圣母,和人交往全看心情,顺眼的她就结交,不顺眼的就离人远点。凡事三分防备,七分真心。
院子里早已摆好爆竹,下人们用火折子点燃。
苏棠捂着姩姩的耳朵,听院前的爆竹噼里啪啦响了好一阵。千家万户的爆竹声连绵不绝,预示着新的一年马上就要到了。
熬到五更,苏棠惊觉脸上一股寒意。
竟是又下雪了。
萧韶安和姩姩玩累了,已经叫奶娘抱回去睡着。
南方连着下两场雪的时候并不多。证明今年的年过得比往常更冷一些。
叶舒云招呼着苏棠和文氏进到内堂,又招呼下人拿来薄毯给她们搭在身上。
这场雪下得每个人心里都沉沉的,因为边关还在打仗,一场雪并不见得是什么好事,少不得有人会冻得难受。
叶舒云为此起身去祠堂祈福。
苏棠不信神佛,但还是祈祷自己和家人平安顺遂,也希望这场战争能早点结束。
堂里只剩苏棠和文氏坐着,两人都有些倦意,文氏派自己的下人取来琵琶,弹的曲子正是苏棠上次哼的《茉莉花》。
正所谓境随心转,上次听是喜,这次苏棠莫名听出了几分悲。
一曲毕了,文氏忽然问:“若是神明真有灵验,姐姐所求是什么呢?”
“大概……希望咱们都能平安喜乐吧。”
文氏羽睫微颤,颔首道:“但愿如姐姐所言。”
第18章 九死一生
云通城城外军营驻地,又响起了号角。
“奶奶的,蚩蛮那些杂种有完没完!大晚上除夕夜也攻城!一群死了爹娘,绝子绝孙的玩意儿!”
“别他娘磨蹭了,你想挨军棍吗?”
“你穿的是老子的鞋!”
顾峥集结士兵站在城墙之上,带着投石手,弓箭兵,抵挡敌军入侵。蚩蛮的兵个个高大威猛,骁勇善战,一股子茹毛饮血的凶狠之气。
直至武器消耗殆尽才勉强把他们击退。
顾峥回到主帅营帐,萧景榕坐在虎皮之上,面前摆着一张地图。
“他们再来两次就挡不住了,仇孟海的援军什么时候才能到?”顾峥把手中的枪插在地上,一脸激愤,“赫多吉他娘的这次跟不要命似的往里攻!”
“上半年赫多吉带兵拿下了西边一个大部落,周边的几个小部落见状也纷纷归降,他手里至少多了五万的兵,他自然往死里打,势要拿下云通和周边三城。”
“咱们总不能坐以待毙吧。”顾峥一掌拍在石桌上。
萧景榕面色从容,伸出手指在地图上一处画了个圈。
“三日后,蚩蛮二王子土谷罕炟会带着他们的下一批援军抵达九转峰。这两万援军一到,云通城门必破无疑。所以我们只能利用九转峰的地势拦截他们。若能拿到这位二王子的项上人头,赫多吉这边也会军心大乱。”
顾峥眉头紧皱:“赫多吉正面压力给得这么大,咱们哪儿还有多余的兵力去九转峰?”
“我已经传信给仇孟海走筇山直接绕到九转峰,不必经过云通城,届时我带三千人暗中和他汇合。”
顾峥若有所思地点头:“这样倒还可行,那我先去做准备。”
顾峥离开营帐之后,萧景榕拿来九转峰的地形沙盘,他一改适才面对顾峥的淡然,神色迅速冷沉下来。
九转峰地势崎岖,气候不明,是变数横生之地,亦是九死一生之境。
萧景榕走到营帐外数十米,树丛掩映,一片漆黑,深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他提步往声源处走去。
一个黑衣人压着两个农民穿着的人。
“我问什么,你们答什么。”萧景榕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
“九转峰到云通城有几条路?”
其中一人战战兢兢开口:“两……两条。”
另一人赶紧补充:“一条是大路从主峰下来,另一条是……是崖上的小路。”
萧景榕问出关键:“小路更近?”
“是是是,走大路至少得一天半,小路脚程快的话大半天就到了,但是地势也陡,雨雪天路滑是走不了的。”
“哪一带草木最盛?峡谷最深?”
“小路走到山腰,有一尖嘴峡,树丛隐蔽,猎户都喜欢在那儿打猎。”
两人连连磕头,瑟瑟发抖:“大人我们都实话实说了,您高抬贵手放我们一马吧。”
那黑衣人又堵上他们的嘴。
“能不能活,全在你们自己。”萧景榕留下一句话,赶回营帐。
“把方寒千夫长叫过来。”萧景榕吩咐主帐外值守的士兵。
方寒听完萧景榕的计划,提出疑问:“既如此,微臣率三千人去即可,世子何必以身犯险?”
“国家养士百五十年,我食邑于昭南百姓,岂有因畏惧九死一生之局,而独留诸位马革裹尸之理?”
方寒抱拳鞠躬:“世子大义。”
萧景榕指着沙盘中的地形分析。
“山谷地势狭窄,他们不能一拥而入,我军作环山阵,将领于中锋借旗语指挥,在各点设伏,有两侧树木掩护,可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赫多吉为了掩护二王子必定会在当日攻城,所以投石器必须留作城楼防守,我们只能带走两个,飞火箭所余也不足,我们至多带走一千只。”
“若是仇孟海的援军到了,自西侧进山打他们的背身配合我们,便可大大提高胜率。若是仇孟海到不了……我会强取土谷罕炟的首级。”
方寒听出对方的言外之意,三千人对上两万敌军,强取,唯有以命搏之。
“微臣誓死追随世子殿下。”
萧景榕搭上他的肩,递出一块军印:“此事不能让顾将军知晓,以他的性子必定不会同意。把这个交给你弟弟,告诉他我们若是败了,放弃云通,退守襄渌。”
方寒抱拳:“是。”
萧景榕透过帐帘看着乌云蔽月的天空,目光沉沉,心中只祈求三日后能少一些无辜枉死的将士。
可惜他到底未能等来援军。
仇孟海注定要反。萧景榕知道他要反,却没想到哪怕弃万千黎民于不顾,他也要反。
但萧景榕庆幸至少上天是帮他的,今日晴空万里,土谷罕炟的军队为了早一步抵达,势必会走小路。
“世子,土谷罕炟的军队已经走小路进山了。”
萧景榕沉声下令:“绿旗,待命。”
旗手闻言高举绿旗,所有埋伏在各个关口的士兵隐于树丛,严阵以待。
远处旗手举起黄旗,表明土谷罕炟的军队全部进入山谷。
“红旗,进攻。”
巨大的爆裂声响彻山谷,不断有落石滚动,地动山摇,此举为堵住土谷罕炟的退路。
第二处关口显出黄旗。
“红旗,进攻。”
无数箭雨漫天而下,土谷罕炟带领士兵举盾抵挡。山谷中央号角声回荡不绝,虽有不少蚩蛮士兵受伤,但仍有一万多士兵势如破竹往前冲锋。
最后一道黄旗显现,萧景榕知道,决一生死的时刻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