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浏阳和徐清麦赶紧向她行礼:“见过皇后娘娘。”
“免礼,坐吧。”
长孙皇后将飞奔到自己脚下的李丽质抱了起来,放在了一旁。她现在膝下就李承乾、李泰、李丽质三个,对他们疼爱有加。
“长乐的身体如何?”长孙皇后问钱浏阳。
钱浏阳:“皇后请放心,长乐公主的身体很健康,但要注意晚上别吃太多,容易积食,对牙齿也不好。”
长乐公主对他做了个鬼脸。
这时候,李承乾却看向了徐清麦,脸上闪过一丝犹豫与挣扎,纠结了一番后,他还是离开了自己的位置,走到了徐清麦的面前。
徐清麦有些懵,不知道这个身份高贵的小正太要干什么。
她隐约记得上次这小正太对自己的态度不怎么样……
正想着,就看到李承乾一本正经的对她道:“徐太医,上次是我误会你了,我以为你是个只会招摇撞骗的江湖术士,我……孤要向你道歉。”
徐清麦很讶异,连忙蹲了下去:“没关系,殿下不用觉得抱歉。”
李承乾露出笑容,然后睁着明显更像长孙皇后的双眼皮大眼睛看着她,语速都快了几分:“那你可以和我讲讲当时怎么救的阿史那社尔吗?他的肠子上真的有洞吗?
“突厥人的肠子和我们的肠子是一样的吗?”
徐清麦:……
她看向长孙皇后。
长孙皇后笑道:“你就和他讲讲吧,他这几天一直在想着这件事呢。”
对李承乾来说,这几天最兴奋的莫过于自己崇拜的父皇在渭水河畔犹如天神下凡一般的表现,以及和突厥签订下的合约。这一段故事他缠着李世民给他讲了三四遍了,最后李世民为了不再讲第五遍甚至避到了其他宫殿内。
再有就是徐清麦的开腹手术了——他毕竟是小孩子,对于那种传得神乎其神的八卦趣事显然也很着迷。
既然皇后发话了,徐清麦自然也就从善如流,开始讲起故事来。
……
“现在看李承乾,特别正常。”徐清麦看了一眼四周,除了她和周自衡之外,其余人都在院子里干着自己的活,阿软牵着周天涯消食,在院子里转圈圈的走。
徐清麦压低声音:“所以他后来到底是怎么发展到要造反的?”
历史上唯一一个造反了但是没被处死的太子,但是在他的小正太时期,竟然还挺可爱。
“具体的我也不记得了。”周自衡轻叹了一声:“可能是玄武门之变的魔咒吧。”
李世民用杀兄弑弟的方式得到了皇位,这皇位或许本来就应该属于他。但是,这种酷烈的手段却也在某种意义上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他的几个儿子同样被权力裹挟,对自己的兄弟警惕万分,生怕再上演同样的事情。
唐宫中发生了多少骨肉相残的人伦悲剧?
玄武门之变虽然以最低的代价完成了权力更替,让天下人不再受到战争的苦楚,但是它却像是不散的阴翳,一直笼罩在李唐皇室的头顶。
“李承乾刚当上太子,还没有对权力感到麻木,也没有体会到被权力推着走的感觉。”周自衡道,“现在的他,或许是他一生中最自由的时候。”
所以现在的他会对一个太医道歉,待他长大了,再遇到这样的事情,他会吗?
很难。
徐清麦莫名的觉得伤感。
所以今天下午对她郑重道歉的可爱小正太最终真的会变成那个样子吗?
“我记得他后来是瘸了腿……”周自衡喃喃回忆道,“但是具体是怎么伤的,好像史书上没有写。”
“伤腿啊……那可能是外伤没治好。”徐清麦随意道,听到他提到史书,她猛然想起来今天最惊讶的一件事情,“对了,你知道平阳长公主吗?”
周自衡下意识的反应:“当然知道。”
“娘子关,她率兵驻守的地方后来被称为娘子关。”他道。
他为什么知道得那么清楚呢?因为后世他很喜欢的一位科幻作家最初就是在娘子关发电站工作,他因为那位作家对娘子关产生了好奇,就去了解了一下这个小镇名字的由来,从而知道了大唐原来有一位这么牛逼的公主。
也因此,周自衡很清楚的记得,平阳公主是在李世民登基前几年去世的。
“不是武德六年就是武德七年。”他笃定道。
两人面面相觑。
“三年前,平阳公主在马场摔了下来……”徐清麦回忆自己今日了解到的事情,“或许,这就是那个转折点。在我们的世界里,她因此而过世了。但是在这个世界里,她活了下来。”
周自衡沉吟:“有可能。”
“但是她现在的情况并不是很好。”徐清麦挑能说的告诉了他,“从两年前开始,她就陆续有头痛的症状,严重的时候甚至痛到睡不着觉。而且,这样的症状一直持续到现在……
“还有,她瘫痪了!”
周自衡震惊极了:“是因为摔的那一次?”
