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还是臣妾来拿吧。”苏棠估摸着这个位置李培顺应当是看不着了,但依旧不太放心。
“这石梯共有三百多阶,某人又该嚷嚷着腰酸了。”
苏棠笑着反驳,“那皇上何不许臣妾乘竹辇?”
“乘兴不知山路远近,缘情莫问日过高低。”
苏棠一愣,这翻译过来不就是“我想和你散散步吗?”
不过有人扶着腰,的确轻松些。
苏棠见好就收,没继续和萧景榕纠结这事。
“推门。”
听到萧景榕的吩咐,苏棠上前推开樱园的木门。
入眼之景直叫人瞠目。
满树粉白相间的灯笼织出漫漫星河,映出樱花的美态,本来娇艳的色泽却在月辉下微微泛出清冷。
无需刻意抬头,便能透过树枝间隙瞧见天穹上的一轮皎白明月。
萧景榕随手将手上的琉璃灯卡在枝头。
牵起苏棠走到樱园更深处。
一小片空地上摆着一张象床,旁边的熏炉飘出缕缕青烟,裹挟着幽香。
前边儿的矮几上茶点俱全。
苏棠被萧景榕拉着坐在象床边沿。
床上垫着厚厚的褥子,保暖舒适,再加上汤泉行宫的气温比别处高,虽在室外倒也不觉得冷。
苏棠倒了两杯茶,递给萧景榕一杯,另一杯捧在自己手心。
茶水因为一直在炉子上温着,还不断冒着热气。
苏棠小口抿着茶水,望着眼前的美景,只觉得在这儿坐一天都成。
要不还是有钱人会享受呢?
光这数百只灯笼就是一笔不小的花费。
苏棠笑夸,“樱花落尽阶前月,皇上好雅兴。”
萧景榕并未理会她的揶揄,转而问,“可会觉得冷?”
苏棠摇头,“此处堪比春暖,岂会冷?”
恰好一阵晚风拂过,树上的灯笼轻轻摇曳,更是如仙似幻。
萧景榕却沉声道:“夜风寒凉,朕觉得冷。”
苏棠秒懂死男人有意在装怪,主动靠近他,“臣妾替皇上挡着风,如此可好些?”
萧景榕施力将她更往怀里带了带,“是好些。”
苏棠搅着他垂在自己大腿上的袖口布料,“臣妾记得上回来行宫,还未有这处樱园吧?”
“嗯,是从外邦移栽的樱树,去年才栽活。”
“樱花虽美,这些灯笼才是点睛之笔,清淡的色泽倒比寻常的红灯笼应景。”
“是用花汁染就的,过不了几日便会褪色。”
苏棠叹惋,“可惜了。”
“不可惜。”
苏棠闻言在心里吐槽死男人有钱任性。
岂料萧景榕忽然继续道:“原也不是给旁人看的。除了执夜的宫人,此处的夜景不会再有人瞧见,直至朕百年之后。”
说到此处他还有些后悔,早该叫人封上此处,不让闲杂人等进来。
苏棠听到萧景榕谈论他的生死之事,瞬间慌了,赶忙转移话题,“这糕点味道不错,皇上且尝尝。”
结果苏棠一抓,用力过猛,碎成了渣渣。
她尬笑着来回拍手,把残渣抖掉。
谁知萧景榕竟掏出帕子,抓过她的手擦了擦。
苏棠当真是受宠若惊,吓得直接弹到地上,局促道:“如此美景不可辜负,臣妾去前面瞧瞧,皇上觉得冷,便留在炉子旁边如何?”
萧景榕松开她,表示同意。
苏棠走到花树底下。
落英缤纷,一如她的思绪繁杂。
最难受的是思来想去也没个头绪。
她抬头才发现灯笼口坠着的木牌上似乎还写着两行小字。
但自己太矮,灯笼的光又不够亮,根本看不清一点。
苏棠虚着眼睛认半天没认出来,干脆找了个萧景榕视野盲区的位置,把着树枝,蹬着树干,勉强抓住木牌看了一眼。
上面只有八个字,“卿似皎月,不辞冰雪。”
苏棠好像看懂了,又好像没看懂。
很隐晦,也很明显。
苏棠只当没看见,很快回到萧景榕身边。
“时候不早了,皇上可要回去歇息?”
“今日就宿在此地。”
“啊?”苏棠歪头。
这儿虽然有床,却是露天的,万一下雨,不得淋成落汤鸡。
说不定还会有鸟粪掉到脸上。
浪漫归浪漫,风险性太大。
“后面有屋子。”
“原来如此。”
苏棠取下卡在树枝间的琉璃灯,跟着萧景榕走到两间木屋前。
她进去之前还以为会有什么椒房之宠,红帐撒春。
结果只是一间布置得较为温馨的屋子,仅此而已。
里面的生活物品备得很齐全,仿佛是有人长期居住的样子。
不过苏棠自然知道这不可能。
第188章 皇后病重
“那扇门后有泉水可用作沐浴。”
苏棠开门发现是一处小型露天温泉。
二人也不墨迹,草草擦洗干净便躺到床上。
苏棠闭着眼睛,却没睡着。
她隐隐品得出萧景榕的意思,不过对方却没跟她说什么。
甚至那灯笼上有字,他也屁都没放一个。
她若是想太多,都怕是自己自作多情。
他不说,自己也当不知道,其实挺好。
苏棠想到此处,才安安心心沉入梦乡。
次日清晨,天才蒙蒙亮,苏棠便在鸡叫声中早早醒来。
汤泉行宫在山上,不知是山鸡还是刻意养的,行宫不似皇宫那般宏伟宽阔,传进来倒也正常。
萧景榕也是稍有动静就醒的人。
两人对视一眼,苏棠开口问,“皇上是再睡一阵,还是臣妾服侍您更衣?”
“起吧。”
二人换好衣服后,苏棠推开门,晨雾弥漫,花气怡人,唯独不见扰人清梦的雄鸡。
山上雾大,地面湿得像下过雨似的。
苏棠忽然想起诗经里面的一句,下意识念道:“风雨如晦,鸡鸣不已……”
她正要转身询问萧景榕要不要差人上来接他,却被温热的怀抱包裹,
对方的动作稍显僵直,却迟迟不曾松开。
片刻后,环在她腰间的手臂慢慢收紧,微哑的嗓音在耳边响起,不知是因为睡意惺忪,还是别的缘故。
“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苏棠一怔。
她差点忘了后半句是“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苏棠不知该如何回答。
她想解释自己只是恰好提到这句话,却开不了口。
但……要顺势承认,也并不合适。
话出口,总归是要付出某种代价的,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承担得了。
时间在静默中流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