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清麦看得忍俊不禁,又叮嘱一定不能让他们去湖边玩。
赵阿眉赶紧道:“您放心吧,都拘着呢。”
徐清麦和她往里走,看着善堂在这边帮忙的几个孩子,里面就有当时跑去镇上求救的小女孩儿阿莞。
她又突发奇想:“这么小的孩子老是拘着也不行。或许应该开个小学堂,让人教教他们识字,做人的道理。懂事了自然就知道哪些能做,哪些不能做了。”
他们这年纪,搁后世还在上幼儿园和小学的年纪呢。
赵阿眉有些惊喜。
她是知道徐娘子与周录事爱给人讲学的,但是开小学堂吗?她可从来没有想过自家儿子还有能正儿八经上学学认字的一天。
徐清麦却是说做就做:“你去附近寻访一下有没有什么读书人,愿意来这儿当老师的。不单单是小孩儿,其实你们也是需要学会认字的。认字的好处可多了去了。”
她打算在工坊里搞一个学校,白天是子弟小学,晚上就是扫盲夜校。。
赵阿眉张大嘴:“我们吗?”
她自己认识一点字,在十里八乡都算是很难得的了。
“对!”徐清麦认真的道,也没有多做解释,“赶紧去找。”
赵阿眉虽然不懂为什么徐娘子这么看重这个,但本能的知道这东西是对她们有利的,连忙应下,打算晚一点就找王一方去问问。他是牙人出身,人脉广,找他准没错。
徐清麦安静的巡视了一圈手工皂作坊,大家各司其职,齐玉在教导几个新人,看上去像模像样。在那件事之后,徐清麦给她发了一笔丰厚的奖金,感谢她拦住了冯婶子——如果不是她及时发现并且弄出动静来惊醒了大家,那可能邵东的人就悄无声息的摸过来了,到时候会是什么场面就难说了。
齐玉拿到那笔钱,高兴极了。
有了钱,有了夸奖,仿佛就有了底气,齐玉原本的胆怯和讨好型人格虽不说已经完全消失,但比之前好了很多,整个人似乎都舒展开了,看上去精神奕奕。
赵阿眉还向徐清麦汇报了一下最近的生意情况:“一直不停的有人找上门来,想从咱们这儿直接买手工皂,但是我都让他们去找车马行和陆郎中了。娘子,咱们真的不直接卖给他们吗?”
徐清麦明白她的意思,立刻正色道:“不,不卖。既然我们和康家陆家签了契,那就一定要遵守契约。你要记住,做生意最重要的就是诚信。毁约或许能获得一时的利益,但绝对会后患无穷。”
这两个合作伙伴她还是很满意的,从不拖欠货款,而且在南北方都各有人脉。陆存中自不必说,康有德至今还在给周自衡找会造玻璃的工匠呢。
赵阿眉只是被那些商人开出的高价给迷花了眼,但此刻很快就清醒了过来,她郑重的点点头:“好的,我知道了。”
没有再打扰她们,从手工皂作坊里出来,徐清麦带着学生去找孙思邈,没想到却看到周自衡正在玻璃作坊旁的试验田里做些什么。
看到她之后,周自衡欣喜的道:“你快来看!结辣椒了!”
几个人兴奋的围过去。
徐清麦看到辣椒叶子下长出来的绿色小果子,高兴的道:“真的哎!”
这一畦试验田里种的都是辣椒,周自衡种了这东西几个月,已经从一开始的几株发展到了现在的几百株,在微风中轻轻舞动叶片,看上去颇为喜人。
周自衡雇了农户专门来照看自己这片试验田,隔三差五的就来看一看,对它比对待水稻都上心。
徐清麦已经在畅想无数佳肴,之前她没敢大肆在系统里兑换辣椒,只能偶尔过个嘴瘾,而且系统里只有干辣椒,没有新鲜辣椒。
她感叹:“如果真要去长安的话,希望是辣椒收获后。”
“这可不是我们说了算。”周自衡站起来,青色的襕袍上沾上了少许的泥土,他浑不在意的拍了拍。
“你刚从甲字屯来?”徐清麦好奇的问。
“对,也刚到不久。”
“那边的沟渠开始挖了吗?”
