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清麦忍不住抓了抓头发,努力回忆起自己记忆里的那些相关知识。
说实话,虽然知道原理,但要自行制取青霉素还是蛮难的,而且可能短时间之内也达不到规模化生产。有没有更适合现在这个时代生产力的东西?
徐清麦一边想,一边觉得有些困,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她是被一股呛鼻的气味给唤醒的。
“什么味道?”
“老师你醒了?”刘若贤手忙脚乱的给手里的小坛子盖上盖子,有些不好意思,“我没想到这个东西的气味居然这么大!”
徐清麦好奇问:“这是什么?”
“是糖蒜。”刘若贤见她不反感,便将那小坛子又打开了一丝缝,浓郁的酒味和蒜味儿飘散开来,“说是很好吃的,鄠县这边人都爱吃,您要尝尝吗?”
徐清麦敬谢不敏:“我不爱吃蒜。”
她能吃蒜蓉,但对这种大颗粒的蒜实在是不怎么敢尝试……等等,蒜!
徐清麦的眼睛亮了起来,冲口而出:“对啊,大蒜素!”
这么好的东西她怎么一开始没想到!
刘若贤疑惑看着她:“大蒜素?”
徐清麦笑起来:“来,拿一颗让我来尝尝。”
她现在对大蒜充满了好感,然而在吃到第一口的时候,就僵了一下:“……”
不过,没关系,这不影响大蒜现在在她心中的地位!
大蒜素,是二十世纪四五十年代被发现的一种天然抗生素,由得了诺贝尔奖的两位化学家发现。后来它被广泛运用在食品和医学领域。她去肿瘤外科实习的时候曾经听一位老师讲过这一段——因为大蒜素在抗肿瘤方面有着不错的疗效,还是一种广谱抗生素,对球菌、杆菌、真菌和病毒类都有效——他们甚至还在闲聊侃大山的时候分析了一下如果回到抗战时期,用土法制造大蒜素的可行性。
只不过徐清麦对药物学不怎么上心,所以并没有第一时间想起这件事来。
现在想到了这个,徐清麦恨不得马上就能回到长安去实验一下自己的这个想法。
将这件事记在了小本本上,她这才注意到天色还早。
“你们怎么就回来了?”徐清麦疑惑地问刘若贤,还以为他们会在县城里多玩一玩吃一吃呢,但听外面似乎回来的人还不少。
刘若贤尴尬笑了笑:“本来还想要多待一会儿的,结果被县里的百姓们给认出来了。”
然后事情就变得一发不可收拾了。
徐清麦:“难不成被堵起来要你们继续给他们看诊了?”
“那倒没有。”刘若贤慌忙摆手,“就是不管走到哪里,吃的喝的还是用的,他们都不收钱了,太热情了!”
她指了指那罐糖蒜:“这就是一个货栈的掌柜送的,推都推不了。”
就算是路过路边的货郎,都要被货郎热情地塞点东西在手上,不收吧,对方还觉得你是看不起他。多来这么几次,他们也觉得不好意思,便只能落荒而逃了。
徐清麦扑哧一笑。
“一开始觉得挺好的,反正我们吃的买的也不是多贵的东西。”刘若贤老老实实说道,“但去了白家乡那边后,就觉得还是算了,人家生活也不容易。”
说不定他们觉得普通的这一点点东西,对别人来说却是家里人一天甚至是几天的进项和口粮,于是再拿在手里时就很不是滋味了。
徐清麦笑眯眯看着她:“不错,长大了,知道为别人着想了。”
刘若贤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第二天,基本上所有出去的队伍都回来了。
待到学生们将自己在城内和周边的患者都回访完,严雪文和徐清麦商议了一下,打算早些走,一鼓作气回到长安可能反倒更好一些。
徐清麦对严雪文道:“还是悄悄地走比较好,不然太兴师动众也不好。”
严雪文颔首:“确实。”
她俩都是挺害怕煽情的人。
于是到了天才蒙蒙亮,所有人就已经起来收拾行囊,准备拔营回程了。
但出乎意料的是,待他们收拾到一半的时候,却听到外面人声鼎沸,出门一看,却是县令和县丞领着许多百姓们站在营帐外的驿道两旁。
徐清麦有些吃惊:“县令,现在还没到开城门的时候吧。”
县令微笑道:“的确还没到时间,但百姓们知道太医必然会趁着天还未亮就走,都想要来送太医们一送,在下自然也不能逆了民心民意。”
他身后的百姓们纷纷高声喊道:
“就是,太医们既然要走,肯定是要来送一送的。若是连这个都做不到,我们岂不是成了狼心狗肺之徒?!”
“太医们可是咱们鄠县的大贵人呐!”
徐清麦和严雪文看着一双双诚挚的眼睛,竟然觉得喉咙微堵,只能带领着学生们拱手相拜。
最后,他们收下了柳枝,拒绝了百姓们送来的食物等等,在几百人的注视下缓缓离开了鄠县,踏上了前往长安的归途。
晨曦的清辉温柔的从云间照拂着这一片虽破旧却生机勃勃的土地,目送着太医们远去的背影,不知是谁先吟唱出了声,先是淅淅沥沥的几声,然后慢慢的,更多人开始和歌而唱,踏歌而舞。
这片土地上的百姓在用他们最朴素也最盛大的情感表达着离别相送的不舍与感谢。
忽闻踏歌声,徐清麦帷帽下的嘴唇微微弯起。
“走咯,回长安了!”