“目前还不能确定……”徐清麦犹豫的道,“毕竟这中间隔了一年多。而且听起来,那一次摔得并不重,她第二天就可以自如的活动了。
“反正,具体情况如何,还得让我亲自看过之后才知道。”
她很头疼的是,如果是涉及到头痛等脑部问题,单纯只是望闻问切和查体是很难确诊的。
周自衡拍了拍她的手:“不要勉强自己,保守治疗或者才是最好的方法。”
徐清麦明白他的意思,点了点头:“放心,我有分寸。”
两人又在屋内说了会子话,待阿软带着对绕圈圈感到腻烦的周天涯进来后才停止聊天,开始带着周天涯在榻上玩积木。现在他们陪伴周天涯的时间有限,便约定在睡觉前一定要带着周天涯最起码玩一个小时。
“不然周天涯也太可怜了。”周自衡做出心碎的表情夸张道,“都快要成留守儿童了。”
徐清麦在一旁默默的翻个白眼。
薛嫂子在院子里收拾小不点儿留下来的乱摊子,透过窗户看着室内,嘴角都忍不住翘了起来。
娘子与郎君真是她所见过的感情最好的一对夫妻,他们两人之间就像是有讲不完的话,每次聊到兴起甚至顾不上小娘子。而且,很多话她听了都觉得茫然,但他们俩彼此却能很快的领会到其中意思。
所谓心有灵犀或许也就是如此了。
第二日,徐清麦按照规定要去平阳长公主府给她请平安脉。
“本来我要带你一起去的。”钱浏阳道,有些愧疚,“偏偏这里来个急事。”
“没事,没事。”徐清麦安慰他,“我自己去就行。您就放心吧,肯定没问题。”
她带上了刘若贤。
刘若贤和莫惊春已经以学生的身份进了太医院,但由于目前太医院还没有开启授课制,所以他们依然和以前一样跟着徐清麦就行。
平阳长公主府坐落于崇仁坊,这里住着的都是皇亲国戚,而平阳长公主的宅邸占据了最好的一块位置,横跨两条街,五重院落,三进殿堂,前面是影壁御道,后面还有花园和马场。
太医院的车马从侧门进,一直到公主所住的院子外才停下来,下了马车,徐清麦深吸一口气。
“徐太医里边请。”公主府的侍女非常客气。
一进入到正堂,穿过重重帷幕,脚踩上柔软茵毯,侍女卷起珠帘,在帘幕之后,徐清麦看到坐床上静候的平阳长公主。她端正的坐在那儿,脊背挺直,像一杆标枪。
徐清麦心中涌起惋惜之情。世人皆知,长公主已经瘫痪了一段时间,早已经走不了路了。
她不敢怠慢,上前行礼道:
“见过长公主殿下。”
第97章
“竟然是一位女太医。”平阳长公主有些讶异的声音在室内响起来,“免礼。”
她的声音听上去有些虚弱。
徐清麦抬头看她。
她发现平阳长公主整个人都显得非常的削瘦,青筋毕露的手放在膝盖上。她的脸色看上去并不太好甚至还透着几分有些苍白灰败,眼睛下有着严重的青黑色,但是一双眼珠却极其的明亮。
平阳长公主同样也好奇的看着她,神态温和:“太医院说会给我指派新的太医,没想到却是一位女太医,这实在是太好了。”
她的声音里有着欢欣,“你坐过来一些,我现在听人说话已经听得不太清楚了。”
徐清麦依言坐在了她的下首。
平阳长公主伸出自己的一只手,在旁边候着的侍女很有默契的扶了上来,让她半躺在了坐床上,又在她的身后垫了厚厚的垫子,这样可以支撑着她倚靠着。
平阳这才舒适的出了一口气,然后对徐清麦解释道:“现在我只有这样靠着才觉得舒服一点。”
“公主怎么舒服就怎么来。”徐清麦忙道。
平阳长公主又将手伸了出去,她一时没反应过来。
平阳笑了起来:“不是要诊脉吗?”
徐清麦:“……是。”
她心中有些懊恼,在面对李世民和长孙皇后的时候她都没有失神过。可能是因为眼前的人与历史上的原型截然不同,竟让她恍惚了一阵。
原本策马驰骋的巾帼公主,如今却失去了行走的能力……不过严格的来说,公主并不是瘫痪,倒更像是行为障碍。她的上半身和手是可以动的,只是似乎有些力不从心。
徐清麦收敛起自己的情绪和其他心思,两根手指搭在平阳的脉搏上,将她视为普通的患者,用心体会着脉搏传递给自己的信息。
脉案是太医院出诊必须要填写的资料之一。在跟着孙思邈学习了一段时间后,徐清麦对脉搏的感知比之前要强多了。有的时候她会将脉案和依靠现代医学诊断出来的病症摆放在一起,看看不同和相同之处,可以看出一些规律,颇有意思。
“虚脉。”徐清麦对自己身后的刘若贤道。
刘若贤拿笔记下。
徐清麦:“现在开始计数。”
刘若贤闭上了眼睛,徐清麦也开始在心中数平阳的脉搏数。
平阳好奇的看着她俩,但并未出声打扰。
片刻后,刘若贤睁开眼睛:“好了。”
徐清麦颔首:“记下,脉搏数六十五。”
平阳问道:“这是在做什么?”
“是我想出来的一种计算脉搏的方式。”徐清麦笑道,她模仿秒针的速度在案几上敲了一下,“以此为准,计算六十息,然后看看您的脉搏在六十息里跳动了多少下。”
她在船上的时候无聊,便与刘若贤在玩这个。因为没有钟表,刘若贤便训练自己闭上眼感知时间的能力,徐清麦曾经用系统里的时间对照过,她所感知到的一分钟和真实的一分钟相差也不过就是两三秒,很厉害了。
“长公主最近可有胸闷心悸,心跳骤然加快的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