“八月就开始。”周自衡和她缓缓走在前面,而刘若贤与莫惊春很识相的跟在了后面,“现在就是规划好了位置,然后安排了工期。”
甲字屯的难处是成年的男丁没有别处多,而且大家收完水稻之后也并不是完全就窝在家里不干活的。有人种了桑树,有人要打理菜地,还要翻地,待到了九月后,屯里还要安排种一波冬小麦。所以必须要一开始就规划好时间和人力。
周自衡这几天就是在安排这件事,如今已经有了计划。
正说话间,就来到了原本的水榭。
孙思邈和刘神威正蹲在屋前的空地上,不知道在看些什么。一行人好奇的凑过去,这才发现他们是在观察空地里用绳子栓着的兔子。
那兔子看上去迷迷瞪瞪,但是很快又变得生龙活虎,一直往刘神威手上凑,吃他手里拿着的菜叶子。
刘神威摸了摸兔子的头,看上去有点沮丧:“还是没什么进展,根本就没昏迷。”
孙思邈倒是很平静,云淡风轻的站了起来:“要真有这么容易的话,麻沸散怎么可能会成为一个传说?还不早就被人给研究出来了?”
徐清麦好奇的看了看那小兔子:“我怎么觉得比起之前的有进步了?刚开始那眼神看上去就有些愣愣的。”
孙思邈笑起来:“那应该是被灌药给灌迷糊了。”
徐清麦:“……好吧。”
孙思邈又蹲下来,拍了拍那小兔子的头,眼神慈和:“今晚给你多加一根萝卜。”
他向来不赞同用动物入药,自己在医书里就曾经感慨过“虽曰贵人贱畜,至于爱命,人畜一也”,但是现在做麻沸散的实验,还是听从徐清麦的建议捉来了几只小兔子。但是在药材的选择和药量上也极为谨慎,一些药剂配方直接就选择自己喝了,让徐清麦看了心惊胆战,但劝了几次也未果。
孙思邈有着典型的道家生死观,十分洒脱:“生死气化,顺应自然。如果真因为这个死了,那说不定就可以与道同体了。”
徐清麦:……
无奈,但是没有办法。
几人正在讨论最近一批从天竺来的曼陀罗要什么时候才能到,就见到薛大急匆匆的赶来,看上去浑身都湿透了,手里甚至还握着马鞭,显然是一路快马到此然后来不及歇息就找过来了。
“郎君,娘子,请速速回城!”
徐清麦看到他这模样,脸色一下变得煞白:“怎么了?是不是小娘子在家中出了事?”
“小娘子无事。”薛大喘了喘气,这才接着说:“是家中……家中来了内侍!说是从长安城中来,带来了太子殿下的旨意!”
周自衡和徐清麦对望一眼,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震惊:!!!
怎么来得这么快?!
江宁城中,周宅。
内侍笑眯眯的将李世民的手书交予周自衡:“周郎君,太子殿下希望你与徐娘子能尽快启程,回到长安。”
周自衡谢过之后,接了手书。上面的字龙飞凤舞,最底下的确是盖着东宫的大印。而且护卫着内侍而来的还有几名威风凛凛的玄甲军,这肯定不是假的!
他和徐清麦都有些恍惚。
周自衡是纳闷怎么来得那么快,而徐清麦则纳闷李世民什么时候知道了她?为何要单独提到她?
不过现在也不是追问这个的时候,周自衡恭谨的应下,表示自己很快就会启程。
内侍又补上一句:“太子殿下还说了,你那寒玉浆不错,多带上几坛。”
这下,周自衡是彻底的懵了:“寒玉浆?”
“就是你送予宗正卿的酒,太子殿下已经亲自为其命名为寒玉浆。”内侍笑道,“这可是无上的荣耀。”
周自衡这才恍然大悟,根源难道是出在这里吗?