……
扬州,瓜洲渡。
作道士装束的孙思邈与刘神威也才刚刚登上楼船,在楼船启程的时候,孙思邈回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扬州城,笑呵呵对自己徒弟道:
“走了,去长安了!”
第157章
孙思邈是半个月之前离开江宁县的。
在某项东西取得了进展了之后,他便下定了决心要去长安。孙思邈是随性之人,如他从茅山来到江宁时那般,做出了决定便绝不拖拉,行动力迅速。
花个两天收拾了东西,和周自衡以及萨曼简单的告别之后,孙思邈便立刻带着刘神威上路了。
他们先回了一趟茅山。
茅山道观的观主听说孙思邈是要去长安,不由得笑道:“你这也算是看透了。”
“然也。”孙思邈知道他说什么,感慨万千,“修仙先修心,不一定要避世。入世也是一条选择。只要心静下来了,在哪儿都可以修仙。”
他之前的隐居,在某种意义上又何尝不是逃避呢?
不想看到乱世涂炭生灵,不想看到朝堂政治黑暗,那不如归去山水间,求仙问道。
可既然现在已经有了一条新的充满了阳光的路,那又为何不尝试着再踏出去走一走。
孙思邈想通之后,瞬间觉得天地宽广,无处不能去。
告别了茅山道观的老友,他便带着刘神威到了扬州,然后从扬州的瓜洲渡坐船一路去到长安。再有个把个月,应该就能重新回到那座伟岸的城市。
刘神威忽然想起一事,问道:“师父,你是不是还没给四娘写信啊?她还不知道咱们要过去吧?”
孙思邈狡黠道:“不写不写,给她一个惊喜不是更好?”
刘神威默默地翻个白眼,行吧,师父果然是越来越像老顽童了。不过,他想到自己包袱里装着的东西,也忍不住露出笑容道:
“四娘看到咱们之后,肯定吓一大跳。”
师徒俩带着期待,挥别了扬州,开启了漫长的航船旅途。
徐清麦浑然不知在一个月后自己将会迎来什么样的惊喜,她已经带着队伍回到了长安,不过在渡口下了船之后,她便带着刘若贤等人离开了大队伍,独自骑马去了城郊的农庄。
周天涯还在那儿消暑呢。
“娘子怎么不派人送信来?”庄头惊喜地开门,将他们迎了进来,“小的也好去渡口接您。”
“无妨,从那边骑马过来也就是一个多时辰的事情。”
又有内院的侍女过来,柳氏也被惊醒了,看到她之后直接啧啧两声:“你这风尘仆仆的,不像是去了鄠县,倒像是长途跋涉好几个月的模样。”
徐清麦笑了笑:“天涯睡着了?”
“睡着了,我让她和六娘七娘睡在一起了。”柳氏看着她,抿了抿嘴,最后还是问道,“要不要让厨房给你准备点吃食?”
“吃食不用了,”徐清麦一屁股坐了下来,端着侍女送过来的茶一饮而尽,丝毫没有贵女风仪,“让厨房给我备水吧,我得要好好地洗漱一番。”
柳氏嫌弃地看她一眼:“你不会是这几日都没洗漱吧?”
“倒也有,但洗得终归是不畅快,我们人太多,驻扎在县城外,终归是没驿站和客栈里那么方便。”
柳氏:“为何不去住驿站?”
徐清麦喝了水之后缓过来一些,也乐得和人说说话,便将这次义诊的事情挑了一些与柳氏说了,刘若贤在一旁偶尔补充一点,听得柳氏时而咋舌时而皱眉,情绪变化丰富多端。
这不比什么闺中八卦好听多了?
待到洗澡水准备好了,徐清麦等人出去了之后,柳氏还意犹未尽,看着儿媳妇的背影忽然感叹了一声:
“她这样在外面跑,倒也很辛苦。”
后面的夏妈妈笑了起来:“可不是,很辛苦的。”
徐清麦洗了澡之后沉沉睡去,第二天一早看到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正凑在自己的枕头边,睡得正香呢。这小家伙是怎么跑到自己房间的?
她支撑起头,仔细地看了看她,越看越觉得可爱,刚想俯身下去亲亲她,周天涯张开了睡意朦胧的眼睛,笑了出来:
“娘亲!”
她直接滚到了徐清麦的怀里。
薛嫂子听到动静,走了进来,笑道:“小娘子早上醒过来知道您回来了,非要来看您,我说不要吵醒您,她就乖乖趴在床边,结果趴着趴着就睡着了。”
徐清麦这才知道,她一觉睡到现在,都快接近中午了。
睡得可真好啊,她伸了个懒腰,精神饱满,满血复活。
义诊结束后有几天的休息时间,徐清麦带着周天涯在庄子上玩了几天才返回长安,这几天的时间里,太医院去到其他地方的队伍也都陆陆续续回来了。
几百位穿着统一医学院衣衫的队伍通过城门是很瞩目的一件事情,过往等候着进城门的车队和行人都纷纷投以好奇的眼光。过了没多久,太医院的人义诊归来的事情就传遍了半个城。
这又成了西市和东市酒坊食肆里的一大谈论热点。