他朝着长安的方向拜谢,心里则嘀咕,本来还想要给它取名为五粮液的,这下没机会了。
不管两人心中有多少疑问,在安顿好内侍与几位玄甲军之后,便开始收拾行囊准备前往长安。
几天后,周自衡与徐清麦在亲友们的目送下登上了前往江都的船,他们将在江都换船,一路北上。
李崇义叹了口气:“没想到反倒是你先回长安了。”
周自衡微笑:“说不定很快就回来了。”
李崇义振奋起精神,重重的拍了一下他的肩头:“等到时候,必让你看到一个新的全是砖瓦房的江宁县!”
另一边,刘若贤和徐清麦也在与大家告别。
“要听你师父的话,知道吗?”
“知道了,知道了,娘,你就放心吧。”
徐清麦也在不放心的嘱咐孙思邈:“您平时试药的时候可千万别再自己喝了,还有,慢慢来,别搞得太累。”
她像是叮嘱自己的长辈一般,然后惆怅的叹了口气:“您要是和我一起去长安就好了。”
孙思邈无奈的挥了挥手:“知道了,知道了。四娘不必惆怅,时光如白驹过隙,说不定用不了多久就又能重逢了。你到了长安后,记得去找钱浏阳,我在长安还有几位老友……”
他也叮嘱得很细,徐清麦鼻子一酸,差点要落下泪来。
孙思邈的嘱咐,她一一应下,又看向刘神威:“刘师兄,就要劳烦您照顾好道长了。”
刘神威敏锐的察觉到她说的不是刘道长,而是刘师兄,不免露出笑容:“你就放心吧,有我在。”
周自衡朝着大家拱手:“诸位,送君千里,终须一别。诸位回去罢!说不定年前,我们就会回来了。”
大家纷纷折柳相赠,然后看着他们登上船。
船头劈开波浪,将岸边多情如丝的垂柳甩到身后,奋力朝着自己的目的地前进,不多时就变成了天边的一处小黑点。
岸上的人伫立许久,直到此时才逐渐的散去。
不远处,传来悠扬婉转的琵琶声,有歌女正在低声吟唱:
“看这一江春水,看这清溪桃花,看这如黛青山,这江南美景,怎比得上金碧辉煌的长安……”①
第80章
长安城。
礼部侍郎,哦不,原礼部侍郎周礼的宅第,大门紧闭。一到酉时,附近的府邸中都燃起了灯烛,灯火通明,还时常有丝竹之声传来,十分热闹,但周家却是一片死气沉沉,寂静无声。
不过,还在两个月前,周家并不是这样的。那会儿,他们府中也是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经常饮宴到后半夜甚至是凌晨,和现在相比可说是天壤之别。
直到玄武门之变后,太子与齐王党噤若寒蝉,从此夹着尾巴做人,再也不敢做这样高调的事情,生怕被兴义宫注意到。但没用,周家在安静了一个月之后,家中的顶梁柱周礼就被削去了礼部侍郎的职位。然后调去了光禄寺,担任光禄少卿。
礼部侍郎是正四品下,而光禄少卿是从四品上。而且光禄寺听着清贵,却无实权。
这等于狠狠地往周家脸上甩了一个巴掌,告诉所有人他们恩宠不再。
不过,据说周礼在接到旨意时,整个人几乎五体投地,感激涕零。毕竟,他还以为他要步自己那位亲家的后尘,死在玄甲军的剑下。
自此,他更加闭紧大门,不再出门应酬交际,晚上连灯烛都没让点太多,所有的子弟们都约束在家,不许再去外面胡闹,力求让周家在依然还有着稍许动荡的长安城中隐匿下去。
不过,他的姬妾却开始不爽了。
“不能出门就算了,怎么连在家听听戏都不行了?”一位颇为受宠的年轻姬妾扯着他的袖子撒娇道,“最近平康坊那家戏班又排了新的《采桑子》,郎君,您就邀他们来家中演一趟嘛!”
她用年轻的身体贴上周礼的胳膊,扭了几次,以往这一招可以说是无往不利,但没想到这一次迎接自己的却是一记响亮的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